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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曾经有很多人看不上老魏家,心说哪怕这家出了个农门贵子,可一个人要拽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上进,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儿?
要知道,寻常百姓是觉得一朝金榜提名,整个家族都能飞跃了,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科举三年一届,这还不算偶尔增加的恩科,每一届乡试里,几乎每个郡城都能出三百举人,有时数量还会更多,九州大地多少个郡城?哪怕不算举人,单说进士、同进士,每一届都是三百起底。
其实在南陵郡待得久了,莫说举人、进士不值钱了,便是那状元郎也没啥好说道的。
旁人只冷眼瞧着老魏家上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戏码,深以为略过个几年,这些人就该歇了。看其他当官的,除了南陵郡本地人,但凡是外地来这儿当官的,多是孤身一人,甚至很多当了十几年的官,才勉强将父母家人接到身边了。京官没那么好当,尤其是毫无背景的京官。
只这般,众人耐心的瞧着、等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魏家愣是在南陵郡立住了,哪怕他们家儿子少,但架不住还有仨闺女。嫁巨富之家继承人的,嫁皇商家的,甚至还有嫁官宦人家的。
一年又一年,窝头在官场上做得不错,倒不是说有多出挑,而是他耐得住性子,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往上爬,全然看不出他是个农家子出身。
魏家人非但不像其他人料想般的惹是生非拖后腿,反而一个算一个的,很努力的为这个家做贡献。就连他们家的老太太,都不能说是吃闲饭的。
杨冬燕:……呸!
赶跑了讨人嫌的三王爷,还顺便将驸马爷一jio踹走,杨冬燕搂着她的小曾孙女稀罕得没完。
窝头和孟氏成亲早,只是前头连着生了俩男娃,杨冬燕当然是稀罕的,可她颇有自知之明,坚决不肯带孩子,只偶尔将孩子唤来请个安,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孟氏亲自教养俩孩子的。
杨冬燕的理由特别充分,她说她亲手带出来的孩子肯定会劈叉的。
对此,窝头也曾据理力争,表示他和世子刘修都是杨冬燕带出来的。
“不!修哥儿只是小时候在我跟前养了几年,之后他就被他老子带去天天往死里操练。你更不一样,我只是照顾你吃穿,教养啥的不是隔壁村那个吕先生做的?”
说到这里,杨冬燕面露沉痛的道:“侾哥儿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看看他!还有猪崽也是,你仔细想一想!”
得亏杨冬燕说这话的时候,被点到名的俩人都不在她跟前,不然人得多心碎呢?
但其实这也没啥好值得庆幸的,因为窝头会一五一十的将这话转达给那俩人知道。
总之,尽管过程有些坎坷,并且遭到了多人的反对,但最终的结果还是遂了杨冬燕的心意,她才不要照顾俩曾孙子。
可小孩子很好玩儿啊,那咋办呢?
于是,她得空了就喊猪崽回娘家,并好多次都一再要求猪崽将胖闺女一并带回来。
猪崽就很气,特别生气,心说你都把我养劈叉了,还要把我闺女养劈叉?
然而,气归气,该回娘家还是得回。
自家老太太就算再气人,那不也得捏着鼻子宠着?
万幸的是,在猪崽生的胖闺女被养劈叉之前,窝头的闺女出生了。那还等啥呢?杨冬燕就很放心,她告诉窝头,就算小曾孙女被养坏了,也有人帮着兜底。
窝头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奶那所谓的“亲自教养的娃儿都不行”的说法。
诚然,刘侾的确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这也不是杨冬燕的问题吧?说不准就是刘侾本来就不咋滴。至于他的猪妹,他没觉得有啥问题,小孩子贪嘴有啥呢?况且他们家以前那么穷,富贵以后多吃几口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该有的困惑还是有的,窝头不知道啥叫做有人帮着兜底。
直到有一日,三王爷开开心心的领着自家蠢儿子过来了。当然不是他长子,他的长子如今都已经十几岁了,打小就是在皇子所长大的,直到现在都不曾御学毕业。三王爷有理由相信,他那个皇帝哥没法子折腾他就改去折腾他儿子了。也行吧,儿子替老子受罪也是应该的。
虽说这个不是能承袭爵位的大儿子,但也是王妃所出的,嫡幼子嘛,身份还是很尊贵的。
三王爷把小儿子领到杨冬燕跟前:“您瞅瞅这个咋样?长得是不如刘侾家的小子,但总得来说,卖相还是不错的。你看这胳膊腿儿,你看这牙口,多好呢!”
