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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灵是不是就是因为更能感受到属于人类的情绪,所以才能那么精准的拿捏住人痛苦的事情?

伏黑美明子怔怔的看着被扭曲了样貌的人,瞳孔逐渐涣散。

谁都不知道,伏黑美明子的姓氏是由伏黑千鹤赠予她的。

在她尚未被发现任何天赋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混乱的贫民窟艰难求生——偷盗也好,欺骗也好,无论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能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生命里的光。

和往常一样躲在肮脏的角落里目送寻找自己踪迹的大人离开,她刚准备爬出去,却和一只古怪的鱼骨生物相遇。

营养不良又被人打断了胳膊的她根本没有可能活下去,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其实一点也不恐惧。

因为生在这里,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不会得到救赎的。

但是,下一刻,她被人拉进了怀里。

那个时候,比她还要小的伏黑千鹤才刚刚成为审神者,在师父的带领下执行首次任务,救了她。

“你受伤了?”

五官精致怎么看都是被仔细照料着长大的小姑娘看着她,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弄脏,把她带回去进行了治疗。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医院长什么样子,第一次知道被人牵着手是什么感觉,也是第一次被人询问名字。

“没有名字吗?这可就麻烦了。”

小姑娘沉思片刻,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弯下腰凑近,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跟我一个姓氏吗?”

……

“我很喜欢你哦!而且我们能够相遇,这也是缘分吧?”

……

平民窟里挣扎求生的老鼠也能遇到光吗?

从未流过泪的她第一次哽咽着伸出手死死地抓着比她还要小的小姑娘的手腕。

所以,她才能在发现自己可以成为审神者的时候那么高兴,才在被人询问是否愿意被刻下烙印为千鹤挡灾时欣然接受。

因为没有办法拒绝啊,想要让她开开心心的活着,想要让她一直保持着初遇时的模样。

但是,但是她也从未想到,自己最初在战场上的死亡成了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在现实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千鹤活成了她和零番队其他人的模样。

糟糕的被虚构出来的记忆来自于她与伙伴们曾经讲述自己身世的零碎话语;爱笑的模样是每一位死去的人对她最后的祝福“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微笑”;宽容温柔的性格不过是她们希望对方不要失去的本性。

想要哭,想要宣泄,想要怒吼。

明明她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千鹤活的更好,但是为什么她最后变得那么糟糕?

所以当伏黑美明子察觉到伏黑千鹤现在是在养伤时才会小心翼翼的靠近,继续虚假的记忆,以新的身份和她成为姐妹,不敢再多干涉,害怕自己再一次成为诅咒。

但是现在,又一次失败了。

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时间溯行军,伏黑美明子握着刀的手松开,任由打刀掉落在地上。

不可能的,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对千鹤出手。但是……

“很疼吧?”

看着靠近了自己的白骨,伏黑美明子伸出手,露出一抹笑:“千鹤,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最怕疼了。”

全部的灵力,哪怕是生命都可以,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个烙印应该发挥它的价值了。

虚虚的环抱着摆成了白骨的挚友,伏黑美明子轻声道:“不会再疼了。”

我会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体内的器官开始迅速衰老,伏黑美明子静候生命的流逝,但是突然她感觉自己被推开了。

明明应该丧失理智的时间溯行军看着她,模糊不清的字眼自嘴边溢出。

“……活着。”

“甚尔……惠……拜托……”

倚靠属于时间溯行军的力量撕开空间将伏黑美明子推入进去,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保持清醒的伏黑千鹤冲着她微笑。

白骨的怪物看上去依然狰狞,但是浑浊的独眼却又透露出温柔的人性光辉。

‘如果我必然死去——’

将在意的人送走,感知到自己正在崩塌的伏黑千鹤望向一侧惊呆的真人,然后冲了过去,变为时间溯行军的本能让她握住了幻化出来的刀。

‘那么,就利用我仅剩的价值,为那些我所爱的人铺路——即便是杀不死这些家伙也好,哪怕仅仅只是重伤都可以,我不希望它们再去伤害别人。’

“……该死。”

皱眉,低声骂了一句的真人跟白骨进行交锋时错愣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伤到对方。

“童磨!依照计划,该收尾了!”

