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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皇后承认和宁王密谋刺杀薛怀瑾,这个神秘的声音似乎心满意足,不再说话,消失不见。
寝宫之内,顿时又陷入一片沉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又一声的话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皇后却长久地不能回神,她瘫坐在床榻上,木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神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而双手更是因为一直无意识地抓紧被子而感到酸痛。
她再次喊人,这一次终于有人进来,是平日伺候惯了的小宫人。后者手里拿着一盏宫灯,映照出她满脸温柔的笑意。
她走到榻前,见皇后一脸惨白,不由惊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这明亮的灯光、还有小宫人的笑,好像突然把皇后的心思从过往抓回到现在。她看着那宫人,郑重地问道:“你方才,可听到什么声音?”
宫人诧异摇头,“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呀?”
“娘娘可是听到了什么?会不会是做了噩梦?”
说罢,又自己喃喃地道:“平日这酸枣仁汤都是十分管用的,怎么今日皇后娘娘半夜醒了?”
皇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宫人,见后者不似作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心里的无限疑惑压了下去。
也许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只是一个梦?
不过,这酸枣仁汤恐怕真的有问题了。
皇后吩咐:“明日一早,把给我熬汤的人叫来。”
小宫人答应着,扶了皇后重又躺在榻上,把灯笼就放在离凤床不远的地方,自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但,无论是小宫人还是皇后,都没有发现,就在坤宁宫寝殿的屋顶上,此时正趴伏了两个人。
听着下头终于没有了动静,其中一人低声道:“陛下,您可听清楚吧?”
另外一人低声嗯了一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当今皇上,而方才说话的自然是薛侯爷。
此时,就见一人翩然飞来,轻轻地落在房顶上,对皇帝道了一声“陛下恕罪”,便抓住他的手臂,再次飞起。
皇帝只觉得自己仿佛突然长了翅膀,在冷风呼呼之间,须臾便落在地上。
这人把他放下,又飞上房顶去把薛侯爷带下来。
几人悄无声地走出老远,皇帝回头看了看,见坤宁宫只剩下隐隐的一个影子,这才道:“你们随我去勤政殿。”
勤政殿中,此时还是灯火通明。仿佛一点儿也没有被浓密的夜色浸染一般。
皇帝坐在龙椅上,不声不响地看着薛怀瑾。
后者不闪不避,就这么任他瞧着。
半晌,皇帝才开了口,这话却是向着薛侯爷问的,“你可知罪?”
“臣知罪。”薛侯爷向来崇尚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也根本不加辩驳,跪下道:“但是,臣设计让怀瑾假死,也是为了让皇后失去警惕。”
“这不是,都说出来了?”
不仅仅是承认宁王就是刺杀薛怀瑾的幕后主使,而且还顺嘴承认了宸妃之死另有隐情。
这话,和皇帝同在房顶上的薛侯爷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但是皇帝不说,他也就聪明地不再提起。
身为发小,他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
一个老婆设计杀死另外一个老婆,而且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任谁都接受不了。
皇帝大概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也需要决定到底如何处置皇后。
毕竟皇后身后还有王太师,这些年来皇帝虽然一直在转移前者的权利,但是还没有完全成功。此时若是动了皇后,说不定王太师反而会铤而走险。
那么这么多年的布置,说不定就都要功亏一篑,这是薛侯爷也不愿意看到的。
皇帝见薛侯爷如同以前一样,承认错误总是如此自觉,也不由得骂了一句,“你这滑头!”
挥挥手,让薛侯爷起来。
皇帝心里有一个问题,却觉得难以启齿,想了半天,终于道:“那个,怀瑾是你的儿子吗?”
薛侯爷料想对方有此一问,呵呵地干笑了几声,“不是。”
所以,这是另外一条欺君之罪了?
皇帝看了看薛侯爷,觉着即便是自己提出来,也无非就是多受几个头而已,也没有多大意思。
他干脆转而看向薛怀瑾,皇帝的神色就有了几分探究,“你还有一个娘亲,在江南?”
“是。”
“那能否请过来,容朕一见?”皇帝说话的时候,有些奇怪的客气和小心翼翼,这些神情而后语气原本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毕竟九五至尊,试问天下除了皇太后,还有谁能够让他如此?
