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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站出来婉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医院看了老爷子。

陪老爷子说完话从病房出来，婉华在走廊上低声对盛哥儿道：“哥，你能不能让益哥哥多派些人来医院守着爹爹？我怕章立丘过来找麻烦。”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章立丘不可能不报复。章立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却知道爹爹的病房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盛哥儿担心地问道。

婉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回临泉以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盛哥儿,想想还是算了,于是轻描淡写地道：“没事。最近爹爹不许我们守在医院嘛。我怕章立丘过来的时候你我都不在,说什么难听话气着爹爹。”

“他倒是敢！”盛哥儿忿忿地道：“他在报纸上登的那个狗屁声明，咱们没戳穿他已经够客气了。”

“只是说万一嘛~”婉华柔声道。

***

回到家，婉华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怔了一怔。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房里的花儿就都败了，枯的枯黄的黄，瞧着萧索得很。房里没了文心的东西以后更是冷清,去临泉之前,她把文心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甚至连床上的枕头也只留了一个。

她原本以为离开一段日子,或者身边少一点文心的痕迹，就能够放下得快一些。可是分别只是加重了她对文心的思念,却并没有减淡她对文心的爱恋。

“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收拾一下洗澡睡觉了。”盛哥儿把手里的信封递到婉华眼前道：“有你的信。昨天到的。”语气中微微带了几分心酸。一直以来,他对婉华都有很多不了解,不管是婉华的过去，还是婉华的现在。他也无意窥探,只是盼着婉华会愿意同他倾诉,可惜婉华的心门对他,甚至对云叔都是紧闭着的。

“嗯嗯。”婉华接过信，见是筠达先生的，回房拆开信读了。

先生在信上问她为什么不敢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的心意？

婉华神色哀伤地拿起笔，蘸了墨水写道：

【……如果他对我无意，那我说了只会让彼此变得尴尬，继而失去他那个朋友，这是我最害怕不过的。如果他亦对我有意，我更不能说，因为一些缘由这段感情注定会伤害到他，而我没有自信能保护他不被伤害。请先生谅解我无法透露太多细节，总之，我决定放下了。】

盛哥儿在厨房生炉子帮婉华烧洗澡水，婉华拿着很快写好的回信过来道：“哥，我去邮局寄封信马上回来。”

“你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去寄什么信？”盛哥儿伸出手道：“信给我！我呆会儿正好要出门，顺便就帮你寄了。”

“嗯嗯。”婉华乖乖把信递了过去。

盛哥儿接过信瞟了眼放进西服兜里。他看到了收信人的名字，筠达先生？先生？“婉华。”

婉华正要回房拿换洗衣物去浴房洗澡，听到盛哥儿唤她疑惑地转回身来：“怎么了？”

“你……”盛哥儿心里痛了一下，轻声问道：“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婉华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记得告诉我。”盛哥儿紧张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知道。”婉华冲盛哥儿笑着道：“哥要帮我把关嘛~”她说完就转身朝房间走去，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她的确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谁都不能说。

下午盛哥儿去邮局帮婉华寄完信，又去了趟车站。今天不止是婉华从临泉回来的日子，也是梁夫人和梁学益去天津参加完亲友婚宴回来的日子。

“阿盛，你舅姥可惦记你了，说好不容易回了家怎么也不去瞧瞧她。还有啊！你是没瞧见你舅姥姥家的孙媳妇，可漂亮了。”梁夫人正开开心心地跟小儿子说着天津婚宴的见闻，忽然有些伤感，她重重地拧了大儿子一把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娶着媳妇啊！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到处鬼混！”

梁学益尖叫着捂住胳膊道：“妈，你跟阿盛说话呢！掐我干嘛？再说底下人都在呢，给点面子回家再掐好不好？”

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大儿子一眼，又扭过头温温柔柔地和小儿子说起话来：“今晚回家住好不好？妈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你云叔那里你放心，你哥会多派些人过去守着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很欣慰儿子懂得知恩图报，让儿子留在医院伺候云家老爷子也是她的主意，可眼下老爷子病情稳定，她又私心希望儿子能回家陪陪自己。

盛哥儿望着渐渐哽咽的母亲，点了点头。“好。不过我得过去跟婉华说一声，不然她要担心的。”

“叫婉华也过来住！你云叔在医院，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又没个伺候的人，多不方便啊？”梁夫人坐上车，拉住盛哥儿的手道：“好不好？婉华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这次去天津，妈还给她带了好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呢！”

