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衣服会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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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维尔利的话,伊莱拍打牛肉饼的手停在半空。

他垂下头，两根拇指把牛肉饼一点点掰碎，这分外眼熟的小动作令维尔利回忆起白天时吃到的那坨糊糊。

维尔利扶了扶额，捉住伊莱的手制止道：“别掰了,你想吃牛肉碎直说，明天给你做。”

伊莱像是回过神来,磨磨蹭蹭地放下牛肉饼,嘴里嘟哝道：“我不会再走了。”

“什么？”维尔利没听清。

伊莱抬眼，咬字清晰：“我不会再走了。维尔利,我要承担这次爆炸事故的责任。”

维尔利瞅了伊莱半晌，他能感到自己捉住的那只手在变得僵硬,可见伊莱现在很紧张,但即便如此伊莱也没有移开眼神,而是直直地与他对视。

少年嘴唇抿为一线,脊背挺得笔直，平日孩童似的天真神态尽数收敛，眉眼里隐隐透露出一丝与他秀美面庞不符的坚毅。

这种坚毅不是他以往那种明明害怕却强作精神的逞强,而是真正想清楚了要承担一切的清醒的坚强。

“我想要……”少年开口,前几个音有些许颤抖,被他及时稳了下来，“我想要做我能做到的事,帮你的忙。”

维尔利从伊莱干净的眼中看到了微瞪着眼一脸诧异的自己，愣神间松开了手，伊莱的手轻轻落还到桌面上,哒的一声闷响。

他本来是想调侃伊莱的，没想到被对方将了一军，还将军得如此漂亮。

亲自教导的勇者一夜之间有了显著成长，维尔利很高兴。

只要伊莱继续以这个速度成长下去，维尔利相信即使有一天伊莱变成了一个人，他也能照顾好自己。

思及此维尔利笑道：“正好，我刚想和你谈谈这件事，还愁找不到时机呢。”

他挥动手指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图样，逐渐有深红色的线条自他指尖伸出，编织为一卷同色的卷轴飞向伊莱。

伊莱忐忑地把酝酿已久的决心说出口，还以为维尔利会耍老伎俩岔开话题，这时得到想要的回应，心中不禁兴奋难言。

这种感觉，也就只有收到《今毁》第8册时的心情可与之比拟。

有了多次接任务的经验，他这次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卷轴，没再让它砸在自己的额头。

“没见过深红色的卷轴呢。”伊莱握着卷轴疑道。

不同类型任务的代表卷轴有着不同的颜色，主线任务是金色，支线任务是白色，低于当前推荐等级的任务是灰色，循环任务蓝色，佣兵任务绿色，隐藏任务则是黑色。

这些都是波尔特老师在学院讲过的，唯独没有提过深红色的卷轴会是什么任务类型。

“是创世勇者发布的特殊任务，自然不属于常规任务的范围。”维尔利回答道。

伊莱有些雀跃地拆开捆缚卷轴的绸带，在展平卷轴之前他给自己鼓了个气，一口气将之拉平。

瞬间，一束红光射入他的精神领域。

过了会儿，伊莱手中捧着的卷轴完成了传递任务的使命，化为粒子消失于无形。

伊莱神色复杂地看向维尔利，不安地询问：“任务我接下了，但……我们怎么凑齐一万金币？”

别说一万金币，他1银币都凑不出来，穷的响叮当。

“维尔利，你的存款多吗？”伊莱忽然问出一个他好奇已久的问题。

尽管维尔利时不时向村长和校长哭穷，一应支出都精打细算，但伊莱却从没见过维尔利真穷的时候，相反，维尔利在把钱花到刀刃上时极其爽快，丝毫不见拮据。

这座房子像个独栋小别墅，房间又多又宽敞，下面的庭院拾掇得像个小花园，更有闲钱挖偌大一个池塘，这是薄有积蓄的人才能打造出的舒适住宅。

加上村民a和特聘教师的双重身份，维尔利每月的工资想必非常可观。

在伊莱莫名炽热的眼神攻势下，维尔利装模作样地左右望望，朝伊莱勾了勾手：“我得小声点儿说，不能让人听去了。”

伊莱不解：“那我们发私聊……”

“发消息会被上位者看到，也不安全。”维尔利摆手。

伊莱实在想知道答案，只能依言绕过桌子。

维尔利示意伊莱把耳朵凑过来，伊莱半蹲着照办。

“我所有的存款加起来是……”维尔利说了个数字。

伊莱做好了被深深震撼的准备，结果听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字。

他恍惚地捏了把脸，确认没有听错。

“就只这么些吗？”伊莱的语气里难掩失望。

维尔利鬼鬼祟祟的，给了他多余的期待。

伊莱的表情很好读懂，维尔利一只手搭到伊莱肩上道：“我养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加上你勉勉强强，饿不死的水平。”

他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他领着村民和特聘教师的双份工资，手头的流动资金还是很充裕的。

“不可能啊，这栋房子还有庭院和池塘都很花钱啊。”伊莱黯然地嘀咕。

“房子和院子是老本，每月生活费用扣掉后我存下来的不多。”维尔利坦陈回复。

伊莱想了想，皱眉问道：“那为什么要讲悄悄话？”

