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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本就喝了酒,加上情绪不稳定,还未出停车场,车子就在转弯处撞上了墙角。
安全气囊弹出来,将她拍晕过去。
好在沈烁及时追了上来,将她送到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过后,林染还没有醒,沈烁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
直到夜深人静,林染才缓缓睁开眼,沈烁见她醒了,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唤她,“染染?”
林染双目失焦地望着他,意识还不清晰,费了些时间眼神才恢复清明,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走,不愿让他碰。
“染染。”沈烁又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她已经走了,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走了?”林染眼眶渐渐泛起红潮,惨白的嘴唇微张,声音哽咽,“从前,你把我从北江连夜送回南城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对吗?”
她边说,眼泪边从眼角滑落,沈烁抬手帮他擦掉,“不是的染染,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跟你分手,是因为……”
沈烁咬了咬牙,下颌线跟着紧绷,抽动了一下。
他垂下头,低低地说:“我妈死了。”
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让林染整个人怔住。
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林染才将这个消息消化完全,“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沈烁抬起头,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留下陪着他。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死了。”沈烁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
他沉默良久,渐趋暗哑的嗓音,听来格外悲伤和压抑,“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那天,是他们大学毕业的日子。
两人在各自的班级聚餐上都喝了点酒,回到租住的公寓后,一进门就抱在了一起,热烈地接吻,用力地跟对方纠缠。
衣服从玄关到客厅的沙发,落了一地。
可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所有旖旎。
沈烁家里打来电话,让他回去一趟。
他问发生什么事,父亲没细说,只是凝重地告诉他出事了,跟他母亲有关。
次日,沈烁搭乘最早的一班机飞回北江。
落了地,才知道是母亲自杀了。
从沈氏永丰集团顶层坠下,死在了自己家的公司门口。
母亲死的太过突然和蹊跷,沈烁办理完丧事后,决定留下查明真相。
后来他才得知,父亲在外面有个女人,他和那个女人还生了个儿子,只比他小两个月。也就是说,父亲在母亲孕期出轨了。
而那个跟沈烁同年出生的孩子,沈麟,在大四的时候,就已经进入永丰集团实习。沈烁的母亲到集团去给丈夫送汤,无意间发现了这点。
二十几年她自以为的幸福家庭,原来充满了欺骗和背叛,整个人瞬间奔溃。最后选了那么一条不归路。
得知真相后,沈烁不止一次自责地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回了北江,有自己陪在母亲的身边,也许可以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缓解她的痛苦,将她解救出来。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活在强烈的自责当中。
他誓要让逼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可那时候,沈麟和他的母亲已经进入沈氏永丰一段时间,甚至笼络了不少支持者,刚回来的他却是孤立无援。
他谨小慎微,做小伏低,利用父亲对母亲残留的一点愧疚之心,和即将被完全取代的微薄的父子之情,加入永丰集团,开启他的复仇之路。
即便无时无刻想要手刃仇人,然而在羽翼未丰之前,他只能隐忍不发。每天在仇人面前强颜欢笑装疯卖傻,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后来,林染过来找他,让他黑暗不见天日的世界,终于见到了一点光亮。
他喜极而泣,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为了避免让她看到自己的反常,他抱了她很久,直到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他问她饿不饿,然后带她去附近吃东西。
只是吃到一半,他手机进来一条消息——“女朋友不错。”
他霎时抬眸,无形中像是有根线牵引他往上望去。
二楼,沈麟坐在护栏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冲他不怀好意地笑。
那时候的沈烁,完全不是沈麟和他的母亲的对手。
而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不能再失去最心爱的女人了。
出于对她的本能保护,沈烁连夜将林染送走,为了避免她再过来找他,他只好忍痛跟她提出了分手。
“如果你留下来,就会无法避免地卷入到那些事情里,我会连累到你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要怎么保护她?
而他之所以一直不愿意主动提及这件事,除了知道分手本身给林染带来了伤害外,还因为他痛恨自己那时候的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做出更好的选择。
所以他从来不替自己辩解,只想补偿她,好好修复跟她的关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林染转头看着他,“我也许甘愿陪你冒险呢?”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危险都不怕,只怕他不要她。
“对不起染染。”沈烁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为我单方面做下决定跟你道歉。”
“但是染染,我不可以让你冒险。”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如果你因为我出事,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也不一定非得一起冒险。”收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林染眼眶通红地望着他,抽了抽鼻子,“你把情况告诉我,让我陪着你演戏瞒过他们不行吗?”