一不小心听了个全场的窝头:……
这话有点儿熟悉,仿佛年少时候,常听他爹和二叔提过。
“瞅着是比你强一些。”杨冬燕满意的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以后就跟刘侾一样了。”
“那我觉得我应该比刘侾强一些。”三王爷很努力的为自己争取福利,让杨冬燕认下自己这个干孙子是一回事儿,但最最重要的还是要胜过刘侾。
杨冬燕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撇开上辈子的身份不论,刘侾是啥啊?啥都不是。
“嗯,那你就排在刘侾前头吧。放心,他是垫底的那个。”
曾经的最爱,变成了垫底。
爱,真的会消失的。
等窝头弄清楚这俩人在搞啥时,差点儿没吓死了。诚然,先帝爷已经过世好多年了,三王爷也从当年最受宠的浪荡皇子,变成了如今隔三差五就要进宫挨骂的老倒霉蛋,但他还是皇室宗亲啊!而且他是亲王殿下,当今唯一的嫡亲弟弟啊!
至于挨骂又咋了?若非当今在意他这个弟弟,又怎会特地抽空骂他呢?
你哥骂你是因为他爱你啊!
三王爷:→_→
反正窝头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抵死不从,他才不要小闺女嫁到皇室宗亲里去。
杨冬燕觉得很可惜,但也没坚持,只道以后再说,万一胖妞长大以后像她二姑呢?
猪小妹啊,那就是老魏家的颜值担当,也是颜值巅峰所在。
这话的意思是,窝头家的胖妞长大以后没能变成绝世美人,但比她大姑是强多了,怎么看都是一枚精致可爱的小美人。
关键吧,窝头那一辈儿是仨男娃仨女娃,且在饺子和馒头出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老魏家都是姑娘更多的。三只小猪在当初可是能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存在。
然而,到了杨冬燕曾孙这一辈儿,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男娃多,女娃儿……只有窝头家的小胖妞。
这就很稀罕了,不光杨冬燕稀罕,就连方氏都恨不得将小孙女抱回去养。
然而杨冬燕就不给她,气死她也不给。无奈之下,方氏只能抽空往杨冬燕那院子跑,好多瞧几眼小孙女。
哎哟,明明是她的孙女,她这辈子没闺女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孙女,却被她婆婆霸占了,找谁说理去?
再又一次争夺孙女失败后,方氏气得临睡前还在那儿骂,结果一觉醒来……
**
明明昨个儿睡觉前,她盖的还是锦缎花棉被,底下是厚厚的褥子,以及虽然南陵郡的冬天并不算寒冷,但屋里还是点了炭盆,被窝里也有丫鬟替她准备的汤婆子。
方氏先是感觉周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下意识的喊丫鬟进来给她漱口净面,准备简单梳洗一番就去吃早膳。然而,喊了丫鬟却没人应声,睁眼一看……
她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脱眶了!
眼前是布满灰尘的房屋横梁,周遭是破败不堪的泥墙,而她躺着的是一张黑得几乎看不出本色来的暖炕。
是北方的那种烧炭或者柴禾的炕,有烟道的那一种,而非杨冬燕屋里凑热闹搞出来的表面炕,纯粹就是让孩子在上面扑腾着玩儿的,并没有取暖功能。
反正,方氏很懵。
她第一个反应是,难不成有人绑架了她?
