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补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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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谁来救救我……】

沈澄泓知道自己正在做梦，目之所及乃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四处都爬满了黑色的荆棘，有孩童稚嫩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

几乎是没有停顿的，他迈开步子循着远处传来的声音而去。这样的梦，他已经做了很久，对于这片不知名的梦境早已熟悉了。

声音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黑色荆棘藤，粗壮的藤条上长满了根根尖锐的倒刺，一个瘦弱的孩童被紧紧的缠绕在其中，倒刺扎进孩童的身体，几乎是遍体鳞伤，可他仍在用力挣扎着。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地面不知被血液滴溅了多久，已经是一片黑红色，黑色的荆棘蠕动着越缠越紧。

“清晏，别动，我来救你了。”

沈澄泓心中一揪，伸手不顾倒刺的尖锐，一点一点的将黑色荆棘扯开，抱出里面虚弱的孩子。他的一双手早已被荆棘戳的鲜血淋漓，可这份疼痛根本比不上怀中孩子所承受的痛苦。

怀中那幼小的孩子，正是幼年版的沈清晏。

从第一次做这个梦开始，一直到现在，沈澄泓每次进入梦境时都会经历同样的事，他听着沈清晏的求救声而来，将人救下，待到下次再梦到这里时，沈清晏依旧是被荆棘捆绑的遍体鳞伤，就像一个无限的死循环，没有终结。

梦境之中没有武器，就连内力都完全消失不见了，可即便如此，沈澄泓依旧一次又一次的将人救下，不曾有过例外。

自有意识开始起，他就时常可以听到呼救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沈清晏的音色。

黑色的荆棘藤寻着血气蠕动着纠缠过来，沈澄泓便抱着孩子尽量避开它们。

昏暗的梦境天空下，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一阵外力拽着自己要离开，是天将亮了，梦便要醒来。

摊开手看着自己正在淡化消失的身体，沈澄泓抿着嘴，伸手想抱紧怀里的孩子，可已经开始消失的身体无法再接触到孩子的身体，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荆棘追上来重新把孩子缠绕了起来。

“清晏，别怕，我会救你的。”

梦中只来得及做出下次的承诺，沈澄泓豁然睁开眼，翻身坐起，抬起略微无力的手将胸前大敞的衣衫重新系好。

“你居然醒的这么快，倒是让我意外。”

耳边传来银制品晃动的脆响，沈澄泓整理好衣衫，闭目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这才睁眼望向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还有多久。”

男人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蛊笛，伸手按住沈澄泓的手腕查看了脉像，半响后，便收回手，一脸玩世不恭的逗弄起缠绕在自己腕间的青黄两只小蛇。

“距离三月之期尚有两月，曲教主既然有意帮你，时间一到，自然会让你走。”

五仙教地处苗疆，曾经也过一阵动荡的时局，如今在曲云的管理下，情势已比过去好了不知多少倍。

沈澄泓为求凤凰蛊与生死蛊而来，这样重要的蛊，教内弟子这一生也就能炼出一只而已，这可是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珍贵之处自然显而易见。

曲云在听教内弟子上报后，招来沈澄泓问明缘由，在得知沈清晏与宋苏二人的情况后，不由得心生感触，默默用自己稚嫩如女童一般的手拍了拍身边乖巧静候的毒尸。

曾几何时，阿亮也是秀坊中最耀眼的少年，何等风光霁月，却为了自己而变成如今的模样。

若能重来一次......若能重来......

“我可以帮你，但生死蛊我已经给了阿亮，剩下的这只凤凰蛊，便给你吧。”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曲云将生死蛊的母蛊下在了自己身上，子蛊则给了阿亮，事到如今，什么都迟了，她没有什么能够弥补给阿亮，只希望他不要再受伤。

而凤凰蛊虽有起死回生之效，可两种蛊不能兼容，因此她手里的这只凤凰蛊，便给了沈澄泓，至于剩下的生死蛊，就要凭自己了。即便是曲云，也不能要求教内弟子交出生死蛊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澄泓拿到凤凰蛊，当即便郑重道谢。他虽身处苗疆，却仍与沈清晏有书信往来，信中提到沈清晏自己在裴元的帮助下，身体感觉好多了，但宋淑离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不好，一次比一次凶险。

思量过后，沈澄泓决定先把到手的凤凰蛊给宋淑离，至于生死蛊，清晏的生命暂时没有威胁，他会尽快想办法拿到。

当然，这也是出于一些私心，生死蛊的效用是代君受命，保君平安。若能拿到生死蛊，他就能把母蛊下在自己身上，让沈清晏每次犯病时少受一点苦。

“你这小道长怎么总是走神，试完剩下两月的蛊就放你走，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你的命。”

沈澄泓在五仙教中寻觅了很久，这才有一名弟子愿意给出自己的生死蛊，这名弟子，便是曲灏灵。

曲灏灵在教中便不是很合群，时常会鼓捣出新的蛊，只是苦于没有试验对象，又不能拿人做试验，因此手中搁置了许多新蛊不知其效用。沈澄泓的到来无疑是赶巧了，两人便定下约定，一个试蛊三个月，一个拿出生死蛊，你情我愿的买卖。

生死蛊的珍贵不言而喻，而试蛊也存在种种危险，两相对比之下，二者之间的分量是差不多的。

沈澄泓做出这种决定也是慎重考虑过的，他手中有裴元亲制的药物，三月过后回归万花谷亦有裴元相助，如此一来，三月试蛊虽然难熬，却并不能马上取人性命，只待回去好好休养一阵便可以了。

这次回去，大概又要麻烦裴元兄了......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沈澄泓拢了拢衣衫，趁着这暂时的休养时间提笔写信。

......

万花谷，客居内，苏璆鸣听着屋外翅膀拍打的声音，起身打开窗子，一只信鸽收敛了翅膀落在他肩头。

苏璆鸣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拆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竹筒。

因为很在意当时算命先生说的话，他便修书一封拜托正好在附近的师兄前去求解，应是师兄有了消息传来。

伸手摸索着纸张上微微凸起的文字，苏璆鸣目不能视，因此门中师兄弟但凡是给他写信的，都会默认多描几遍使文字凸起，方便他用手摸出文字。

同门师兄在信中提到，算命先生见到他来没说什么，直接给了四个人的批命，从上至下的顺序一次是苏璆鸣本人的，宋淑离的，最后是沈清晏与沈澄泓。而沈清晏与沈澄泓命格特殊，共用一个批命。

苏璆鸣抚摸信纸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向下面的批命词摸去。

玉石本无心，无暇净污秽。

红尘点离合，玉碎不瓦全。

人间红尘路，初心负未泯。

琉璃赤子心，归去九重阁。

且行且珍惜，同根一脉生。

念由心生起，殊途还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