实在是坚持不下去的真人最终还是朝着一旁看戏的食人鬼发出了求助。

“好吧。”

不知为何童磨非常配合真人,将面前的时间溯行军冰封,眼神怜悯:“那么,再见了——”

整片区域轰然炸开,已经进入了无限城的真人和童磨对于自己直接毁掉正片建筑的行为毫不在意。

反正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在那里杀死一个名为伏黑千鹤的人而已。

而在爆炸的正中心,被钉刺在墙壁上的伏黑千鹤看着坍塌的建筑,因为死亡的缘故覆盖在体表的骨刺开始溃散脱落,让她得以在最后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无力的垂下头,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唯一被保护完好的物件。

将手机打开,颤抖的指尖在亮起的屏幕上,被设置为了特别联系人的甚尔的联络位置点下了血珠。

看着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联络中的字眼,伏黑千鹤眼底泛起温和。

短暂的一生中所有美好的画面自脑海浮现,撒娇的大猫,乖巧可爱的惠,温柔的姐姐,善良的敦猫猫,虽不正经却似乎可靠的太宰先生,可靠的小镜花,严肃的国木田先生……

啊呀,这么想,她似乎获得了很多。但是,在这个时候,果然还是最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了。

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希望能等到对方的回应,就像是黑暗中仅能看到、抓住的光一样。

无声的通讯发出,伏黑千鹤唇瓣微动,无声呢喃:甚尔……

爆炸再次响起,石块将她埋没,此地彻底化为了废墟。

而手机屏幕上在最后一刻显示为“未接通”。

与此同时,禅院甚尔走出某座建筑物,手中拿着他耗尽了所有去洗白档案,花费几年时间才终于得到的婚姻届,而入赘方是禅院甚尔自己的名字。

看了眼手中的婚姻届,禅院甚尔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垂眸,眼底是淡淡的喜悦和期待。

‘唯一的遗憾……终于可以被弥补。’

这是他在今晚想要送给千鹤的惊喜。

一个完整的家。

日落西山,原本游乐园内慌乱的人群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惠惠牵着泉镜花的手,站在之前被冲散的地方安静等候自己妈妈的呼唤。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然后,名为幸福的东西在此刻悄然崩塌——

这原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惠这么想着,他原本只是和妈妈一起去了趟游乐园,他只是想要和妈妈一起体验温馨的属于亲人之间的相处氛围。

坐在幼稚的旋转木马上被妈妈拍下日后会成为黑历史的照片;因为自己别别扭扭的带上猫耳发箍而被妈妈夸赞很可爱;成功的捞到了金鱼向妈妈炫耀……

然后,就在他和妈妈寻找午饭的解决地点时,会偶遇名为泉镜花的人。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他不会介意的。

因为他才是妈妈最爱的人,就算是那个男人来了,妈妈最爱的人也只会是自己。

惠就是这么自信。

所以……妈妈是不可能把他扔下的,对吧?

所以,当游乐场恢复平静后,他才安静的站在之前待着的位置,哪里也不去,乖乖的等着妈妈过来找他。

和他想的一样,妈妈很快就回来了,抱着他语气很焦灼,担忧而又喜悦的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没关系,妈妈。”

“我会一直等你的。”

“我相信妈妈不会丢下我的……”

喉咙胀痛,眼前逐渐被水汽遮挡,惠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抱得更紧。

“所以……这都是假的,对吧?”

什么意外的爆炸事故,什么不幸遇难……都是假的,对吧?

他的妈妈是不可能丢下他离开的。

不可能。

所以……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我今后不会再跟爸爸对着干了,我会乖乖叫他爸爸的,我会更听话的。

今后我会乖乖吃下对身体有益的青菜和姜丝,会比从前更加的可靠,会牢牢地握紧你的手。

所以,妈妈,回来好不好?