平心而论维尔利的存款不少，但也不至于像那样做贼心虚啊。

维尔利听罢一咧嘴：“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存款数目，万一他们劝我捐进重建计划怎么办。”

“可你最终还是要捐的。”伊莱歪了歪头，“上面的要求不就是让我们自己攒钱吗？”

维尔利摊开手：“筹资和自己捐不能相提并论，我们要做的是筹集和赚取新的金币，而不是把已有的积蓄扔进去。”

他看伊莱似是听懂又似是没懂的样子，又补充一句：“单靠我的工资和你打本做任务的那点零钱不可能攒到一万金，但我们可以想办法用正当的方式筹钱。至于其他途径获得的钱财，适当放一些进去即可。”

“当然，你要不介意回到餐餐都是面包的日子，我也可以把我的积蓄全扔到重建计划这个无底洞。”

“不、不行！”伊莱条件反射地全力拒绝。

“那我就当你同意我的想法了。”维尔利托起下巴。

伊莱作冥思苦想状，然而并没能想出什么有价值的提议，遂遗憾地点了点头。

“我能做些什么？”他在意地问。

“你先……唔。”维尔利看了看伊莱的姿势，迟疑道，“你的腿不酸吗？”

伊莱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还半蹲着，嗖的站直后酸意汹涌而至。

他返回自己座位坐下，咬了口还没动口的牛肉饼。

等伊莱吃完一个牛肉饼，维尔利道：“先去学院群道歉。”

“嗯。”伊莱点头。

“然后我们再研究下建筑模式，弄个问卷，征求下其他勇者们的意见，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宿舍。”维尔利续道。

“嗯。”伊莱继续点头。

“最后，乖乖上床早些睡觉。”

“嗯……哎？”伊莱头点了一半，愣了愣。

“怎么，精力旺盛，不想睡？”维尔利挑眉。

伊莱摇头，老实地说：“不，我以为维尔利会让我明天就去副本刷钱。”

维尔利理性分析：“蚊子肉太小，吃力不讨好，没必要特意去刷，又不是卖身还债。”

说到“卖身还债”，维尔利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

这次的爆炸事件表面上看伊莱是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实际上却是对精神网络进行了升级的大功臣，可惜仍不到公布伊莱身份的时机，创世勇者们也没有这个意向，造就的局面就是不明真相的人们仍蒙在鼓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伊莱本尊。

今天看着伊莱深切自责的同时热血上头，争着要把惩罚挑子的另一头架到自己尚且薄弱的肩上，维尔利心下唏嘘。

不过这唏嘘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勇者宿舍建成后，伊莱在勇者间的风评应该会有所好转。

伊莱那股傻乎乎的劲儿看起来可笑，可是其中所含的真诚与热忱却难能可贵，只要真的想做，这小子就会活力满满地去做，缺点是大概率三分钟热度。

然而在这种重要的事上，维尔利相信伊莱不会三分钟热度说说了事。这小子好面子，偶尔还很倔，约定的承诺做好的决策轻易不会更改。

“那我能自发去刷吗？”伊莱不死心地问。

——看吧。

“其实你不必事事问我，现在开始我不会随便插手你的决定。你是要刷本也好，做支线和循环任务也好，从中得到的金钱是只属于你自己的，你拥有自由支配它们的权力。不只是这些，我会减少对你生活的干涉……”

维尔利满心以为他这么说伊莱会很开心，毕竟孩子们都渴望家长撒手不管，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没成想他这席话居然把伊莱说得眼圈瞬红，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维尔利立刻打住话头，满头雾水地放轻声音问：“怎么了？”

刚不都好好的吗？

在维尔利看来，伊莱的能力稳定了，他就能适当减少监视的密度了，人是很重视隐私的动物，两个人干什么都一块儿久而久之会不自在。

伊莱太依赖他了，这种依赖一旦形成习惯，伊莱的独立思考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都将裹足不前，如今伊莱有了想独立的念头，他乐于推对方一把。

自然，维尔利也没打算一下子卸个痛快什么都不顾，他预计用筹资的三个月循序渐进地卸担子。

谁知还没进行到后面呢，这第一步就绊住了脚。

伊莱用力闭了下眼，把蓄势待发的泪水逼回去，抬头直视维尔利。

看了没一会儿，两只眼珠就又浸在了水中。

维尔利觉出一丝不对劲，起身走到伊莱身旁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莫非能力又不稳定了？那他这么快提这件事确实思虑不周。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伊莱闷着声否认。

他嘴上说没事，却用手紧紧抓住维尔利的衣角，大有不放维尔利走的架势。

“喂，我说过这样衣服会皱……算了你抓吧。”

维尔利扳了两下伊莱的手，看到伊莱的眼神后放弃了。

那是一种被抛弃的小兽似的幽怨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bgm分享：mamomo-原風景

这章和上一章的提要都好蠢啊，但是我真的不会写了

我何止不会写提要，我标题都要不会写了，失格才尽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