这种神情和身份的极度不匹配,看起来是如此诡异。
薛侯爷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痛失爱人、又和爱子失散多年的可怜人罢了。
于是回答道:“臣,这就接她过来。”
“好,好!”皇帝看着薛怀瑾父子,想问什么,但是又不敢问,一时之间就顿在了那里。
薛怀瑾道:“臣与娘长得并不像。”
所以,即便他是宸妃和皇帝的儿子,他现在的娘,也不是宸妃。
皇帝自然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原本带着希冀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就灰败起来,浑身也虚弱无力,挥手道:“你们回府吧,今日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薛侯爷父子答应一声,躬身告退。
两人走出宫门的时候,月亮的光芒已经黯淡,而东方也出现了一条银白的细线。
薛侯爷从心里呼出一口气来,“天要亮了!”
薛怀瑾也看着东方,附和道:“是啊,天要亮了!”
他们母子多年的冤情就要得到昭雪了。
回侯府的时候,两人并没有骑马,而是坐了马车。这完全是为了薛怀瑾的安全考虑,毕竟在某些人的认知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半道上,薛怀瑾撩开帘子看了半天。薛侯爷觉得奇怪,也从帘子的缝隙望出去:顾府的大门越来越近。
薛侯爷笑眯眯地道:“你可是挂念顾姑娘?”
事到如今,薛怀瑾也不想瞒着了,便点了点头。“上回见面,还是五六日以前了。”
薛侯爷看他一眼,突然吩咐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薛侯爷叫了车夫来吩咐几句,车夫便跑去了顾府门口。
薛怀瑾笑得开怀,“多谢父亲。”
薛侯爷故意叹了一声,“你呀,做起别的来理智冷静,怎么一碰到女孩子,就这么羞涩腼腆的?”
正说着,便见一红衣少女急匆匆地从顾府出来,四处瞧了瞧,看到他们的马车就好是眼睛一亮,疾步奔过来。
薛怀瑾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她,见她明媚的笑脸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照耀得人心头暖烘烘的。
那小太阳一直从这他奔过来,在马车前停下,一眼就看对上了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
薛侯爷摇了摇头,认命地下了马车,请顾念上去。
“那侯爷怎么办?”
薛侯爷甩了甩自己酸痛的腿,笑呵呵地道:“我这精力太充沛,就走回去疏散疏散。”
“你快上去,有人和你有话说。”
顾念咬着嘴唇,红了脸。最后还是对薛怀瑾的想念占了上风,乖乖地上车去了。
四目相望,两人同时开口,“你还好吗?”
随即相视一笑,又是异口同声,“我很好!”
马车已经碌碌行驶,薛怀瑾黑漆漆的眼眸看着顾念,见她仿佛比前几日更好看了些,便假意道:“原来,失去了夫君,你也没有怎么伤怀嘛!”
“别胡说,对你不吉利!”顾念神色一变,手指点在薛怀瑾的嘴唇上。
却不知道自己此举已经是间接承认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夫君。
薛怀瑾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大有深意。
顾念顿时恍然大悟,发现自己辩驳的方向似乎不对。本人已经是羞红了脸,垂头嗫嚅道:“你又不是我夫君!”
话音渐渐低下去,脑袋恨不得缩进脖子里。
薛怀瑾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顾念这个古怪精灵的女孩子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而这个时刻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满满地都是欢喜。
与此同时,还充斥一种莫名奇妙的悸动,他不由自主地朝顾念凑过去,眼看着那美丽明艳的脸庞越来越近,而顾念似乎有所觉,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偏偏有人煞风景,“主子,侯府到了!”
是车夫!
车中两人同时被这声音惊了一跳,尤其是顾念,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薛怀瑾的目光有些惊慌,就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看着大灰狼。
薛怀瑾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伸手在顾念的脸颊上捏了捏,只觉得触手滑腻,就似那刚做出来的嫩豆腐一般。
他心头一荡,说出的话也是极尽缠绵。
“莫着急,等着我!”
说罢,便再深深看了顾念一眼,下车去了。
顾念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不由怒道:“谁着急了!”
随后,又想起某人那满含深意的眼神,到底又是羞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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