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01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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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律和老马在山庄里等了小半天儿，中午他们家小教主就说自己已经下了火车，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上山来，他俩都有些担心了。

在他们思考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就瞧见颜欢急冲冲跑了过来。

“抱歉来晚了！”跑着跑着，颜欢郁结在心中的那股难过的情绪就散在了风中，此刻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笑脸。

看到自家小教主没事儿，严律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没计较自己刚才那点儿担心，反正他们早空出了好几天的时间，就为了迎接他回家。

三人汇合后，严律和老马带着颜欢绕了点路，来到了山庄内不对外开放的地方。

“老教主在临走前留下了个木匣子，说如果咱们的后人还在，就把那匣子交给新的教主。”严律道，“匣子就保存在山庄里，一直无人敢动。”

“我们还以为那匣子再没有打开的时候了。”老马长长叹了声气，“还好您来了啊！”

颜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想那个小可怜儿许是也猜测过，他是否来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时代？所以就想办法留了些话给他。如果他没来，自然也不会有人能看到了。

推开大门，千机教总坛的议事大厅就展现在了他们眼前，一桌一椅、一杯一盏、就连墙上挂的画、窗下摆的花，都跟颜欢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好像就只是离开了几天时间，那木桌上被他家左护法养的猫挠出来的爪子印都还在。

然而，物是，人非。

他们本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是守着一个门派共进退的战友，然而他们现在相隔了一百二十年的光阴。

他站在这里，不见故人，只有岁月的痕迹留在原地。

情不自禁地，他红了眼眶，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见到他们家小教主这副样子，严律二人还以为他这是游子在外漂泊数年后终于归家的喜悦，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颜欢没能把整个山庄都看上一遍，严律和老马带他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将老教主留下的东西交给他，于是，颜欢被领到了一处暗室之内。

就和武侠小说中写的一样，千机山庄中有许许多多的密道暗室，就连把整座山庄修缮过一遍的严律，都不能说知道所有机关所在。

但如今是和谐年代，他也用不着了解那么多，只要知道最关键的几条密道就好。

转动了灯台下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安放千机教历代教主灵位的灵堂。

这灵堂内是有窗的，从山庄外侧也能看见这个房间，只是那窗外就是山崖，要有人真想进来还得找对机关才行。

当然，现如今有仙山被开发过了，千机教门人集体迁坟，去了市里一家据说风水极佳的墓地，灵位什么的，也早在分家的时候被各自家族的后人们带走了。

空旷的灵堂之内如今只供着一个牌位，面前的香炉中还插着数支线香，看样子常常有人过来打扫祭拜。

严律从柜子中拿出了一把线香，双手递给了颜欢，恭敬地说道：“这就是老教主的排位了，您来为他老人家上柱香吧。”

颜欢接过香，走上前一看，牌位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大字：先师颜欢之位。

颜欢：“……”

一瞬间，刚还在他眼眶里打转儿的眼泪被憋了回去，就连那点儿哀伤又无奈的情绪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又将线香插进了香炉中。

我拜我自己.jpg

凌嫣然是电影《在水一方》的编剧，她同时也是同名原著小说的作者凌桥南先生的女儿。

浪漫主义贯穿了她的一生，很幸运的，她遇到了许许多多在身后支持着她的至亲与挚友，让她即使年过半百也仍然未改初心。

《在水一方》的拍摄，自从转移到有仙山影视基地这边后，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困难，那就是选角的问题。

在小说中，韦一心这条线里除了主角韦一心以外，还有个虽出场次数不多但是至关重要、甚至贯穿了整部《在水一方》的角色，那就是魔教教主沈辞雪。

全书就是从沈辞雪下山寻找丢失的宝物而起，这个角色在每一条线中都有出场，从幼年到老年，可以说是没有缺席任何一场戏的。

魔教教主本来应该是个很悲情的角色，他自小父母双亡，自己还被人害得双目失明，甚至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能运用自如，被人当成是可以随便欺负的瞎子。

