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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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其他食堂，第二食堂确实冷清得厉害，仅仅有的几个人，顾臻涯还在文件里看过，全是被罚了学园贡献分十点的。

顾臻涯找了个比较中心的位置，和蔺无涯面对面坐下后，开始研究起了菜单屏。上面一道道颜色丰富多彩的菜肴划过，卖相不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通往天堂的钥匙——毒蘑菇。

他等着新菜式轮播了一遍后就开始点菜。

等菜上来以后，顾臻涯就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往那些五彩斑斓的菜上夹去，蔺无涯的注意力完全在顾臻涯身上，对菜看也不看，夹起来就塞进嘴里。

两人细嚼慢咽着的样子，看起来吃得十分认真，引得不远处一位学生投来惊恐的目光。

一顿饭无声地完毕。

顾臻涯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似赞赏般说道：“通过合理的搭配将肉类、蔬菜和水果结合起来，丰富了每道菜的营养，除了在味道上欠佳导致没什么人愿意吃以外，第二食堂勇于实践的精神和想法都是不错的。”

蔺无涯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被自己吃得差不多的餐盘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转头就对顾臻涯的话表示了赞同，“确实不错，很有实用性，或许浓缩成液体会更好。”

“嗯，浓缩液体更易吸收和携带，而且对人的精神冲击更加短暂，可以给第二食堂提议一下。”顾臻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一只手半搭着桌子，微微向蔺无涯的方向俯身，“回去吧？”

蔺无涯和顾臻涯往外走去，看着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遗憾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如此短暂。

今日的学园安静了不少，想来是早上发生的意外已经通知下去了。

走在木制长廊里，顾臻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对上蔺无涯的眼睛，轻笑着，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蔺无涯同学，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在学园里吗？”

他含笑的眼睛，阳光映在他浅色的瞳孔，显得温柔极了，让人情不自禁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对视。

蔺无涯心中一漾，像是遇见了水中月，他渴望又克制地往前迈了一小步，离顾臻涯更近一点，仿佛鼻尖都是他的气息，撞进他的瞳孔深处。

水中月自然是美的，冷泠泠得难以供人保存，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拂碎，而在波光粼粼的水波之下，还有另一种吸引人的漩涡，安安静静的牵引着柔和的水流，打造出密不透气的牢笼。

“嗯？”顾臻涯见蔺无涯看着自己许久不出声，缓缓抬起手，冰凉的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蔺无涯的脸上。

蔺无涯没有正面回答，“或许在入学之前，我们曾见过面也说不定，毕竟我们一直生活在古云都。”

他猜到了，顾臻涯这么说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怀疑起了什么，否则以他的性格总是懒得和别人废话。

如果顾臻涯在这个世界恢复被暂时封起来的记忆，这个世界又要被快速结束了，他对此毫不怀疑。

上个世界，顾臻涯的剧本起码也要发展到世界剧本后半段才会下线，顾臻涯直接同时在各个领域推了一手，推动剧情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然后顺利地提前完成剧本。

这个世界他照样能这么做，自己是唯一能影响这个进程的人，但是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么做。

哪怕是上个世界记忆被暂时封了的自己，在面对顾臻涯时在行为上拘束很多，顾臻涯还是意识到了麻烦，避犹不及，自己那时候也不知道放任顾臻涯的动作会发生什么——

蔺无涯心尖一痛，回想起自己上个世界满世界寻找一个早已离开的人时的绝望，不管自己有没有被封记忆，自己都只爱过一个人，从没学过该如何爱。

没有记忆的他早已做好拥抱冰山的准备，哪怕冷得入骨，冰山不会为普通人的体温融化，那也是触手可及的酣畅淋漓，却不知明月难入怀。

他乌黑如鸦羽的睫毛垂了下来，挡住了眼神。

顾臻涯一看蔺无涯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小变态没在想什么好事，他的两个手指稍一用力，就将蔺无涯的脸抬起来了一些，对着蔺无涯漆黑的眼神，“蔺无涯同学，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吧？”

他的声音冷冽中带着点懒懒的戏谑，好像常年围绕在月亮周围的雾气散去，露出了月亮清冷之下斑驳的另一面。

蔺无涯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抬起眸来，抿起唇看着顾臻涯，心中产生了隐隐的兴奋。

他还没见过顾臻涯这副样子呢。

顾臻涯感受着指尖温度的升起，正想把手移开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十分具有转换效益的想法，他手一动，将整只手覆盖在了蔺无涯的半边脸上，取了一下暖。

