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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包子的大娘是个精打细算的贤惠人,为初入江湖的沈浮,上了很好的一堂经济课。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一分钱掰成两分来花,能用半文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花上一文钱,官府发给她的五十两银子,被折成了四张十两的银票,一张五两的银票,四两碎银子,和一贯铜钱。

四张大面的银票分别藏在两只鞋里,五两银票揣在腰兜,碎银子揣一半在怀里,另一半才和铜钱一起放在钱袋当中,一路走来,她硬是没被偷也没被抢,倒是碰见了劫色的,沈浮带着人去了小巷,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又多了几张银票。

如无例外,这些钱足够她花到京城,找到将她扔在神仙山就“不管不问”的师姐。

但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像她一样,初出江湖,就懂得算经济账的少侠,实在是少数。

绝大部分,都是才跨出家门,手里的钱就花了个七七八八,又没脸回家要钱,只好打各种零工,包括且不局限于去码头抗包,去后厨切菜……沈浮几乎是认识一个新朋友,就要散一部分钱,毕竟这些勤学苦练十几年,出来却只能干苦力的少侠们,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然后,她揣着身上最后五两银子,遇见了楚白歌。

楚小少爷身上没有半点江湖气,一脸的天真懵懂,像极了一只刚刚从笼子里跑出来的鸟,让人很怀疑没有人投食喂水,他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沈浮一路走一路看,见了不知道多少像楚白歌这样的人。

绝大部分吃够了江湖的毒打之后,都老老实实的回了家,听爹娘的话。

沈浮无心关注楚白歌,但架不住楚小少爷命好,一个劲儿地往她眼前凑。

路过包子铺,他在买包子送乞丐,遇见卖身葬父的,他给了张五十两的银票对姑娘一个劲儿的秋波视而不见,反而语重心长地劝她去买座好一点的坟地,拿剩下的钱过日子……

傻x。

长脑子的都知道,卖身葬父,葬父是借口,卖身才是关键。

沈浮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也以为穿着一身孝衣,哭哭啼啼的姑娘是真的准备葬父,直到她看见对方被纨绔子弟挑起下巴,眉眼间都是欲语还休的娇羞。

哦。

浪费她的同情心。

出人意料的是,晚上的时候沈浮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和白天那个傻x住在同一个酒楼里,连房间都是面对面的两间天字号,回去的时候打了个照面,楚白歌还斯斯文文地对她点了点头。

沈浮点头,回房间。

没放在心上。

她这人,被赵沁养叼了,钱多不多不重要,但住的地方一定好,吃的也不能差。

哪里的钱都省的,这里的钱不能省。

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了隔壁吱呀一声,不知道是开了门还是开了窗。

……

第一天离家出走。

兴奋。

第二天离家出走。

紧张。

第三天离家出走。

忐忑。

楚白歌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觉。

他在规划自己的江湖之行。

首先,拜师是肯定的。

楚家不学武,甚至看不起那些打打杀杀的武人,楚小少爷在家里,请教来请教去也就跟护院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别说打人,踢腿的时候能不把自己绊着,已经算是超常发挥。

他闭着眼睛在想,自己去哪里拜师比较好。

神剑山庄的剑法天下第一,潮生楼的音功听起来逼格更高……

他没想过自己拜师失败的事情,脑子里全是万一我天赋出众,大家抢着要怎么办?

“嘿嘿……嘿嘿……”

光是yy各家宗师,为了抢他大打出手的画面,楚白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脚步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楚白歌瞬间住了嘴不说,还把被子将自己从头裹到了脚。

妈啊,有鬼!

“咯咯……”一个笑的跟母鸡似的声音响了起来,偏偏那人还自以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很妩媚,“小郎君躲什么呢……奴家不美吗……你不想看看奴家吗?”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被褥,往下狠狠一拉!

“啊——”

在楚白歌叫出声之前,这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女人穿着薄衫,曲线在半透明的衣衫当中若隐若现,没见过世面的小雏鸟,瞬间就流下了两行不争气的鼻血,女人再度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挺了挺胸,问道:“好看吗?”

楚白歌的视线顺着上下晃了晃,晕乎乎地道:“……好看。”

女人又问,“那你要不要摸一摸?”

