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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身体僵硬了瞬间,她看向眼前的女人,问道:“你就不怕吗?”
赵沁轻描淡写地问她,“怕什么?”
“别装模作样了赵沁,我们俩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心狠手辣,你怎么敢让沈浮看到这样的你?”
如意半点不信赵沁的话。
她和赵沁两个人,一个是顺心如意的楼主,一个统领着绣春刀。
谁也不比谁更干净。
四只洁白的手上,都有洗不干净的血腥。
“不敢?”赵沁轻笑一声,语调忽然高昂起来,“我为什么不敢?”
她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仿若锐利的刀剑,直刺进如意的眼睛里。
“沈浮吃的第一只烤兔子,是我在她面前用水淹死的;沈浮杀的第一个人,是我手把手握着她的刀捅进去的;绣春刀的十八种刑罚,每一种我都在沈浮面前演示过,我带她听过这世间最可怜的告饶,见过最狰狞的面孔,尝过最苦涩的味道,你说我有什么不敢?!”
她抬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水在空中划过一条雪白的线,汩汩落入杯中。
如意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
赵沁动作优雅,带着胜利者的从容。
她倒完酒,将酒杯推向如意,像同朋友说话一样对她道:“你想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在如意的耳朵里,却满是炫耀的意味。
她们本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可在赵沁反问出“为什么不敢?”这句话时,她就已经输了个彻底,不是输在了她最得意的武功,也不是引以为傲的谋算,而是输在了她自以为自己最擅长的感情。
“你是不是觉得,你只是输在,比我后来一步?”
“难道不是吗?”如意倏地爆发,掀翻桌前的酒杯,站起身来,前所未有地愤怒道,“你只是占了先来者的便宜,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因为阿浮是个顾念旧情的人,你怎么可能有机会爬上阿浮的床,做她的枕边人?”
“你根本没有保护好她,和她在一起,你带给她的只会是伤害!”
不知道是哪句话激怒了赵沁,她手一抬,一巴掌将如意打到了地上。
赵沁的动作太快,如意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跌倒在地,才听到耳光的脆响。
如意捂着自己的脸,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向赵沁,没有生气,反而痴痴地笑起来,“你恼羞成怒了……你恼羞成怒了赵沁,我说中了你的痛点,对不对?”
“是,我就只是阿浮的股念旧情,可是那又如何?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我,做她妻子的人是我,不是你。阿浮有了我,就不可能再看到你,不管你多认真多努力,都是白做功夫白费劲。”
如意忽然反应过来,道:“你根本不确定阿浮爱不爱你,对不对?哈哈哈……多可笑啊多可怜啊,赵沁,你得到了阿浮,却还在怀疑她爱不爱你……”
“那又怎么样?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确定,去肯定,就算阿浮不爱我,她也会一辈子和我绑在一起,你说的没错,她是个顾念旧情的人,所以我永远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
如意的笑收敛了起来。
赵沁说的没错,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最后的结果,是沈浮和她在一起。
自己才是那个输家。
“多可悲啊……”如意轻轻地说道,“我都开始忍不住同情你了,明明我才是失败者,可你赢得也不够漂亮……你不是什么都敢吗?为什么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阿浮呢?”
“我不想让她烦恼。”
“说到底,你就是怕,我没想到,你怕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如意觉得可笑。
“你怕阿浮分不清眷恋与爱,分不清亲情和爱情,怕她对你的依赖,只是孩子对长辈的亲昵,怕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爱你,只是习惯性地依赖你。”
“我明白我输在哪里了……我输在没有让阿浮见到真实的我,她连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过,又怎么可能爱上我呢?
“但我不觉得我错了,我只是没有你那么自私,没有你那么卑鄙,你让阿浮见到这世间最深最沉的黑暗,不就是好让她信任你,依赖你,离不开你吗?
“赵沁……你说你好不好笑,明明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到头来怀疑的人又是你?”
