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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回到府邸好一阵子,发烧的脸颊慢慢凉了下去。
偏偏阿巧还要拿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姑娘,大概是热了。方才在清风楼里就脸红透了。”
顾念夺过帕子,甩在盆里,扭身去了内堂,径直躺在床榻上。
阿巧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她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只得默默地出去,想着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去火的吃食,给顾念端一碗。
顾念一个人在床榻上想东想西,有无数个念头在心头划过,似乎个个都和那个黑衣墨发的人有关。
想着想着感觉有些困倦,眼皮沉沉,似乎顷刻间便要入睡了。
哪里知道,院子里突然来了一个人,也未经通报便进了外屋,正是大老爷顾远宏。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顾念的态度好了许多,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来是发现后者对他这个父亲感情颇深;另外却是因为薛侯爷和薛怀瑾这对父子对顾念颇多关注。
顾远宏是不敢得罪薛侯爷了,上回他就慢了半拍,没有及时做主给顾念退亲,后者果真就找了御史参他一本。虽说皇帝不至于因为家世而责罚,但毕竟也让顾远宏受了惊吓。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善于审时度势的顾大老爷,居然就怒气冲冲的地进了门。
顾念听见响动,睁眼起来来到外堂,便见顾远宏甩了什么东西在桌子上,沉声道:“没想到为父送的东西,你居然如此看不上眼!”
顾念瞥了那东西一眼,见是一枚簪子,上头雕刻了桃花,正是顾远宏及笄礼送她的那一支。
此时阿巧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惊讶,没想她们主仆两个当掉这东西没有多久,大老爷就知道了,那他的消息来源也太快了。
但实际上,这事并非是顾远宏自己查出来的,而是有人告诉他的。这个人就是陈氏。
在永定寺回来之后,陈氏就在顾念的院子外,安排了人监视。今日顾念一出门,便被人盯上。
跟着她到了当铺,在她和阿巧离开之后,那人进门打听了一番,顾不得继续跟着便回来禀告了陈氏。
陈氏得知顾念当掉桃花簪,觉着是个打击对方的机会,便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让他赎了簪子。
方才顾远宏一回来,陈氏便将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老爷还觉着顾念是个好的,却没有想到居然把您送的簪子给当掉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给了悦儿。她为了这簪子可是没少找我哭诉。”
顾远宏自觉劝慰受到了挑战,于是怒气冲冲地来找顾念。
却见顾念不慌不忙地对着顾远宏行了一礼,道:“这原是女儿的不对,可我实在是没有银子花了。”
顾远宏皱眉,“我上回让你母亲清理账目之后把嫁妆交还给你,怎么,银子还是不够花?”
“女儿并没有拿到,如果真的拿到了、有了银钱,又何必再去当父亲给的簪子?”
顾念说罢,转身去里屋拿了首饰盒子,打开来放在顾远宏面前,“父亲您看看。”
顾远宏低头仔细一看,盒子里就只有两根银簪子和一对银耳环,都是不值什么钱的。唯一的现钱就是一锭银子,看着最多也就只有一两。
如今离着发月钱还有十多天,确实不够过日子的。
“难道,你母亲真的没有把嫁妆交还给你?”顾远宏依旧带着几分疑惑。
顾念点了点头,他想了想道:“即便是如此,你也可以和你母亲提出多要些月银,不该去当铺。如此一来,岂不让外人以为咱们顾府难以为继?”
“居然连嫡出大小姐的吃穿用度都供不上了。”
听到“嫡出大小姐”这几个字,顾念不由得心头冷笑。她多年被陈氏拿捏,哪里还当得起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可着满京都去找,也找不出这么落魄的大小姐了。
可这话显然不能当着顾远宏的面说,于是顾念装作惶恐地道:“母亲日理万机,我实在不好去打扰。父亲能不能同母亲说说,早日把我的嫁妆还回来,我也省得日日都去叨扰父亲母亲。”
顾远宏一想也是,因为嫁妆这件事情,顾念就找了他两趟。上回给他送的茶都是茶叶沫子泡的,这回又把他送的簪子给当掉了,再来一回,还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于是顾远宏便答应下来,“这事我现在就去找你母亲说。”
待顾远宏走后,阿巧恍然大悟,“姑娘今日是故意的?”
