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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黑影从夜空划过,跨越了殿阁之间的空间,轻盈的落在数丈外一处房顶之上。轻轻一旋,已经像个蝙蝠似的,倒吊在檐角。从这个高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玉璋苑里,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五十步。
皇宫里禁卫森严,已经比当初强上许多。谋逆案之后,皇帝深感江湖人可怕。军兵不成阵列,面对江湖高手,简直就是送死,哪里能够抵御?
事后,皇帝责令皇城司招募江湖高手,审查身份后充入侍卫之中,增强皇宫的防御力量。
但是像陈景元这样的大高手,可不是那么好招募的。江湖上真正达到宗师级别的高手,双手都数的过来。
况且,宗师自有傲骨,不会卖身皇家。所以,皇城司费了不少劲,二三流的高手找来不少,看着阵势,倒是有些模样。但是真正的大高手,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金狼已经在皇宫转了一圈儿,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他对自己的隐匿功夫,还是很得意的。江湖上多少高手,被他欺到身前,尤不自知,以致稀里糊涂的送掉性命。
前些时日假扮妖怪,也有武林高手追踪,甚至设下陷阱引他入伏。但是,金狼的轻功独树一帜,更能变化身形。一帮三四流的武林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金狼修炼的功法,乃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奇功。被摩尼教创教始祖奉为镇教神通,端的是一等一的功法。据典籍所载,此功法名为天魔,共分三层境界。修至大成可以改头换面,甚至神游天地。
十二岁那一年,金狼得师傅传授,开始修习天魔。
选择传人修习天魔,只是摩尼教的传统而已。天魔晦涩艰深,千年来从未有人修炼成功。所以,没有人对金狼抱有希望。
结果让人难以置信,金狼竟意外的破开了气府,引天地元气入体,伐毛洗髓,一举冲入第一层境界。
神奇的变化随之而来,金狼发现自己的身体,骨骼能够微微移动,甚至到后来,竟可以变大变小,像极了传说中的缩骨功。
最大的变化,却是体内真气。按照功法修炼了数月后,金狼发现,他的真气变得强横无比。施展任何武技,都比原来增强了数倍,摧枯拉朽,无人能挡其锋。
这个秘密却是被教主下令封口,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金狼成了摩尼教隐藏的杀手锏,无数次奇兵出击,为摩尼教立下大功。教主更是公开承诺,金狼为下任教主。
金狼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但是十年时间过去,他依然还停留在当初的境界,未有寸进。金狼开始疯狂的修炼,甚至吞服丹药,以期破开壁障。
但是,又十年过去,他还是当初的样子。金狼彻底疯狂了,躲进深山不再出世,想尽一切办法,但终还是徒劳。
半生将要过去,气府内依然死气沉沉。这种感觉让人崩溃,明明手握盖世奇功,却有着老虎吃天的遗憾。
然而,即便是金狼几十年原地打转,只是初入第一层境界,但是摧动体内真气,依然威猛绝伦、挡者披靡。至今无一人,可以在金狼掌下全身而退。
摩尼教偶然得到的功法,本就残全不全,只有一二层境界部分法诀,甚至连行功练气的总纲都没有。金狼能意外练成,已经是天大的机缘,福缘深厚了。
金狼的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或许,补全了功法,就可以找到晋阶的方法。但金狼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根本不抱希望。