但是，凌桥南老爷子对人物的塑造从不让人失望，他用诙谐幽默的文风，描绘出了一个表面不着调儿、内里腹黑深沉、但本质上善良有底线的魔教教主形象。

这和看上去沉稳冷静、背地里最大的爱好是缝小裙子给别人穿的武林盟主一样，都拥有着令人喜爱的反差萌。

广大书迷们更是非常喜欢这样一位魔教教主，包括刘导在内，整个电影的制作团队有不少人都是沈辞雪的忠实粉丝。

然而，这样一个角色，却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演员来表现。

之前剧组在沙城选角的时候，刘导等人因对沈辞雪的心理预期太高，将所有来试镜的演员都刷了下去。

后来，想着以后可以集中拍摄有沈辞雪的镜头，为了不耽误进度就剧组先开工了，如今他们已经将几乎所有没有沈辞雪出场的戏都拍完了，但这个演员人选还是没有找到。

因为在之前的拍摄中大家配合的比较默契，他们现在剩余的时间还算宽裕，昨天剧组刚到有仙山，导演组就给大家放了两天的假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导演和编剧都想着趁这几天赶快找到能胜任沈辞雪一角色的演员，刘导有几个朋友说能推荐来一些人，而凌嫣然自己则也是有朋友的人。

她朋友在有仙山影视基地这边工作，托朋友的关系，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山脚下，想看看能不能偶遇个有眼缘的人。

她这辈子都为了浪漫与文艺而活，随心随性惯了，身边的人都早已习惯她这个性。

早些年她也确确实实因为缘分这东西，而选对了对自己人生影响极大的几个合作伙伴，只是近些年来，她已经很少能偶遇道自己想遇到的人了。

凌嫣然在山脚下坐了一上午，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都是与她擦肩而过，那一颦一笑也都再生动不过，但也都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影子。

直到中午，旁边卖门票的大爷都看不下去了，叫她去亭子里坐坐，别老顶着大太阳东张西望的。

凌嫣然在买票的小亭子里吃了午饭，正觉得无聊之际，却看到了一个令她眼前一亮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那是尚且年少的沈辞雪！

即使凌嫣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已经将这青年人的身影，与自己心中所念的那位魔教教主重合了。

然而凌嫣然却并没能像以前那样，见到一个合眼缘的人就上前攀谈，年纪越大思虑越多，她也不知道在迟疑些什么。

奈何那位小青年儿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转悠了一下午。

凌嫣然终于坐不住了，她过去找小青年儿聊了两句，却不想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光。

她心中的那个少年时代的沈辞雪，就拥有这么一双眼睛。

虽然目不能视，却能让别人在他眼中看到光。

凌嫣然还未开口询问小青年有没有当演员的打算，就又见识到这人上树逮猫的灵活身手，简直就像是沈辞雪从书中蹦了出来。

她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但却没想到那小青年跑的极快，三两步就消失在了人海茫茫之中。

凌嫣然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卖票小亭里。

还差两个小时就要关门了，她想等着那小青年出来，一定不能放跑了沈辞雪！

两个小时过去，游客大门都关上了，那个小青年儿还是没有出来。

这人难不成真是里头哪个剧组的演员吗？她这样想着，又等着剧组的人都出来，却还是没见到那青年的身影。

凌嫣然：“……”这孩子怕不是在山里迷了路吧！

想着有仙山上并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凌嫣然这才没有报警，她又找朋友帮忙去查看了山上的监控摄像，也还是一无所获。

茫茫人海之中，她还是错过了心中的沈辞雪。

也许她们之间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这么想着，凌嫣然不由得叹了口气。

事实上，被凌嫣然同志担心了一整宿的那个人，这天晚上还真就住在了山上。

颜欢自然是没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的，毕竟那里是‘老教主’住的地方，他跟着严律二人住在了山上的员工宿舍。