顾念道:“一部分吧,另外真的就是为了吃一顿美食。”
不过,因为遇到了薛怀瑾,她把饭钱都省下了。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容貌绝美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目光,顾念再一次红了脸。
顾远宏回到正房,也没有废话,直接就让陈氏三日之内务必把嫁妆还给顾念。
城市不明所以,“老爷,出了什么事情?”
顾远宏有些心烦,冷冷一句,“总之按我说的话去做。”便拂袖而去。
陈氏自然知道,他就是从顾念那里回来的,这件事自然又是她的手笔。不由恨道:“小贱人每次都给我下绊子。”
刚进来不久的顾悦把顾远宏的话听了大半,不由担心道:“母亲,现在怎么办?若是顾念拿到银钱,岂不是更是控制不了?”
陈氏想了想,吩咐婆子,明日去把绸缎庄的陈掌柜找来。姜氏留给顾念的嫁妆铺子总共有四个,其中以绸缎庄的生意最好,而陈氏也把自己的远房亲戚安插过去当掌柜。
还嫁妆这事陈氏需要跟找个人商量一下,顾远宏自然是不行的,身边的下人虽然忠心,但是都是守在那内宅,出不了什么有用的主意。
第二天,陈掌柜吃饱了早饭,来见陈氏。后者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掌柜。末了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陈氏抬头去看,但见陈掌柜后者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陈氏又问了一遍,他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夫人,铺子是绝对不能还回去的,咱们经营这么些年,好容易有了些起色,若是还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说了,夫人以后的私房钱也会大打折扣。”
陈氏道:“这些我当然知道,现在是让你出主意。”
陈掌柜仿佛刚刚明白过来,他想了想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回去考虑下,再来给夫人答复。”
陈氏也没有期待能够当场有答案,便答应了。又叮嘱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陈掌柜却没有动。
“你还有事?”
陈掌柜似乎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夫人能不能借我些钱?”
提到钱字,陈氏心里便有些发紧。她最是精打细算,除了顾悦,还真舍不得给别人出一丁点儿银子。又怎么可能借给陈掌柜?
可是如今她还要利用对方,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笑着道:“你放心,到了年底自然有你的分红,如今却又急什么?”
陈掌柜和陈氏打了多年交道,自然知道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他脸色一冷,眉头皱起,终究没有说什么,告辞去了。
旁边有婆子凑上来,提醒道:“夫人,我看陈掌柜的神色不太,不会是心生芥蒂了吧?”
陈氏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我,他现在还在老家借债度日了。还有脸同我结心思!”
再说陈掌柜出府没有多久,便当街被三四个人拦住。为首那个那个呵呵一笑,道:“欠了银子不还,陈掌柜日子过得还是如此逍遥?”
陈掌柜脸色发白,拱手道:“请再宽宽限几天,我很快就可以筹到钱了。”
那人道:“已经过去两天了,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不还钱,到时候你想断条条腿还是断条胳膊,你自己选。”
说罢,便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脸色发白的陈掌柜。
他也算是一个经商的人才,这些年在陈氏的扶持下,更是过得顺风顺水。但这人有个嗜好,那就是好赌。
以前在老家那些年没有银子,玩的小,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事。
这几年他成了绸缎庄的掌柜,月银不少,年底还要分红,就膨胀了。赌场上下注越来越大,大概是运气好,最近几年也没有输多少,反而略有盈余。
但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一连输了七八场,人越输便越是想回本。赌注越来越大,频次越来越高。从每十日赌一场变成了每五日赌一场,继而三日、两日,到如今日日去赌,终于欠下了赌债。
足足三千两银子,在富人的眼中可能并不算多,但是他来说,这却是一笔巨款。还不上银子,很快就有泼皮上门。方才几个人就是。
陈掌柜绝对相信,若是再还不上,他们下手是不会留情的。他非死即残。因此,他迫不得已才对陈氏开口,没想到还没说出具体数目就被对方怼了回来。
既然此路不通,他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陈掌柜愁眉不展地回到铺子里,刚喝了一口茶,便有有小二过来说:“掌柜的,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咱们铺子的生意大不如前。”
提起这事,陈掌柜又是一阵头疼:若是生意好,每日进账不少,他可以挪用些银子,不至于影响进货。但是生意不好,连挪用都无从谈起。
他一面想着,一面看向墙壁上的柜子:一排一排码放整齐的绸缎似乎在闪着光。
突然,一个想法在陈掌柜脑中闪现:若是把这些布匹都低价卖了,肯定可以凑足银子的。
人的念头一旦生起,就很难再压下去。当天夜里陈掌柜就开始和黑市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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