玉璋苑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沉入宁静的夜色之中。
眼见时间差不多已是三更,金狼不再等待。纵身扑下,身子就像夜鸟,无声无息划过夜空。及至落地,团身一个翻滚,又借势跃起,灵猴般窜入了玉璋苑。
于飞感觉到危险,一直无心修炼。坐在床帐之中,静静的等待着,他相信自己的灵觉。因为灵觉,数次让他察觉身边的危险,甚至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过他的性命。
突然之间,体内混元一气鼓荡,似欲离体而出。黑暗中,身体上竟散发出莹莹微光,将他整个包裹在内。
于飞惊觉混元一气激发,这是被侵近的气机牵引,自动护体运行。抬手掀开床帐,一迈步,轻飘飘的靠近窗边,隐身在帷幔之后,全身紧绷,等着未知的敌人出现。
不多时,窗外果然传来轻轻的响动。想来敌人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住在哪里,正在一间间的寻找。此时,敌人靠近,于飞的灵觉终于可以捕捉到痕迹。
一扇窗户被无声的推开,夜风吹了进来,帷幔轻轻飘动。敌人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缩在窗下,很有耐心的观察等待。真够小心的,于飞腹诽。
敌人气息悠长,修为不俗,却又如此谨慎,定是一个十分难缠的人物。于飞不由提起万分小心,时刻戒备。他可不想一个大意,再经历一次夺命一刀。曾经那种惊险,一次就够。
足足过去了一刻钟还多,敌人终于有了动静。一团黑影突兀的窜起,轻轻一个翻滚,已经出现在房中。半弓着身子,警惕的侧着头倾听。
于飞却看得清楚,来人身材矮小,却很健壮。黑衣蒙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仅到脖颈,随意的披散着。于飞有些疑惑,这发型怪异,可不像中原人的打扮。
黑衣人向着床榻慢慢移动,快到床前,突然又停住脚步。扭头四顾,顿时戒备了起来。于飞有些恍然,敌人听不到床榻内有呼吸声,怕是有些迷糊,正在猜疑不定。
眼见敌人似要退出去,于飞猛然脚下一点,向着敌人扑了过去。
金狼可没有夜视的能耐,只能靠着耳朵,听声辨位,仔细分辨黑暗中的动静。察觉床上没人,正要退走之际,却惊觉劲风扑面。
瞬间一个错步,金狼凭着多年临敌经验,间不容发之际,侧身躲开了突袭而来的一掌。他能感觉到强横的掌风,从脸前急掠而过,甚至已扫中了自己,寒意森森。
金狼心头突突直跳,刚才若被拍中,怕是筋断骨折的下场。心中转着念头,身体的反应可不慢。脚下一蹬,整个人利箭一般窜向墙角。借着墙角的地形,可以避免敌人从后偷袭。
于飞一掌拍空,掌力收势不住,“嘭”的一声击在床榻的架子上。木架顿时四分五裂,碎屑乱飞。寂静的夜里,声响巨大。
天魔步轻错,身子竟奇妙的转向,幻影一般紧追着金狼,又是一掌凌空击出。此时于飞,混元一气全力运转,周身劲气激荡,衣袂飘飘、长发飞舞,状如神魔。
刚刚稳住身形,金狼惊觉掌风又至眼前,隐隐传出风雷之音。金狼心中惊疑,这对手到底是谁?竟如此厉害,暗夜之中,分毫不差的寻到自己藏身处。
金狼这个郁闷啊。对面这个人,掌力雄浑,而且能夜中视物。这还让自己怎么打?岂不是只能挨打?
此时他躲在墙角,却是作茧自缚。本是要避免被四面偷袭,如今转圜受限、退无所退,只能正面硬拼。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金狼一声狞笑,掌抱阴阳合身扑出。电光火石之间,和于飞对撞在一起。
硬碰硬好啊,金狼对自己的掌力信心十足。天魔掌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多少江湖好手,就是被逼和他硬碰硬,落得凄惨下场。
金狼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架,从头到尾被人压制。自己今夜来偷袭,却被对手反偷袭。自己看不见对手,对手却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从来都是敌人狼狈逃窜,自己何时也被敌人追着打?