确实很舒服。

顾臻涯自然地将手收回去后，冲蔺无涯点了点头，仿佛一下子对答案失去兴趣般归于平静，“走吧。”

很多时候，问出问题，直接得到的答案不一定是可信的，只是回答者的反应这个答案却一定是最真实的。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试探的话，现在已经确定自己就是失去一部分很可能和蔺无涯有关的记忆了——

不过感觉有点不妙呢，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让蔺无涯对自己如此偏执，又不想让自己回想起来呢？

顾臻涯想着想着，自在的步子突然沉重了起来，觉得或许是太久没动手，身手有点生疏了，现在手有点痒。

......

入了夜。

顾臻涯的寝室四个人难得的全在。

关蔡和谭谆被蔺无涯沉默的眼神盯得有些背上发凉，若非今天有特殊通知，不得窜寝，他们两个人早就收拾收拾去其他寝室了。

两人暗地用手机聊了好一会儿，权衡了好久，发现会长只会用正当手段惩罚他们，但是蔺无涯就不一定了，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当着顾臻涯的面，顶风作案去窜寝。

还没等他们两个人从位置上站起来，安静的寝室里突然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去洗澡了，你们有想去上厕所的吗？等一下我不会给你们开门的。”顾臻涯拿着衣物问道。

关蔡和谭谆连忙摇了摇头，差点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一副要继续学习的样子，打算等顾臻涯进卫生间后再悄悄地走。

蔺无涯看了看卫生间，又看了看顾臻涯，“会长，今天好像温度有点低，要不我们......”

顾臻涯轻声说:“我明白了。”

说完，他拿着衣物进了卫生间。

没等蔺无涯反应过来，关门声就响了起来，随后就是反锁的声音。

“噗......”关蔡一直有偷偷注意着会长和乌鸦，看到乌鸦吃瘪，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好笑吗？”蔺无涯盯着那扇厚实的门，看了半天也看不穿，扭头皮笑肉不笑地问关蔡，面色低沉得要拧出墨水来。

关蔡努力地摇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发出了在b-box的声音。

蔺无涯笑容逐渐消失。

谭谆看到蔺无涯背后的阴影几乎就要实质化了，动作飞快地站了起来，抓着关蔡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拉，其架势无异于后面有恶鬼在追——

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谭谆边跑边喊:“蔺无涯，我们有事出去一下，今晚不回来了。”

得益于卫生间极佳的隔音效果，他才敢这样毫无顾忌的把求生的话喊出来，还在“今晚不回来了”这句极其危险的、被学生协会的听见了一定会被抓走教育的话上加了重音。

谭谆带着关蔡没跑出寝室几步，就听见背后响起了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他停下来，喘着气回头，看着紧闭的寝室门，在心中说了三遍会长对不起以后，屁颠屁颠的和关蔡一起去朋友的寝室玩了。

蔺无涯把寝室的门关上以后，拍了拍手，心情不错地哼了段歌。

他哼了一会儿才猛的一停，想起来这首歌是属于他和顾臻涯原本那个世界的，曲调和这个世界的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一听就会让这里的人觉得奇异。

太得意忘形了，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蔺无涯自我检讨了一下后，站起来又把房间另一边的落地窗和窗帘通通拉上了，拉着椅子坐到卫生间的对面，倒坐着，高大的身躯趴在椅背上，觉得很安心。

在狭窄的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顾臻涯的存在......

好近。好近。好近。

蔺无涯眯起了眼，舔了舔嘴唇，身体微微缩起了一些，面上泛起潮红。

他又想起了那首歌。

事实上，那首歌他在原本的世界里也只听见别人唱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一间小屋子里，顾臻涯的母亲在唱给顾臻涯听，他在那间屋外的屋檐下躲雨，发现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女人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他对顾臻涯产生了羡慕。

第二次，是在巨石堆里，他藏在重重巨石的夹缝里，隔着缝隙，他看见了高高坐在巨石之巅的顾臻涯唱起了这首歌。

歌声里除了第一次听见的温柔和本身的稚气以外，高傲又平和，清淡又乱人心弦，他的心脏狂跳，头一次意识到顾臻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他一样又和他不一样的人。

许是等得太久顾臻涯也没有出来，蔺无涯慢慢升起了倦意，一点点合上了眼，脸上却带上了那时候笑。

好像内心的灰暗被擦除，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和要追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