这还真不是她脑洞大开,而是在南陵郡的这些年里,方氏也算是见多了各种事情。绑票一事,放在乡下地头稀罕得很,就算哪家的娃儿丢了,大家伙儿寻思的也是碰上了拍花子,而非绑了娃娃要挟爹娘。可搁在南陵郡,哪怕圣上再三的整顿治安,很多事情还是无法避免的,反正她听过的类似案子就有三五起。
不过,人家多是绑的孩子,再不济也是绑大姑娘,像她这种老婆子还真就没人看得上。
方氏沉默了一番后,忽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概自己也是赶了一回时髦,竟是摊上了这种事儿。又寻思着,既然绑匪没直接搞死她,那就说明自己应该是安全的?也是,她又没跟人结过怨,绑了她应当是为了钱财的。
“大牛你可千万要来救我啊,还有窝头啊,窝头……”
忽的,外头的门被推开了,方氏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要知道,她就算见识过大世面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后宅妇人,哪怕努力说服自己,对方应该是谋财而非害命,但该害怕还是会害怕的。
结果门被推开后,进来的却不是方氏想象中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三寸丁。
三寸丁费劲儿的迈过门槛,中途还拿手撑了一下,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方氏跟前,仰起拖着鼻涕的脸,唤道:“娘,我饿了。”
方氏:……
莫说方氏压根就没读过书,就算是饱学之士,这一刻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心中的震撼。
她说这小孩儿咋长得那么眼熟呢?这不就是她家那能耐的大儿子窝头小时候的模样吗?以往,好多人都说馒头不愧是窝头的亲弟弟,哥俩虽说年岁差距大了些,但模样却特别相像。那会儿,肯定没人说反对的话,但其实扪心自问,窝头出生的时候家里多穷多苦呢,哥俩就算五官有些相似,但单论相貌而言,那绝对是馒头长得更好看。
瞧,这个面黄肌瘦还拖着鼻涕的小矮子,才是她家窝头小时候的模样。
想到这里,方氏干脆利索的一个躺倒,重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一觉,等着梦醒。
窝头吸着鼻涕吮着手指头,迷茫的抬头看着他娘,眼见娘真的不搭理他了,他委屈的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啊,在窝头小时候,老魏家的确是穷困潦倒家徒四壁,但问题是,作为老魏家第一个孙子,且在好几年里还是唯一的一个孩子,窝头也是很受宠的!
穷咋了?谁说穷人家的孩子就一定要受委屈了?
我们窝头头就是受不得委屈!
随着哭声响起,方氏一面觉得这梦境未免太真实了点儿,一面又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不去听,还在心里道,等她醒来以后就要找窝头去,跟他叨逼叨逼他小时候有多烦人。
窝头放声大哭也没唤回方氏的母爱,他老委屈了,委屈的……
噗噗。
他拉了,还是超大的一坨,顺带还尿了。
方氏一脸“震撼我全家”的表情,直起身子不敢置信的看向窝头:“咋滴梦里还能闻着臭味啊!!”
多少年了,她得有多少年没闻着这个味儿了?馒头小时候倒是她带的,可先不说当时老魏家已经发达了,馒头身边是有奶嬷嬷和丫鬟的,就算她偶尔也会亲自照顾馒头,但问题是,在她做梦之前,馒头已经准备说亲了。
至于窝头的两儿一女,其实是不用方氏操心的,孟氏很能耐的,管家理事照顾孩子都是一把抓。再说了,那窝头家的小胖妞都已经很大只了!
方氏看着窝头,窝头看着方氏,母子俩四目相对,木有深情款款。
关键时刻,杨冬燕出现了。
“窝头娘你咋还不做饭呢?窝头,窝头饿了没?窝头哪儿去了……”
严格来说,杨冬燕不是出现了,而是站在外头院子里高声唤着。随着她的声音传到屋里,窝头立马转身,一面踉跄着往外走,一面哭喊道:“奶!奶!”
杨冬燕的身影出现在了半开的门口,自然也闻到了那个味儿:“尿了?还是拉了?过来。”
换洗还是挺方便的,因为此时的窝头穿的是开裆裤。
没错!
就是孩童黑历史神器——开裆裤!
