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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的场静司介绍,这所别邸建于近半个世纪前,因除妖家业的荒废,已有几十年没有使用。

直到他成为的场当家,才决定重新启用。

“森林深处生活着一批猿面妖怪,不知道他们实力怎么样,能不能成为的场家的式神。”的场静司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式神正为我两端上热茶和点心。

的场家的式神全都戴着白色面具,身体是像软泥一样的半透明黑色,身上穿着样式统一的素色浴衣。

这些式神的脖子和手脚,同样跟软泥一样,可以随意拉长。

天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式神拖着身子,从屋檐倒挂下来拿扫帚时,受到了多大惊吓。

当然,事后的场静司狠狠训斥了那只式神一顿。

戴着白面具的式神站在的场静司面前,乖乖听训,垂着脑袋,看上去像小狗一样可怜——这样看,还是很可爱的嘛。

听到我的评价,的场静司神色有些古怪。

我心中一紧,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摇摇头,笑了:“只是想着,不愧是你啊。纵使没了记忆,你还是你。在相似情况下给出的反应、说的话都差不多。”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的场静司却问我要那枚御守,说是帮我更换新的,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之前话题一带而过。

他真的很体贴。

可他越是这么体贴,我越是心中难安。

好在的场静司和前来度假的我不同,他带领一批门人来此别邸是有正事要做——除了第一天陪我聊天看风景,第二天,的场静司就去忙他的除妖大业去了。

我简直是欢欣鼓舞地送他出门,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后,不但不感觉到寂寞,反而像父母离家的小孩一样快乐。

要不是有的场静司留下的几个式神在旁边,我险些要哼出了歌。

我所住的樱之间差不多是整个别邸里,风景最好的屋子。

我在檐廊下欣赏了一会儿风景,便觉得手痒了,叫式神们帮我架好画板,开始悠闲自在地写生。

晚上的场静司回来,听罢我一天活动,不由失笑:“我还担心,你一个人闷在别邸里,感觉太无聊。怎么样,明天想和我们一起去驱逐妖怪吗?”

我想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给你添麻烦啦。再说我的画还没画好呢,正好来了灵感,想以这座院子为主题,描绘四季风光。”

“那一定很漂亮。”

我忍不住笑了:“画好了送给你!”

的场静司眸光一亮,嘴角弧度都加大了几分:“那真是太好了,至今为止,你还没送过我你的画。”

我一愣:“是吗……”

以前的我竟然是这么小气的人???

“是啊,你说,那都是你的心血,轻易不送外人。我想要的话,”的场静司微微眯起眼,洁白牙齿一闪而过,“就等婚后成为家人。”

“……”

“这次不一样。”我艰难一笑,“毕竟这么好的风景,还是托你的福才能见到。”

“这样啊,”的场静司轻叹一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后来我每次想到他当时的表情,心虚就会加重一分。

一个走神,手上力气不由加大一分,纸面上的水痕就有些重了,我赶紧补救。

第一张夏季庭院已经差不多快画好了,因为只需要照眼前景物描绘,所以成画速度特别快。这还是在我不停休息、阅读、吃点心、摸鱼的情况下。

而第二张的秋景,到目前为止,我才在脑子里有个大概的构想。

这是我住进的场别邸的第四天。

第二幅画已经铺上了两层底色,正在调色准备上第三层。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向来安静的别院嘈杂起来,脚步声阵阵。

这样的动静,通常只有的场静司回来的时候才有,但今天看时间,还远没有到他该返回的时刻。

我等了一会儿,发现吵闹声并没有消失,就叫一名式神出去看看。

过了片刻,式神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灰头发圆眼镜的女人。

我知道她,名为七濑,是的场家的副手,相当于的场静司秘书一样的角色。

之前在东京时,的场静司就是带着她来探望还在医院中的我。

“有栖川小姐不必担心,只是别邸跑进来一只小老鼠。”七濑低着头,恭恭敬敬对我说,“打扰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全力搜捕,很快就能结束。”

“需要我帮忙吗?”虽然知道没我什么事,我还是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必,您继续做您的事就好。”

“好的,辛苦你们了。”

七濑跟我客套了几句,就留下式神,关上门离开了。

我侧耳倾听,发现脚步声开始远离这间房间的外廊,猜测是七濑怕打扰到我,让门人和式神远离了这边。

出于对的场家的信任,我没再继续关注,但是暂时也没有心情继续画下去了,索性放下画笔,走到一边喝茶吃点心。

刚端起茶杯,门又“刷”地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抬头和举着茶杯的我面面相觑。

“你……”

“不要喊人!”满头大汗的少年背靠着门,盯着我,满脸紧张,“我不是坏人!”

