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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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籇故技重施，撕了两坨卫生纸，团吧团吧塞进耳朵里。

两分钟后，杨籇一身怨气的坐起来，靠在墙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睡得五仰八叉，口水横流的呼噜大哥。

他老人家的呼噜声穿刺性太强大，即使耳朵被卫生纸堵住，呼噜声还是犹入“无纸之地”，直入耳膜。

盯着呼噜大哥看了会，杨籇叹了口气，有心拿出小说来看两页，但车厢里昏暗，他又没带手电筒，最后他怎么起来的又怎么躺了回去。

这一夜，杨籇在呼噜的波涛中上下沉浮，等他睡意战胜噪音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等杨籇醒过来，已经日上中天。

伸了个懒腰，他一转头，吓了一跳。

任谁刚睡醒，神志还不太清醒，一转头看到一个脑袋，能不被吓到。

大脑袋咧嘴，递给他一个大红苹果，“同志，昨天对不起了。给你吃个苹果压压惊。”

是够惊的！

杨籇舔舔干涩的嘴唇，看呼噜大哥一脸愧疚，伸手接过苹果。

呼噜大哥走后，杨籇噗通一声躺了回去，没几秒又坐起来。

膨胀的膀胱逼迫他快点起来。

杨籇以最快的速度去厕所解决问题，顺便刷牙洗脸。

第二天下午，杨籇在谷阳县火车站下了车。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小破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虽说他迫切希望早一点离开这里，但回来了才知道，这个破破烂烂却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家，带给他的多大的安全感。

“喔喔喔……”公鸡牌闹钟响起来。

杨籇皱着脸，抓抓头发，艰难的从被窝爬起来。

昨天回家的时候还不显，早上起床身上酸痛，脑袋也是混沌一片。

杨籇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迷迷糊糊下了床，在井边打水的时候，差点一头栽进去。

杨籇：“……”

他蹲下身就着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简单的吃过早饭，杨籇将进的那些电子表，分出五分之一放到挎包里，剩下的全都藏起来。

杨籇步行到了县城，登上了去上云市的大巴车。

他原本想在县城卖货的，可后来在火车上，跟同样来自上云市的呼噜大哥闲聊的时候，说起市中心新开了家百货大楼，那可是上云市第一家百货大楼。他说他去过一次，里面各种东西应有尽有，看得他一眼花缭乱，强烈推荐杨籇去逛逛。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是头一家，大家都好奇，人特别多，挤挤插插的。

杨籇一听眼睛就亮了。

人多好啊，人多说明客流量大，客流量大他的电子表卖出去的机会才更多。

等了没一会儿，谷阳县通上云市的班车就到了。

到了上云市的时候，将将十一点。

杨籇顾不上吃饭，直奔呼噜大哥说的百货大楼。

正值人们中午下班，进出百货大楼的人特别多。杨籇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在他眼里，这些都不是人，这是行走的钱币啊！

这个世界上不止杨籇一个聪明人，百货大楼门口不远处，有三个小摊。

一个卖饮料，一个卖馄饨肉包子，一个卖袜子辫子绳这种小物件的。

没跟他撞类型的，这让杨籇放了心。

杨籇没有凑过去，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用从纸箱子上裁下的硬纸板，翻过来，上面写着两行字，“卖电子表，多种多样，颜色亮丽，大厂制作，质量有保障，假一赔十。”

“电子表”这三个字最大。

硬纸板上方被穿了根绳，杨籇将之戴在脖子上。他将衣袖撸上去，露出白皙逐渐结实的小臂，从包里拿出两块表，戴在手腕上。

原本这双手指甲里全都是污垢，手上一层淤泥。等到杨籇接受这具身体后，指甲剪短，认真搓洗，这么多天过去了，现在的手，指甲润洁、手掌干净、手指修长笔直，堪称手控福利。

廉价的电子表戴在这双手上，立刻有种高级感。

他就一个人，目标小，干脆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款电子表，造型时尚，质量一流。”

“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可以为您的人生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

走过来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十一二的小胖墩。

“几位同志要不要看看电子表？”

小胖墩听到杨籇的吆喝声，转头，一眼就看到手腕上那红蓝相间的电子表，好看啊。他忍不住拽拽她妈的衣服，“妈，给我买块电子表吧。我班上的同学就有。”