方氏眼睁睁的看着窝头扭着他那屁股蛋子往外头走,而且那黑乎乎的屁股蛋子上还黏着屎粑粑。然而,她整个人仿佛要撕裂一般,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前两天才见过的窝头。
随着窝头的官职越做越大,留给家里人的时间也更少了。再说了,他还有儿女要教养,有妻子要陪伴,跟父母奶奶并不是每日都见面的。
当然,每隔三五日还是能见着一回的。因此,方氏对窝头还是相当熟悉的,熟悉那个已经蓄了胡须一本正经如老学究模样的中年窝头。
在眼前看到的一切跟脑海里浮现的情景截然不同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也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吧,但方氏的选择是重新躺倒,闭眼睡觉。
这个梦境太真实了,也太可怕了,她还是赶紧醒过来吧。
然而没过多久,杨冬燕的声音就又传到了方氏而中。说是杨冬燕的声音其实不尽然,声音是熟悉的,但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这个杨冬燕说话慢吞吞的,听着就是底气不足的那种,言语里还带着哀求,仿佛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方氏昨晚才见过杨冬燕,她说最近挺闲的,想带孙女回她那院子住两天。结果,杨冬燕说不,就不让带走,还说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于是,方氏又开始撕裂自己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外头的杨冬燕都不敢进方氏的屋,在屋外唤了好几遍,该做饭了,可方氏愣是没搭理她。
杨冬燕实在是没了法子,可孙子窝头又哭得厉害,不得已她只能领着窝头进了灶屋,东摸摸西摸摸的,终于寻摸出了两个小红薯,叹着气给埋到了灶膛里,又点了柴禾生火烧水。
“不哭啊,窝头不哭,奶给你烤红薯烧热水吃。”
她倒是想给孩子做点儿好吃的,但一则家里的粮食不多了,二则仅剩下的粮食还是锁在方氏那屋里的。
富贵人家以为做饭是个苦差事儿,但在穷苦人家,有资格掌管灶屋的,那绝对是家里的管家婆。本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当婆婆的负责生火做饭以及管着全家的口粮,当儿媳妇的该是喂鸡喂鸭洗衣打扫的,到农忙时还要下地干活。但老魏家的情况特殊,能娶到这么个儿媳妇,就是他们家积德了,万不敢干出欺压儿媳妇的事情来。
所以,就只能先这么着了。
至于方氏,她最终起来了吗?
那是当然的。
因为她饿啊!
她很努力的想要入睡,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之事太过于震撼,还是单纯的饿得睡不着,反正她最终是选择了面对事实,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起身走出了房门。
方才还在屋里时,方氏是真的没认出这是她曾经的家,直到她走出房门,来到了魏家大院子里,久违的记忆这才慢慢的复苏。
其实也谈不上记忆复苏,要不是有窝头有杨冬燕在,她压根就不会想起这么久远以前的事情。尤其,老魏家在很多年以前就盖了一溜六大间的青砖瓦房。
但因为老房子其实没扒掉,而是改成了灶屋、柴房、茅房啥的,所以方氏还是有那么一丝记忆的。
将脑子里那尘封多年的记忆,跟眼前的情景对上号后,方氏如遭雷劈。
果然,不孝顺老太太是要遭报应的,但其实她才是被欺压的那个吧?杨冬燕多能耐呢,能耐到都能让三王爷管她喊祖宗了,还能被方氏欺负?扪心自问,方氏也仅仅是在抢夺孙女失败后,嘴上叨逼了两句。怎么着,杨冬燕欺压了她那么多年,她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叨逼了几句,还是背着杨冬燕的,这就遭报应了?
天老爷啊!您真是不给活路啊!
方氏的内心充满了悲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从前。
但又不得不相信。
这要是脑补绑匪为了钱财绑架了自己,那还勉强是有理有据的。可眼前的小窝头,还有那个几乎被她忘却了的畏手畏脚的杨冬燕,却是没人能够冒充的。
方氏傻了。
傻了个彻底。
又费了点儿工夫,方氏看到了自己那张脸。镜子这种稀罕东西,在曾经的老魏家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她是用装满了水的木盆照的自己。
甭管清晰度有多低,但起码她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脸。
嗯,这个时候窝头年仅两岁,而方氏正值二九年华。
是啊,作为乡下农家姑娘,除了极个别特殊情况下,多数人都是很早嫁人的。方氏是十五岁及笄之后嫁给了魏大牛,进门后没几个月就怀孕了,次年生下了窝头,到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但年轻有个鬼用啊!!