“但是染染,我不确定我一定可以赢。”沈烁用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同样红了眼眶,“所以我要你陪我演戏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我要让你等那么久吗?”
原来,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设想过,不希望她陪着冒险,不希望耽误她的青春。
可是……
“我可以等的。”林染嗫嚅道。
“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到底有多爱你。”
咚咚咚~
有人过来敲门。
林染转了下头,将半边哭泣的脸埋进枕头,沈烁用手指楷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抬头望向门口。
医生拿着几张单子站在那,无甚表情地说:“病人需要多休息,家属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一下她的情况。”
“好。”沈烁收回视线,帮林染把被子掖好,嘱咐了一句我很快回来,然后起身出去。
林染没有外伤,但脑部撞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导致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到三天。
医生将情况跟沈烁说清楚后,把一本病历本交给他。
沈烁接过,道了声谢。
等他再回到病房,林染已经睡着了。
病房开着灯,大概是光线太亮的缘故,她抬手放在额头上挡着。
沈烁将大灯关掉,打开一小盏夜灯,然后将她的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
由于她的左手戴了手表,拿开后,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被手表烙下的红印。
于是,沈烁便顺手帮她把手表解开了。
表带从她腕上打开的瞬间,沈烁看着上面一条比她肌肤本身颜色要深一些的痕迹,微微蹙了下眉。
两个人曾在一起四年,也发生过许多次的亲密接触,他几乎了解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她手腕上并没有这种隐隐约约的痕迹。
是修复过后的伤疤吗?
而什么情况下,伤疤会留在手腕上?
沈烁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条痕迹,眉头越蹙越深。
林染的手动了一下,沈烁晃过神,以免吵醒她,将她的手放下。
重新帮她盖好被子,沈烁心事重重地出去。
他刚走出病房,关上身后的门,程煜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程煜快走几步,猛地将他一推,推到墙上,“你非得把她害死你才能满意是吗?嗯?”
沈烁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被他揪着领口,“她手腕……”
他害怕是自己想的那样,停顿了许久,才艰难地续上,“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程煜眼神一闪,揪着他领口的手微微松了手劲。
良久良久以后……
程煜转身靠在墙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跟你分手以后,她开始抽烟喝酒,用各种方式麻痹自己,每天情绪都很低落。那时候,我以为,这是失恋后正常的反应,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后来家里让她回东霖,我也觉得离开你们一起生活过的城市,对她来说,或许会是一个让她走出失恋的好机会。可她回去后,大概是不希望父母为她担心,只好每天压抑自己。长时间的情绪情感得不到宣泄,渐渐地她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最后作出伤害自己的事。”
“那天她被送去医院,经医生确诊,患上了抑郁症,重度。”
“治了将近一年,她才恢复正常的生活。”
“所以啊沈烁。”程煜转头看向沈烁,“我先前劝你不要再缠着她,也不全然是为了我自己。”
“她陷在你们的感情里太深了,一个不小心,也许你就会真的害死她。”
隔着窗户,沈烁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染,眸光渐渐泛红,在走廊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隐隐浮现水光。
没想到他想要保护她,结果却伤她最深。
他到底,是低估了她对他的深情。
**
次日早上,林染醒来后不久,程煜过来给她送早餐。
她靠坐在床头,看程煜升起床上小桌板,在那摆弄早点,然后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但发现,他好像并没有来。
右手还在打点滴,林染抬手正要接过程煜递过来的粥勺时,发现自己腕上的手表不见了。
“我的手表呢?”她下意识往旁边的柜子上瞧。
程煜踱步过去给她拿,“还戴吗?不戴了吧?”
林染习惯性要将它戴在手上,接过后往腕上扣,“你给我解开的?”
“不是。”程煜摇头。
林染扣手表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迟疑片刻,程煜还是坦白告诉了她,“沈烁已经知道了。”
**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确认没事后,周日下午,林染办理了出院手续。
恰好是周末,程煜有时间照顾她,将她接回公寓。
已经两天没见沈烁了,回到公寓在客厅坐下后,林染没忍住问,“他呢?”
“大概是自责,觉得没脸见你。”程煜去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昨晚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之后,就搬走了。”
林染握着水杯,沉默的眼睫轻轻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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