有什么咸咸的东西落在了唇边,惠低着头,将脑袋埋在臂弯内,缩在这个角落,不断地告诉自己很快,很快他妈妈就会回来。

因为他妈妈是不会忍心看到他哭的。

但是,这次没有。

再也没有如此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的母亲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一场意外事故中,就连尸体都无法被找回。

“呜……”

低低的抽泣声响起,幼小的孩子只是更加蜷缩了自己的身子,将自己缩在房间内,就像是抗拒着面对那个冰冷的事实。

*

禅院甚尔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一天的。

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婚姻届,禅院甚尔第一反应自然而然的就是想要打电话告诉千鹤。

看着手机,禅院甚尔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等等?

现在时间太早了,惊喜一般都是放在晚上送给当事人的吧?

迟疑了片刻,禅院甚尔放下了手机,刚将手机放入口袋抬脚朝着家的方向回去时,他听见了一旁两个学生的低语。

“游乐园旁边的地方竟然发生了爆炸……”

“真的哎,那里距离游乐园好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波及到。”

抬起的脚步一顿,禅院甚尔只感觉不祥的预感自胸口腾升,再一个瞬间他误以为自己像是被人在心脏上开了一枪。

莫名的,禅院甚尔拿出了手机。

黑色的屏幕亮起,禅院甚尔最先看到的就是正上方的一则未接来电。

署名,千鹤。

这个时候禅院甚尔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被屏蔽了信号。

想要摁下回拨的按键,禅院甚尔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颤。

耳边传来滴答声,懒懒散散的倚靠着栏杆,藏在身后捏着婚姻届的手不断收紧。

然后,“对不起,您呼叫的……”

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禅院甚尔朝着游乐园的方向走去——千鹤只是关了静音所以才没有听见。

一定是这样。

走到了游乐园,禅院甚尔朝着里面走了没有多久,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家小崽子。

只有他家小崽子和横滨的另一个小崽子泉镜花。

“千鹤呢?”

垂眸,盯着被取名为惠的孩子,禅院甚尔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是大是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在思考着什么。

只是凭借着本能询问着。

禅院甚尔看到惠没有吭声,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妈妈还没有回来,我在等她。”

得到了答案的禅院甚尔也不犹豫,转身就朝着事故发生的地点走了过去。

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去亲眼见一见现场,灵魂却在试图抗拒着他迈出脚步——或许他早就已经有了预感。

木木的执行着大脑的指令,禅院甚尔再次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半跪在坍塌的废墟前,周围是被他扒开的碎石,指尖传来刺痛。

低头,看清了手里事物的禅院甚尔眼孔收缩。

是熟悉的手机残骸,破碎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是千鹤吗?

怎么可能。

想要嗤笑反驳,但是禅院甚尔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就连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做不到。

彻底扒开废墟石块,看着面前的场景,禅院甚尔第一次对熟悉的血腥味感到反胃,呕吐的欲望再强烈不过。

“……千鹤。”

颤抖的沙哑声音响起。

“我回来了。”来接你回家。

无人回答,唯有警笛响彻天空。

“哎,那边的人不要碍事,请离开……”

警察指着废墟上跪着的人大声嚷嚷着,却久久没有看到对方站起来。

“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警官看着面前的场景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围的废墟被挖开,血液自石块的边缘滴落,而那个男人低着头,碎发遮着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然而他的怀里紧紧地拥着模糊的辨不清楚是什么的肉块。

“这是死亡者的丈夫吧?”

注意到一旁的婚姻届,另一名警官阻止了同僚,拉着他耳语:“看这种爆炸的程度,连个全尸都不会有了。”

“看样子是刚准备登记婚姻届……可惜了。”

“如果不是这场事故……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

如果当初及时的接到了电话,如果没有自以为是的准备礼物而隐瞒下婚姻届的事情,如果没有选择在今天去办理婚姻届……

没有如果。

*

在垃圾堆里出生,忍受着所谓咒术师的孤傲,冷眼看着所谓大家族的腐烂,然后离开,在黑暗里舔舐着浊血为生,在烂到极致的黑暗里沉沦。

结果意外的抓住了一道光。然后,永远的失去那道光。

……无所谓了,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堕落也好,腐烂也好,什么都无所谓了。

从今往后,什么事情都不再有意义。

不再尊重自己与他人(注),就这样安静的沉沦于此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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