我放下手,笑了笑:“坏人都这么说。”

少年一时语塞。

我又道:“不过我也觉得你不是坏人。那么,你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少年身体微微放松了。

他没回答我,而是侧过身,似乎打算贴耳倾听外面动静。

当目光扫过站在房间角落里的四个式神时,少年琥珀色的竖瞳瞬间圆睁:

“?!”

眼见他又要拉开门冲出去,我幽幽开口:“外面人不少,说不定出去就被抓住了哦。”

少年背影一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咽下:“现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少年慢慢转过身:“……我叫夏目贵志,是不小心误入进来的旅客。你是谁?也是的场家的除妖师吗?为什么你在这里不出去?”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懊恼。

他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无疑是在懊悔怎么有我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让他先前的拼命躲藏功亏一篑。

我笑了一下,轻轻转动手里杯子:“你放心,我不是的场家的除妖师。我在这里,也是因为我不是的场除妖师。”

夏目贵志眨眨眼,脸孔肉眼可见地放松了。

他看了眼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式神,轻轻走过来,脚步试探,仿佛一只谨慎的猫。

我笑看这只小猫咪踩进我的语言陷阱——

“你也是……被的场静司抓起来的吗?”

哦豁?!

的场家现在还做上人贩子买卖吗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路过的旅人吗?”

夏目贵志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视线游离:“对不起……我以为你跟的场静司是一伙儿的。”

不等我回答,他第三次看了眼式神,压低声音道:“趁外面没人,我们一起逃吧!”

我:“……这些式神怎么办?”

“你被抓起来,应该也是有灵力的吧?这样,我对付三只,你对付剩下一只,可以吗?趁它们不注意……”夏目贵志的声音越发低了,到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我了然:“原来是静司想招揽你啊。但是招揽人怎么能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呢,难怪你要跑。”

“不,他根本不是想招揽我,抓我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夏目贵志看着我,目瞪口呆:“你、你……”

我冲他一笑。

恰在此时,房间门被拉开,的场静司不紧不慢的嗓音响起:“你要带我的未婚妻去哪?”

夏目猛地回头,力道之大,让我不禁担心他的脖子。

等他再扭头看回来时,我又担心他幼小的心灵是否被我伤害到了——不能怪我呀,他实在太好骗了。

只是被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瞳孔满是控诉地盯着,饶是我也有些扛不住,不由得移开视线,看向已经走进来的的场静司:“所以,你为什么要抓他?”

“只是想跟夏目君聊聊罢了。大概是请他来做客的手段有些粗暴,让夏目君误会了。”前两句是对我说的,说到字后一句的时候,的场静司已经转向夏目贵志。

后者脸颊再次起了薄红:“把我关进地牢,也只是手段有些粗暴吗?!”

的场静司微笑:“那我向你道歉。”

“……”

别说夏目贵志了,我都觉得这份歉意不仅不真诚,还叫人生气。

的场静司是故意的?

为什么?

夏目贵志深吸一口气,扫过我的视线也变得疏离戒备起来。

我:“……”

这下我明白为什么了。

的场静司还在火上浇油:“此事你可不能怪阿堇。恐怕夏目君又一次误会了阿堇和我的关系。”

夏目贵志绷紧脸:“我是被她误导的!”

的场静司叹了口气:“夏目君,也是这么对曾经的养父养母解释的吗?”