楚白歌的手都快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又忽然打了个激灵,紧张地缩到床角里去,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快离开我的房间,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女人压了上来。

她半跪在床上,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庞美艳逼人,红唇分外妖娆,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抚摸着楚白歌的脸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呢?明明身体很诚实,嘴上却不肯承认……别怕,小郎君,姐姐会让你快乐的……”

楚白歌莫名地觉得瘆得慌。

他看多了神神鬼鬼的故事,突然出现的女人,像极了那些传说中半夜吸人精气的女鬼。

他才不要被一个鬼玷污了清白!

“你走啊,快滚开——”

啪的一巴掌,楚白歌打落了女人的半边面具。

露出来的是一张被严重烧伤过的脸,脸上的眼睛被萎缩的肌肉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缝隙里面,只露出一点黑漆漆的微光。

“啊——”楚白歌吓得尖叫出来。

太恐怖了这个画面!

女人恼怒,瞬间变了脸色,没想到楚白歌明明是个小雏鸟,竟然这么不好对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白歌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就张开嘴,吐出了一口黑气。

黑气是香的,香到令人作呕的程度,香气中又有些许腐朽的气息。

楚白歌duang的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他发出最后的挣扎:“救命……”

女人勾起唇角,半边脸若仙子,半边脸如恶鬼,“小郎君,奴家会叫你快活的,包管到了地狱,都忘不了这滋味……咯咯咯……”

楚白歌留下绝望的泪水。

砰——

下一刻,客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门闩断成两截,其中一段狠狠地砸在女人的背上。

她回头,眼中满是被打扰的怒火:“谁!”

“咯咯咯,咯咯咯……我让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学母鸡咯咯叫……生蛋呢你……”

武功太好也是一种烦恼,女人的声音跟魔音似的,在沈浮的耳朵里回荡个不停。

本来她是不想管闲事的,反正女的采了男的花,在她看来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对这些男人来说,说不得风流一度,就当是春梦一场了,白天起来恐怕还要跟友人探讨一下昨天晚上女采花贼的滋味,但这个女人,笑的实在是让人恶心。

沈浮估摸着她是修炼了某种声音的功法,有惑乱人心的作用,一般心志不坚定的,估计在她几句话之下,迷迷糊糊地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了。

但对沈浮这种功夫高的人来说,她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叫个不停的老母鸡。

被烦的实在是受不了的沈浮,决定来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女人见到沈浮的瞬间,眼中的嫉妒几乎凝结成实质化。

沈浮没有化妆。

她甚至连头发都是随便束在一起。

但见过她的人,谁也无法否认她的美丽。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莹莹的仿佛会说话一样,眉毛微微上扬,又透出几分英气。

才从神仙山上下来的她,只有十六岁,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肌肤细的跟羊脂白玉一样,嘴唇不染而朱,抿在一起故作严肃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

女人瞬间就忘记了楚白歌,眼里只见得到一个沈浮。

她的双手成爪,毫不客气地朝沈浮抓去。

沈浮一个闪身躲开,她又飞快地变势,继续攻了过来。

“打人不打脸,”沈浮发现她的手始终都对着自己的脸,忍不住骂道,“你有毛病吧!”

“我要打的就是你的脸,贱人,贱人……我抓破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女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激动起来,脸皮上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颤抖。

莫名被扣了一口黑锅的沈浮感觉很冤枉,又很生气。

“脑子有病!”

她一边骂着,一边随手从门上抽出半截门闩,朝女人打去。

女人的武功出人意料的高,尤其是一双利爪,运用的灵活无比,尖尖的指甲,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好几次这双手都紧贴着沈浮的眼珠子擦了过去,她几乎能够感受得到被划破的风声。

门闩不太给力,挡得住女人的攻势,却制服不了她。

就在沈浮思考要不要拔刀的时候,女人突然凑近,微微张开了嘴。

她虽然没见着女人对楚白歌喷黑烟的样子,但女人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能用嘴发暗器的绣春刀高手,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在腰带里一摸,抓起一把白色粉末,就洒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

楚白歌躺在床上,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你、你用的什么?”他眼睛亮起来,“是毒药吗?”

沈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啊。”

她看了一眼楚白歌挂在墙上的腰带,顺手拿过来,将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的手,从脸上扯下来,反绑在身后,才回答了楚白歌的问题:“是石灰粉。”

她去探望一个又沦落到码头扛包的朋友,顺手在路边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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