“哈哈……怀疑又怎么样?宋如意,你不用费尽口舌,挑拨我和阿浮之间的感情,我只需要确定,陪阿浮走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就对了,有再多的问题,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讨论,而你,一辈子都只能作为一个输家,关在阴森黑暗的地牢里,永不见天日。”
“我感谢你曾经为阿浮做的一切,我答应过她,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下来的一生,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为你准备的牢房里,孤独寂寥的过吧。”
“来人,带下去!”
赵沁厉声道。
一身黑衣的女人破窗而入,横刀挡在如意的面前,“楼主,你快走,我拖住他们!”
“菊姨,不必。”如意抬开菊姨的手,从她身后走出去,“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与他人无关。菊姨是我偶然救下来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从来没有参与过顺心如意的事情,看在阿浮的面上,我希望你能够放她一马。”
赵沁淡淡地看了一眼脸带恨色的菊姨,道:“我没有斩草留根的习惯。”
如意道:“如果我真的要走,你拦不住我。”
赵沁的手放在了腰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攥住了刀柄,看向如意道:“你大可以试试。”
“丁满楼。”
如意吐出个名字,见赵沁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这才冷冷的笑道,“你当顺心如意是什么地方?你们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如果不是我为他保驾护航,你以为他真的逃得过如意楼的追查?”
丁满楼,这个名字属于绣春刀潜伏在顺心如意右护法身边的一个护卫。
所有绣春刀潜入顺心如意的人里面,属他爬的最高,接触到的顺心如意机密最多。
这次行动,也正是因为有他在,顺心如意的关键人物段宽,才会和自己的重要手下,一直留在山里,等着绣春刀的人瓮中捉鳖。
赵沁看向如意。
她不是没有察觉,这一次的行动太过顺利,顺利地简直超乎她的想像。
顺心如意有所反抗,但反抗的力度和它本身所拥有的庞大势力,完全不相符合。
就像是被人刺瞎了眼睛,捂住了耳朵,赤手空拳的和绣春刀的人搏斗。
这个时候赵沁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顺心如意自己出了内鬼,他们的行动才会如此的顺利。
两个女人目光对视,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意味深长。
“让那个女人走。”赵沁一声令下,绣春刀的人就收回了对准菊姨的刀。
菊姨警惕地盯着他们,见他们是真的收手,这才紧张地退到如意的身边,苦口婆心地道:“楼主,你就听我一声劝,跟我离开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主意,但是和这个女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啊楼主!”
如意轻笑了一下,拍了拍菊姨的肩膀,道:“菊姨,这些年来,你跟在我身边,为了做了很多事情,让我感激不尽,现在是你该休息的时候了,我的钱放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离了如意楼以后,你就走得远远地,离开金陵,不要回来!”
赵沁不耐烦地道:“说够了吗?够了就走吧……”
如意对菊姨道:“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菊姨推开窗,看了一眼如意,女人对她微微笑了一笑,一如当初见面的时候。
她跌落山崖,浑身是伤,睁开眼,就见到乌发雪肤,一身白衣的女子,正凝眸看着她。
她以为自己见着了观音菩萨。
“小姐,保重!”
菊姨纵身一跃,只听见噗通一声,随即消失在了秦淮河的漫漫长夜当中。
如意看着漆黑的江面,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对绣春刀的人淡定自若地道:“走吧。”
她平静的神情上面,半点也看不出先前和赵沁争执时的痴狂与怒躁。
只有微微泛红的脸颊,隐约证明着先前发生的事情。
路过赵沁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勾了一下唇角,低声说道:“长公主殿下,我等着你来找我。”
……
这天晚上,沈浮睡的很早。
无聊的日子,总是让人很愿意睡觉的。
这样时间被打发的要快些。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时候一天她要睡去八个时辰,仍旧觉得剩下的四个时辰难熬。
好在除开清醒的时候,沈浮总是睡得很稳,在熬过了最痛苦的梦魇以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进入她的梦中。
只是今晚,她做了一场与春天有关的梦。
梦里头春雷滚滚,江河滔滔,泛滥的江水肆虐,她却渴的厉害,像是许久都没喝水一样。
她急切地寻找着水源,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闷哼声。
一双汗涔涔冷冰冰的手臂紧紧地勾住了她的脖子。
“阿浮,阿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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