梁学益笑着对弟弟道：“阿盛，你就成全妈吧！她一直想要个闺女，见了婉华妹子更是喜欢得不行。再说咱妹子来北平这么久了，还没来家里正经吃过饭呢！”

“改天吧！今晚婉华有朋友要来家里。你们也认识的，就是文家小姐。”盛哥儿有些招架不住母亲和哥哥对婉华的喜爱。

“好。改天你可一定要带婉华回来。”梁夫人笑弯了眉眼道：“到时记得提前说一声，我亲自下厨。”她有些忐忑地道：“许久没下厨了，也不知还做不做得好，可别太难吃怠慢了婉华才好。”

“嗯嗯。”盛哥儿笑了笑。他望着梁夫人耳鬓的一根白发，鼻子忽然有些发酸。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

婉华在睡梦中闻到了文心身上的香味，她在迷糊中睁开眼，只见文心正坐在床前手托腮痴痴地望着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是思念太过梦到文心了么？

“醒了吗？”文心笑着问道。

不是梦么？婉华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下文心的脸，指尖温软的触觉告诉她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文心握住婉华试探的小手，放在腮边蹭着道：“是我。”

婉华刚睡醒，嗓子还有些哑。她轻咳着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光，不解地问道：“不是说周日学校有活动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文心坐到床边，拉着婉华的手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道：“想你嘛~活动一结束就马上过来了。”她这两天过得很不好，心里充斥着对婉华的想念和担忧。宝禄楼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婉华今天要是没回来，她肯定要去临泉找婉华的。“你呢？有没有想我啊？”

“我……”很想很想。婉华也想抱一抱文心，可是抬起的手又在迟疑中放下了。她不敢回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道：“我得起床了，带回来的行李还没收拾。”说完温柔地推开文心，飞快地逃离了她的怀抱。

文心丝毫没有介意婉华的躲闪，只是贴心地给婉华摆正鞋子，扶着她下床道：“对了婉华。盛哥哥说他妈妈和哥哥从天津回来了，今晚要在那边过夜，明天才能回来。”

“嗯嗯。”婉华不着痕迹地从文心臂弯里抽回手，视线望着别处道：“你先坐。我去做晚饭。”她不敢看文心，每看一眼心尖都痛得发颤。明明那么喜欢，明明那么想念，可她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泥足深陷。

“盛哥哥做好晚饭才走的。”文心拉住婉华的小手道：“盛哥哥还拜托我今晚住这边陪你。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她下午过来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的时候是有些难过的，她知道婉华正在努力否定对她的感情。不过她愿意给婉华一点时间，让婉华看清自己的心，让婉华知道有的感情不是想否定就否定得了的。

婉华望向文心，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怕文心会多心难过，赶忙解释道：“我今晚想去医院陪着爹爹。”

“那吃完饭我送你过去。”文心见婉华始终郁郁的，笑着问她道：“这两天有好好背书吗？马上要考试了，文老师可得考考你。”

婉华望着文心灿烂的笑脸也不自觉笑了：“好好背了的。”

***

接下的两天，文心每天放学都会过来帮婉华上课，但是并没有过夜，也没有把婉华帮忙整理好的行李带回去。

周三下午，婉华刚从医院回来，正给院子里的花苗浇着水，听到有人敲门。

“云小姐是吗？有您的信。”邮差递给婉华一封信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局促不安地道：“这里还有一封您的信，是很久之前的。我们分信的时候不小心落到角落里了，今儿个才发现，但愿没有误您的事。信在这里，实在是很对不起您。”

婉华疑惑地接过信，只见两封都是筠达先生的。先生的信遗落过？怎么先生从未在信上提过？她宽慰邮差道：“不碍什么事的，您不必自责。”

邮差感激地又连道了好几声歉，才骑着脚踏车走了。

回到房间，婉华随手拆开第一封信。

【你在意他，怕伤害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也正爱着你，也许不能与你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伤害呢？】

婉华反复念着信上的字句：也许不能与你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伤害呢？

她心如乱麻地又拆开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上的内容十分奇怪，内容像极了筠达先生第一次写给她的回信，不过语序措辞又有些小小的不同。

这封信遗落后，先生立马给她补寄了一封？可是先生怎么会知道这封信没有寄到她手里？邮局的人说才发现这封信，意思是根本没人问询过这封信的下落……

知道她与筠达先生在通信的人……

知道她没有及时收到筠达先生回信的人……

婉华怔怔地拿起第一封信，流着泪轻声念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也正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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