妈妈顺着小胖子目光看去，第一眼看到电子表，皱了下眉，第二眼看到买电子表的人，眉头舒展开。

“孩他爸，咱大宝都这么大了，连块表都没有，咱们给他买块吧？”

爸爸看了眼，嫌弃道：“电子表有什么好的，那就糊弄小孩玩的。”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要买就买块石英的手表。”

儿子听了高兴坏了，扯着老爸衣服，笑的眼睛都没了，“爸爸你答应了？那咱们现在就去买吧。”

爸爸脸都僵了，他是啥时候答应了，他只是说手表比电子表好，可没说要给他买手表。虽然现在买表不需要票了，可一只表也要好几十，他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他想反悔，可想起他自己平时教育儿子的时候，诚实守信挂在嘴边，还曾经口出狂言说自己从未欺骗过别人。如果今天他不给儿子买手表，那他的平时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不就坍塌了么。

爸爸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拉着儿子到了杨籇身边。

杨籇见他们一家三口都走到百货大楼门口了，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一转眼这三口又回来了。

“同志，我们先看看你的表。”

杨籇笑道：“行啊。”他从挎包里拿出几个样式不同，颜色也不同的，“我这的电子表，不仅颜色多，样式也多。你喜欢哪个可以试一试。”

这一家三口以为就杨籇手上戴的那两种，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样式。

小孩妈妈来了兴趣，一个个的看一个个的试，最后目光落在了杨籇右手腕上，“这里怎么没你手上那样的？”

杨籇一边从挎包里拿，一边解释道：“不是我不拿出来，而是这款价格比较贵，我觉得孩子这么小，买一个便宜点的就行，太贵的比较浪费不是。”

“哟，这嘴还挺会说。”妈妈接过来看，果然质量比之前那几个都要好，接着往她儿子手腕上扣，“这款多少钱？”

杨籇道：“二十五。”

“啥？这么贵！”妈妈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了，立刻将电子表从儿子手腕上退下来，“你抢钱啊。”

儿子撅着嘴，“妈……”

“你闭嘴。”儿子刚说一个字，就被妈妈喝止。

杨籇苦笑道：“大姐，我都说了这款孩子带太贵了。所以之前就没给你介绍不是。”

妈妈这才想起之前杨籇的话，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

“那，那几款多少钱？”

杨籇道：“十五块钱一块。”

便宜了十块钱！

原本在小孩妈妈眼中质量不及刚才那块的其他电子表，立刻无比顺眼起来。

她按捺住要买的冲动，撇嘴道：“是比那块便宜不少，但可这质量也差太多啊。”她瞪了一眼一脸渴求的儿子，“我诚心想买，你给我个实在价。价格合适，我就买，如果价格太贵，我还不如去买手表。那可是能一辈辈能传下去的。”

杨籇一脸为难，道：“大姐，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其实就一看摊的。老板让我收多少钱，我就得收多少钱。”

孩子妈妈倒是没觉得杨籇在骗她。做生意可是要有本钱的，看眼前这年轻人也就二十左右岁，哪来的钱作本啊。

不过就算杨籇如此说，也没打消孩子妈妈讲价的心。此时完全没有孩子他爸可以插言的地方，他站在一旁安静如鸡。

杨籇想了想，咬咬牙，一拍大腿道：“做生意都图个好兆头，我今天第一天看摊，你们又是我第一位顾客……这样吧，我给你们便宜三块！如果你们还是觉得多，那我没办法了。”

孩子妈妈一听竟然能便宜三块，开心极了。但她按捺住喜悦，她开始挑电子表行这里那里的毛病，试图让杨籇再降价。

这回杨籇咬死十二，宁可不卖也不降了。

孩子妈看杨籇非常坚定，估摸着十二块钱就是老板给他的最低价了，道：“看在你这小伙子挺诚恳的份上，我们就买了。”

杨籇递出电子表的时候，低声道：“大姐，这个价格你可得保密啊。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十五买的。”

“行。”

目送这一家三口离开，杨籇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天啊，讲价的女人太可怕了。

一想到，随后还会遇到更多、甚至更厉害的讲价高手，他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小同志。”刚才在一旁偷摸听了半天的老爷子，杵着拐杖，点点地面，笑眯眯的道：“我也想从你这买块电子表，你可得给我跟那三口一样的价。”

老爷子兜里装着电子表走了，心里充满了占了便宜的满足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杨籇一脸丧气，可心里也在偷着乐。

堪称双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