面对这个贫穷的家,方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诚然,这几十年里她见了太多的世面,也学会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新东西。但仔细想想,仿佛什么都用不上。
管家理事?方氏想起她下了苦功夫才学会的打算盘,以及做账本,可如今就不说没啥好管好理的,单说老魏家啊,都买不起算盘,也买不起账本、笔墨。
刺绣缝纫?这个倒还算实用,但问题是方氏学这些东西的时候,老魏家才搬到邻县的县城里,那会儿家里时常买布裁衣,可从搬去了南陵郡之后,她是连贴身里衣都由丫鬟帮着绣了。
生火做饭也不成的,家里有个挑嘴的老太太,自家请来的帮厨一个都看不上,最后还是从永平王府里拐了个主厨回来。方氏的手艺?她要是敢做饭给老太太吃,绝对会被骂成傻子的。
那她还会干什么?
寻思了很久很久,方氏这才恍然大悟,她怕是学了个寂寞吧?
然而,更苦的事情还在后头。
乡下婆娘啊,那你得喂鸡喂鸭吧?像老魏家还算好的,起码没养猪,不然光是打猪草煮猪食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就算没养猪,后院里的那十几只鸡是闹着玩儿的?还有洗衣做饭、收拾打扫……
方氏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下定决心面对现实后,又遭遇到了来自于现实的致命一击。
咋滴家里还能有这么多事儿呢?!
因为过去太久太久了,再说人都是这样的,假如过去很美好,而现实愈发残酷的时候,才会频繁的回想当初。可要是反过来,以前的日子苦逼透了,现实中的生活美好温馨幸福……
傻子才会回想过去呢!
方氏不傻,她就压根没去回忆往昔。
兴许偶尔还是有的,譬如准备给馒头说亲时,她就会去想,当初那么点儿大的一只,如今都是个少年郎了……但以前老家的时候?不好意思,她连自家搬到济康郡以后的日子都不带想起的。
反正就是懵吧。
懵逼之中又带着浓浓的绝望之情,方氏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可这个梦先不说太过于真实了,还他娘的长啊!
带着苦逼绝望的心情,方氏捱过了前头几天。
很难的!!
先不说这屋前屋后的活儿有多少,单说一点,上茅厕。在方氏的记忆里,她睡觉前就上过的,魏府有专门的净房,如果是主子的话,用的都是恭桶,每次用完后都会换上干净的,至于用过的则由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提走清洗。除了恭桶,还有手纸,软绵舒适,如果上的是大号还能唤丫鬟打水清洗一番。
然而现在……
恭桶还是可以有的,但臭气熏天不说,还得你自个儿提着去倒。不想用恭桶也没问题,谁家院子里还能没个茅坑呢?这可是上好的肥料,回头要沤肥送到地里去的。
但是吧,方氏从来不知道,自家的茅房可以臭成那样,更没想到原来自家还有用不起手纸的时候……
等等!
她想起来了!!
兴许是因为现实太过于惨烈,以至于她终于挖掘到了一丝丝关于以前的记忆。
天地钱庄的银票!!
对呀,她曾经用那纸钱擦过屁屁,但纸钱是哪里来的?老太太一把捞来的。那老太太为啥想不开要捞纸钱呢?因为她想要真钱……
“娘啊!!”
方氏都来不及细想,提起裤子连滚带爬的冲出茅坑,扑腾到了杨冬燕面前。
杨冬燕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娘!你跟你上辈子的儿子说啊,让他们给你钱,给你真钱!不要银票了,直接要银锭子……不然碎银子也成!”
方氏终于唤醒了她那久违了的记忆,想起了自家暴富的根本原因。
诚然,老魏家能在南陵郡立足是因为自家出了个能耐的窝头头,但窝头为啥这般能耐?因为他考上了二榜进士。再往前呢?还能不是因为他会读书?可寻常人家怎么会供孩子念书呢?因为当时老魏家就已经发达了,杨冬燕啊,她见天的在家里骂儿子,哄来了不少钱财,用那些钱财,老魏家供窝头念书,让大牛二牛带着钱出门打零工……
“娘!快点儿啊!你倒是赶紧骂儿子啊!”
杨冬燕傻乎乎的张着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骂、骂儿子?”
“对对,你就说兔崽子、王.八羔子、混账玩意儿!”时隔多年,方氏也不太清楚当时老太太到底骂了些啥玩意儿,但没关系啊,重点在于骂儿子,而非骂了什么。
在方氏的坚持下,杨冬燕勉为其难的骂了几句。
然后……
啥事儿都没有发生。
方氏再度陷入了绝望之中,她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她干啥都没心思了,主要是干这些事儿有啥用呢?努力的喂鸡?费劲巴拉的挖来虫子让鸡吃了多下蛋?那就算这些鸡一天下十个蛋,又值多少钱呢?