夏目贵志脸色剧变。

“有时候,真话并不能叫人开心啊,夏目君。”的场静司笑着说,“就像你跟普通人说,你看到了妖怪,明明是实话,却叫那些人更加恐惧厌恶。真是不公平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忍不住了。

的场静司瞥了夏目贵志一眼,扭头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具有灵力天生就能看见的妖怪孩子不被普通人理解。尤其是在孩子父母早亡后,因为常出惊人之语、常作惊人之举,这个孩子更是被亲人们视为“不详的灾祸”。他辗转在无数亲戚中,从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始终找不到真正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明白这种感觉,看不到妖怪的普通人是没法理解我们的。”的场静司语带诱惑,“我比夏目君幸运的是,我出生在的场家。”

“夏目君,那些人是没法理解你的。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呢?”

“别开玩笑了。”一直垂头不语的夏目贵志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仍要怒斥,“我才不会认同你们将妖怪作为工具的态度!虽然有些妖怪会做恶,但更多是好妖怪!像的场家这样用暴力驱使他们,强迫他们的做法,我永远无法理解!”

话音未落,他的口袋忽然振动起来。

夏目贵志伸手一摸,掏出一个黑色陶壶。壶口被符咒封印,壶生正在剧烈震动,一道闷闷的声音从壶体内传出:

“小子!说得好!现在我相信你跟的场家不是一伙儿的了!”

的场静司脸上的笑冷了下来:“夏目君,你已经被妖怪迷惑了心智。来吧,将妖壶还回来,然后让我为你清一清脑子。”

我敢保证,的场静司说这话的语气,绝对能吓哭小孩子。

这不,夏目贵志不但没有照做,反而后退几步,将那只黑色陶壶抓得更紧了。

我知道那种壶体是的场家专门用来抓妖怪的。

妖怪被收进壶内,就相当于将命交到了的场家除妖师手中,一旦有任何反心或者有不臣服的表现,的场除妖师就会念动咒语,折磨它们。时间一长,妖怪就会被驯服,成为的场家的式神。

这都是的场静司告诉我的。

现在,他抬起手,双掌合十,显然是要念动折磨的咒语了。

“静司。”我站起身。

“这件事阿堇最好不要插手。”他头也不回。

“……不,我是想说——”

剩下的话淹没在乍起的狂风中。

我闭上嘴,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了,因为一只雪白的、巨大的妖兽已占据了半个屋子,将夏目贵志牢牢护在身体和尾巴中间。

面对的场静司看过来的眼神,我微叹一声:“我就是想提醒你这个。”

刚才因为角度的原因,我看见一只圆形阴影迅速逼近这间屋子。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这只妖怪闯进来之前,还顶多只有猫咪大小,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大了?

妖怪都是这样,能随意变换身体形状的吗?

我想到目前唯一能参考的毛利雾仁,不禁顺着想了一下他变成猫一样的大笑,会是什么样子。

“的场!”雪白妖兽张口说话,是低沉的成年男声,充满怒气,“我受够你一再挑衅了!”

说罢张嘴,露出尖牙,浑身毛发倒竖。

的场静司身形一动,挡在我面前,几张纸符出现在他掌心。

“等等!猫咪老师!”叫停的是夏目贵志。

他从妖兽尾巴上取下一个斜挎包抱在怀里,转身攀上妖兽脖子,“我们走吧。还要将猿面妖怪放回去,它的同伴一定都等急了。”

“夏目,难道就这样算了?”妖兽金黄色兽瞳圆睁。

夏目贵志回头,看了眼我身前的的场静司,满脸复杂:“算了。猫咪老师,我们走吧。”

一阵静默。

良久之后,狂风再起,逼得人不得不闭上眼。

等再次睁开时,除了破损的房门和窗户,已看不到妖和人的影子。

的场静司的肩膀放松下来,含笑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大妖怪啊,跟寻常妖怪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回头看我:“吓到你了吧?”

我摇了摇头。

趁的场静司不注意,低头看了眼自己扣出指甲印的手掌。

刚才,的场静司护住我的时候,我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不像上次在画展,宇智波斑……

怎么会这样?

宇智波斑不就是个跟踪狂吗?

我连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不了解!

为什么,还会觉得他比温柔体贴的未婚夫更有安全感?!!!

本想借的场静司忘记那份悸动,现在看来,根本就没可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刚把一群猿面妖怪揍得哭爹喊娘的某人: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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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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