说时迟,那时快,金狼鼓荡真气,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受死吧。”来吧,尝尝天魔掌的滋味吧。
“砰砰。”连交两掌,对碰发出巨响。于飞被气劲震得倒退两步,沉马稳住身形。再看金狼,身子被大力击退,失控撞在身后的墙上,“轰隆隆”一声,墙壁上被撞开一个大洞。
金狼的衣袖被气劲撕成碎片,随风飞舞。的双臂,兀自轻轻的颤抖,血丝迸溅,皮肤上隐现裂纹。
金狼顺势向后一个翻滚,钻出了墙洞。来到院子里,他再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抬起手臂查看伤势,惊得金狼叫出声来。
“天魔掌,竟是天魔掌。”手臂上的伤势,完全夺去了他的心神,竟忽略了筋肉骨骼的剧痛。
借助微弱天光,他看清了自己手臂的伤势。手掌变形,皮肤裂开,血流如注,左臂已经失去知觉。这种伤势,他太熟悉了,这是天魔掌特有的霸道气劲,才能造成的伤势啊。
他茫茫然抬起头,看着追出来的少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一个深宫的少年,竟然身怀天魔掌,这让他如何也无法相信。但是手臂的伤势清清楚楚,熟悉的不得了。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给他的对手造成这样的伤势,冷然看着他们痛哭哀嚎。
正在此时,秦红英破窗而出,一柄剑裹着寒光,飞射金狼的面门。临体的杀气,终于让金狼恢复神智,侧身躲开冷剑,紧接着纵身一跃,翻上墙头。他知道再难成事,只能逃走了。
这个少年的天魔掌,比他的掌力更加霸道。二十多年来,金狼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此时,冷静下来的金狼,才感到后怕。小小年纪,一掌之威,竟恐怖如斯。
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只想要快速逃离。
但于飞怎能让他如愿,身形一晃,踏出神奇的天魔步法,人影突兀消失,眨眼间出现在金狼的身边,堵住去路,天魔掌凌厉拍出。
匆忙间,金狼抬起左手迎上,使了一个巧劲,“嘭”的一声,已经借力后退,纵身翻出了墙头。只是他并不好受,一股气劲,在手臂筋肉骨骼间冲突,摧枯拉朽的击破了他的防御,痛入骨髓。
金狼痛叫一声,再不敢多留一刻,狼狈而逃。他的心里,已经把赵允让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个遍。不是说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吗?那这个少年是谁?
金狼脑子模糊了。遭受如此重创,都不知是谁伤的自己。但他不敢停留,打斗的声音已经惊动了禁卫,他现在除了轻功,可是毫无战斗力。
这却是金狼误会了。于飞不过六岁,只是修炼无相神功,身体发生异变,长得比同龄孩子要高壮许多,看上去,竟有十来岁的样子。
秦红英追了下去,她是被打斗的声音惊醒。见自己掷出的一剑,没有伤到金狼,直恨的牙根痒痒,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奈何金狼就是受了重伤,轻功依然高出秦红英不少,片刻间,就逃的不见了踪影。秦红英追不上,只好悻悻的返回玉璋苑。
陈景元也已经闻讯赶了过来。玉璋苑外,侍卫跑动,甲胄哗哗作响,号令声此起彼伏。这里的打斗,已经惊动了整个皇宫。
秦红英一把抓过于飞,双臂、双腿,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伤到哪里吧?”秦红英问道。
“姐姐放心吧,我没事。”于飞很兴奋。
万幸没有受伤,秦红英心里好过了一点。亏她还在玉璋苑保护,敌人都杀进来了,她居然不知道?一时心里自责不已,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玉璋苑里一时大乱,睡下的人都被惊动起来。
在玉璋苑的围墙外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突然像蛇似的,滑下来一个人。人影瘦小,静静的倾听了片刻,见无人注意到这里,悄悄起身退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躲躲闪闪,七转八绕,这个人影来到一处高墙下,纵身一跃,双手攀住墙头,闪身跳了进去。
院内是个花园,此时只有菊花开放。穿过花园,人影沿着墙角疾步快走。三转两转,无声无息的进了一间屋舍。
屋内还有一人,却是玉桃。见人进来,慌忙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宫里突然就乱了?”
“有刺客闯进了玉璋苑。”说着话,这人摘下蒙在脸上的面巾,长长出了一口气,正是绿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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