开源节流,重点在于开源,而非节流啊!
享惯了福的方氏哟,她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太难了,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没等方氏想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秋收到了。
这就很离谱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睡那个该死的觉之前,还是大冬天的。但这也不错了,北方的冬天就算她已经好多年没体验过了,想也知道那该有多苦。
但秋收就不苦吗?
苦啊!
老魏家人丁稀少,壮劳力更是只有大牛和二牛俩人。以往,为了尽快的将地里的粮食收上来,方氏都是很主动的下地干活的。至于家里的那一摊子事儿,杨冬燕会做的,毕竟秋收不等人。
但方氏表示她真的不可以。
那明晃晃的日头,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那……
她还不如死了呢。
最终,大牛二牛下地干活,方氏待在家里做事。可她一样不行,灶屋太热了,粮食太少了,活儿太多了,这生活太操蛋了!!
方氏的心中满是绝望,她觉得她这就是下凡来历劫的。
好在,秋收的时间很短,熬一熬就过去了。
然而生活教会了方氏一个道理,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攀登到了高峰时,翻过这座山,你会发现眼前是一座比一座更高的山脉。
北方的天气很吓人的,秋收过后就该为冬天做准备了,得囤粮,得修缮房屋,得上山砍柴拾柴,得……
等方氏意识到时,初冬已经来了。
可这他娘的是初冬吗?你家初冬是冻死人的冷吗?这都能赶得上南陵郡最寒冷的数九寒天了!
然后在某天早上醒来后,方氏一脸麻木的看着外头那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
噢,下雪了。
原来啊,他们老家是会下雪的。
就他娘的离谱!!
多少年没见过落雪的方氏,面对这初冬的第一场雪,内心泪流满面。这叫什么呢?当你觉得生活已经够苦的时候,生活告诉你,苦日子哟,还有的捱哩~!
转机很快就到来了。
小杨氏!
方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从回到年轻时候后,就没见到过小杨氏。
其实也不能怪她不惦记着妯娌,主要是那会儿的魏府很大的,各房都有自个儿的院子不说,那不是谁都有事儿要做吗?方氏的小儿子馒头是学文的,十二岁那年就自个儿考上了国子监。但小杨氏的小儿子饺子是习武的,俩人路子不同,当娘的要做的事情也不同。
反正吧,在当时方氏每天都会往杨冬燕那院子跑,但她真不一定每天能看到小杨氏。运气好,是在杨冬燕那头碰着了,运气不好可能十天半个月才碰一次面。
所以她是真的忘了,不是故意的。
这会儿她为啥会想起小杨氏呢?还不是因为杨冬燕提了出来,说要拿一些粮食回娘家,然后求她哥嫂将小杨氏下嫁到魏家来。
“……我就是给他们跪下,也要求他们答应这门亲事。”
方氏一脸复杂的看着杨冬燕,她已经能想起很多事情了,譬如说,杨冬燕为了说服娘家哥嫂将小杨氏嫁给魏二牛,那是拍着胸口许诺了很多很多。这本来也没啥的,很多人在娶妻的时候都说了天花乱坠的,回头办不到又咋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将闺女要回来不成?
不过,老魏家的情况有点儿特殊,就因为杨冬燕许诺了太多太多,等自家发达以后,小杨氏就成了老背锅侠。
买了肉……
二牛媳妇要吃!
买了鱼……
二牛媳妇要吃!
买了米面细粮……
二牛媳妇要吃!
就连后来盖新屋……
二牛媳妇非要住青砖瓦房的大屋子!
这个情况到什么时候为止呢?大概就是猪崽出生以后吧,小杨氏亲自将那口祖传的大锅交给了猪崽,猪崽勇敢的背起了锅,成为了小小背锅侠。
怀念吗?