山庄里有许多工作人员，为了方便上下班，还特地空出了几个房间改建成了宿舍。

严律和老马本来就打算让他们家小教主在此留宿一晚的，不仅想让他感受一下千机教的气息，还能告诉他们家的列祖列宗，他们终于把教主找回来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千机教众人觉得自己都此生无憾了。

而另一头，‘老教主’留下来的木匣，最终也还是被交到了颜欢的手中，打开匣子的钥匙就是他手里的那半块令牌。

匣子里装的是货真价实的金条，颜欢数了数，整整十二根，看样子那小可怜儿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此外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很长，足足写了几十张纸，将近百年的光阴过去，信纸看上去极其脆弱，稍稍一碰就要碎了。

颜欢翻看的时候也很小心，这是那个小可怜儿留存下来最后的痕迹了。

小可怜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穿越后的遭遇，从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适应魔教教主这个身份，讲到千机教是如何覆灭的。

千机教本来就是朝廷为了牵制武林中的各大势力，而特地搞出来的门派，自然也会有被鸟尽弓藏的那一天。

老皇帝作古，新皇帝登基，然而这位新帝并不喜欢越来越壮大的千机教，于是就开始在暗地里动了手脚。

好在小可怜在江湖上也结交到了朋友，有了有人的提前告知，他才有充足的时间安顿好自己和众门人，并且宣布自此解散千机教。

保全门中所有人的性命，这是小可怜儿的选择，也是他追求的道义。

后来，小可怜与千机教的大家都还保持着联系，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并且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人生，一切本来都和和美美的。

只是，由于朝廷还是觉得他的存在是个威胁，那位皇帝依然想尽办法要解决他。

察觉到这一点后，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小可怜和他对象儿就决定跟身边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他们或许归隐山林与草木轻风为伴，或许换了个身份依然活跃在全新的武林当中。

总之，小可怜的故事就在此戛然而止了。

小可怜还说，他猜测颜教主极可能是去了自己的那个年代，而根据他教众们那里了解到的这位教主的性格，肯定是会想要回有仙山看一看的。

于是，小可怜将这封信，和自己一半儿的积蓄都留在了这里。他过了十八年的苦日子，并不想让自己那副可怜巴巴的身体再受苦了。

隔着百年时光，颜欢看完了那个小可怜大半的人生，不犹唏嘘。

颜欢是很同情这个小可怜儿的，身世凄惨无依无靠不说，还是那副包子性格，恐怕走到哪里都会被欺负。

但是这封信里却写了，那位原来也是同情他的。

明明性格和人生经历没有一丁点儿相似，这俩人却这么互相同情着、互相惦念着对方。

看来，他们真的是缘分不浅啊。

这天晚上，颜欢一直没睡，他在山庄里转悠了一圈儿，尽量避开了巡逻的保安和监控摄像头。

因为后来的改建和修缮，山庄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个样儿，但却依稀能瞧见熟悉的影子。

“还记得我吗？”他走到门口的一对儿石兽面前，戳了戳一只小兽的尖牙，不知何时已是嘴角上扬，眉眼含笑，他说，“我回家啦。”

不知不觉间，他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已经全无影踪了。

等早上严律起床的时候，就瞧见他们家小教主已经坐在休息区的桌边，心情很好地一边哼着歌一边泡方便面了。

这泡面还是最小盒的那一种，看看如此简陋的一餐，再看看他们家小教主脸上开心的笑容，怎一个心酸了得。

严律又眼眶一热，保证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您，以后一定不会再让您受苦吃泡面了！”

这几年吃泡面吃得很开心的颜教主：“……”唉，发生了什么事儿？

三个人一起下山的时候，影视城和景区都已经开门营业了，他们逆着人流向大门口走去，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教主！”

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颜欢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就看到昨天那个售票处的大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凌嫣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神色是难掩的激动：“我终于找到你了！”

颜欢：“……”不是，现在都流行找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