其实没啥好怀念的,非要说的话,方氏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记得杨冬燕第一次捞供品……也不对,就是出现异常的时候,小杨氏已经嫁到了老魏家。再联系到她努力回忆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什么“一体双魂”,方氏不由的脑洞大开。
别是她家老太太还没死透吧?那就没问题了,人都没死透,自然就没有供品一事了。这魂魄尚未归位,所以眼前的杨冬燕才是那副怯懦的模样。
逻辑通√
人嘛,还是要有个盼头的。
方氏很努力的算着日子,她记得小杨氏进门也没隔太久,就怀上了猪崽。所以,只要小杨氏进门了,那头的永平王府老太妃就该死了吧?
期间,她也曾打听过如今是什么年,但结果……
“什么年?今年鸡年,明年狗年,后年猪年。”魏大牛很认真的回答道。
方氏差点儿没忍住把他打成饼饼!
她问的是这个吗?她是想问,今年是保康多少年!
然而没用的,魏大牛都不知道如今的年号是啥,他才不关心这个。不过,这个回答也不是一无所获,方氏记得呀,猪崽为啥叫猪崽呢?一方面是隔壁大伯娘捣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猪崽出生的那一年是猪年。
所以,今年小杨氏就能进门了吧?明年怀孕,后年生产。
完美!
然而结果却是喜忧参半。
小杨氏是进门的,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方氏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家妯娌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傻子样儿,她都觉得从未有过的亲切。
再然后……
她差点儿死在了这个冬日里。
北方的冬天啊,这要怎么形容呢?就衬得南方的冬天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哪怕自家有暖炕,但炭又买不起的,柴禾倒是有,那也不可能毫无限制的用。毕竟,做饭也是要柴禾的,秃头山之所以叫秃头山,不就是山上没有太多树木吗?
方氏还面对了一个新的难题。
洗衣服。
她真的忘记了啊,忘了冬日里去小河边洗衣服,是得先破冰的。也忘了冬日里上茅房,蹲下去差点儿起不来,整个人尤其是屁股蛋子,都被冻得邦邦硬。
方氏觉得,她跟北方八字不合。
等好不容易将这个冬天给捱过去,但老太太哟,您老人家到底啥时候死啊?死不死您倒是给句话啊!您再不死,您就要失去她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儿媳妇了!
哪怕方氏每天观察杨冬燕,但杨冬燕还是那个样子,整个人蔫巴巴的,从不敢正眼看人,说话慢吞吞且底气不足,哪里有后来那个一嗓子下去能吓得永平郡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的惊人气势?
方氏深以为,杨冬燕怕不是在跟她比谁命长。
你再不死我就要死了!!【震声】
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小杨氏怀孕了。
不对!这事儿不对劲儿!
方氏又想起来了,杨冬燕啊,这老太太鸡贼得很,在发现自己能捞到上辈子儿子给的供品后,就偷偷摸摸的藏了私,压根就没打算跟家里人分享。甚至她还答应了小杨氏,怀孕后给小杨氏每天两碗稠粥喝,还能吃一个鸡蛋!
所以,杨冬燕是什么时候曝光了呢?
“后山!”方氏眯着眼睛,她将自己的智慧发挥到了极致,心说我以前抓到过你一回,这次也能再抓到一回!
但就是没有啊!
没抓到啊!
杨冬燕压根就不往后山去的,尤其在意识到大儿媳妇凶,小儿媳妇懒之后,她就开始主动揽起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她每天可早起来了,生火做饭洗衣打扫这些事情都变成了她的活儿,在小杨氏怀孕后,她的活儿又增加了,哪怕意识到大儿媳妇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成天啥事儿不做盯着她……
那她也没法子啊!
俩儿媳妇都是祖宗,都是她哭着喊着跪着求着把人哄进门的,那不继续供着还能咋样呢?
在方氏的再三要求下,杨冬燕还再度骂起了儿子,她不光骂了上辈子的儿子,还骂了这辈子的儿子,末了还问方氏够吗?不够的话,她喝口水再继续骂?
一直到小杨氏把猪崽生了下去,方氏的心愿都不曾达成。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猪崽不叫猪崽了,因为她一点儿也不胖,又瘦又小还红彤彤的,隔壁的大伯娘又不做人了,她管猪崽叫红皮耗子。
方氏的心态已经彻底崩了,她真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等窝头再大一些,方氏闹着要送他去邻村的私塾上课,但家里是真的掏不出束脩钱,更买不起笔墨纸砚。这时,听说她在老魏家闹得不像话,她亲娘特地跑了一趟,把她从头到脚的数落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她飘了,不像以前那般稳重大气了,有事没事就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读书?那是咱们泥腿子该想的事情吗?啥玩意儿?还要考科举当大官?你是没睡醒吧?”
方氏:……
我她娘的可不就是没睡醒吗?
老太太没能觉醒捞供品的能耐,大牛二牛没能出门长见识做买卖,猪崽没能胖成球,就连最最重要的环节,窝头也没能去邻村私塾里念书……
方氏病了。
她都快弄不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一梦回到了年轻时候,还是压根未来的一切好日子都是她做的一个梦。
如果是前者,为啥她都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了,还要回到年轻时候吃苦受罪呢?如果是后者,她做错了什么事儿老天爷要让她做这么一个美好的梦呢?在见识过了荣华富贵之后,她真的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啊!
方氏怎么也想不通。
没等她想通,甚至没等她病好,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杨冬燕啊,她病了啊!
天知道这老太太的日子过得有多难,年轻时候守寡,含辛茹苦的将俩儿子拉拔长大,又非常艰难的给俩儿子都娶了媳妇,还要照顾孙子孙女,要忙活屋前屋后的事情,甚至大儿媳妇如今还病了……
老人家的身子骨不好,关键是这个生活它没盼头啊!
等杨冬燕一病倒,方氏吓得立马活蹦乱跳,眨眼间就变成了二十四孝的好儿媳妇,还是孝感动天的那种。她也不嫌弃屎尿臭了,亲自侍奉在病榻边,也不抱怨日子苦了,亲自做了稠粥酱菜端到杨冬燕跟前……
方氏吓傻了啊!
回到过去都那么久了,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没那个本事。非但没本事带领全家过上好日子,也没本事忽悠男人出门挣钱养家,更没本事让儿子念书识字考科举当大官,从此彻底改换门庭。
她啥本事都没有,她唯一的依仗就是有个能耐婆婆。
“娘啊!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娘您一定要好起来啊!娘啊娘……”
人心都是肉长的,甭管是方氏记忆里那个威风八面的老太太,还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对她这个儿媳妇一直都是不错的。而且,老魏家的男丁们都很忙的,严格说起来,方氏跟杨冬燕相处的时间才是最长的。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跟老太太抢孙女了,胖妞是你的,啥都是你的!
呜呜呜,您要是走了,记得索性带我一起走,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呜呜呜……
方氏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她就以命换命,宁可她死了也不能叫老太太一个人上路!
终于,在方氏那感天动地的孝心中,杨冬燕病好了。
“娘啊,这个家有您在才叫家!您要是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咋办了。幸好,幸好您没事儿了……老祖宗哟!我的老祖宗!!”
方氏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的老祖宗没了呢。
……
“太太!太太您醒醒!”
方氏迷茫的睁开眼睛,耳畔传来丫鬟关切的询问:“太太您怎么了?是梦魇了吗?方才您大喊大叫的,我喊您却……”
方氏“咕噜”一下滚下床去,连鞋子都没穿就往外头冲去。
目标:杨冬燕的院子!
于是,这天魏府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方氏只穿着单衣光着脚冲在第一线,后头是抱着大氅衣捧着棉鞋的丫鬟婆子们。
小杨氏领着几个丫鬟站在小径旁边,一脸惊悚的看着方氏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般的从自己身边一跃而过。
“二太太……”
“咱们还是明个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吧。”溜了溜了,狗命要紧。
她是溜了,杨冬燕溜不掉啊!
面对突如其来冲到她跟前,并且一言不合就下跪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的方氏,杨冬燕脸上的表情跟小杨氏几乎如出一撤,震惊惊悚以及……害怕。
不就是抢了你的孙女不还了吗?多大点儿事呢?至于吗?
杨冬燕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将胖妞还给方氏。
——不要了,还你还你!
方氏不要,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小孙女了,她只抱着杨冬燕的大腿放声大哭。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跟杨冬燕片刻不离,还打算就睡在杨冬燕床边的脚踏上。
“老太太啊!我都想好了,假如有朝一日您要走了,我就同您共赴黄泉!咱俩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也一定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杨冬燕:……
大可不必!!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彻底结束,方氏的南柯一梦就是没有杨冬燕穿过去的老魏家原本的生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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