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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令依然没有回来。
花满楼在花园饮茶。
花家三哥正在室内休养。他的毒已经解了。
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哪怕当朝天子也不会知。
花满楼在花园饮一杯茶。
他既看不到茶色,也闻不到茶香,更尝不到茶甘。
但他依然在饮这杯茶。
他已经恢复了精神,与一月前大不相同。
花七公子,温润如玉,宠辱不惊。
花家本该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对应,但似乎此刻的花家,并没有如此崩毁。
这样的七公子立于花家,就像是一枚定心针。
他手里端着茶杯,温如水,淡如茶,感知这些变化,却从未停过。
花平急促跑来道:“七公子……”
花满楼知道出了事,放下茶杯,道:“是谁来了?”
花平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西门吹雪……”
一个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即使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只要见了他一面,也会知道他就是西门吹雪。
这样的剑客,本身就是一把剑,锋光夺目。
花满楼起身,道:“西门吹雪来了?”
他的脸上却不是奇异,不是惊讶,只有一份喜悦。
西门吹雪能来,定然是妻儿得救,才会出现在此。
既然他的妻儿此刻已经得救,他如何不会替他高兴?
花平道:“他站在门前,叫我通报一声,要见七公子。”
花满楼道:“你不用回去了,他已经来了。”
通传即是告知,他既然已经告知,便不会再等待。
剑气如风。
风至,西门吹雪已至。
他依然穿了一身白衣,人已站在花满楼的花园中。
花平见状,自觉退下。
花满楼道:“庄主妻儿可好?”
西门吹雪迎风而立,道:“安好。”
花满楼面上有笑,道:“那便好。”
西门吹雪凝视着花满楼。
花满楼永远都是一个静和的人。
若说西门吹雪的身上永远都不会少了杀气,那么花满楼身上就永远不会多上一分乖戾。
他就像云,就像水,就像秋日的光。
就像所有温暖舒心,却强大无比的生物。
只有这样的强者,才会选择包容万物。
弱者对抗,强者包容。
正如花满楼了解西门吹雪一样,西门吹雪同样了解花满楼。
他道:“花公子可好?”
他很难关心人。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去关心人。
即便他去关心人了,他也不会说出来。
但他此时已经说出来了。
花满楼道:“安好。”
西门吹雪并没有像他一样露出笑颜,他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但他依然说道:“那便好。”
他与花满楼的话颠倒一遍,话还是那几句话,心意却是不同人的关怀。
花满楼已经猜到西门吹雪此行的目的,西门吹雪绝不会是单单专程向他来报平安。
花满楼道:“你想问我陆小凤的下落?”
西门吹雪并不惊讶他能猜到,淡淡答道:“是。”
花满楼道:“你前来路上亦知道坊间流传?”
西门吹雪顿了顿。
西门吹雪虽然冷,但他并不盲,也不聋。相反,像他这样的人,反而知道更多的事。
不说,并非不知。
他点点头,道:“的确。”
花满楼却带了淡淡的笑,道:“西门庄主有时候也的确是个会为旁人着想的人。”
他与西门吹雪向来观点不和,理念不同,但有时候,西门吹雪这个人却也并不是那么冷漠,那么自我。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与西门吹雪的关系,他们了解对方,却难成知己,甚至朋友。
西门吹雪没有答话。
他即不想答,也不需答。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已经去寻陆小凤。”
西门吹雪问道:“去哪里寻?”
花满楼摇摇头,道:“不知。”
他不会骗人,他摇头便一定不知道。
西门吹雪便不再多问。
花满楼道:“或许老实和尚能找到,司空摘星此刻应该已经见到老实和尚。”
西门吹雪道:“老实和尚我见过。在路上。身边并没有司空摘星。”
花满楼疑道:“西门庄主在哪里见到他?”
西门吹雪道:“来时在雁荡山麓,他往西走。”
花满楼道:“往西走?”
雁荡山麓,往西再走,便是暘山古道,穿过暘山古道,便是天禽门天禽老人的住处。
老实和尚要去找天禽老人?
他为什么要找天禽老人?
司空摘星又去了哪里?
老实和尚曾经暗示过他与陆小凤,香料能解开云火流霞阵的火阵,那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西门吹雪与花满楼都不再说话。
因为他们不需点透,便已猜的精准。
天禽老人。
这个迷局里牵扯到的人,已经太多。
或许还有更多,只是还未出现。
西门吹雪忽然道:“叶孤城在落霞谷。”
花满楼面上仅有一丝讶异,但旋即便不再有。他与陆小凤所行之旅,叶孤城的生死已经太多人猜测,花满楼知与不知,确与不确,都有了十足的准备。
而叶孤城的生死,在他心中如何看不开想不开?
花满楼本不想多讲,但他沉思片刻,还是说道:“想不到西门吹雪的剑也曾收过锋。”
西门吹雪道:“永不再有。”
花满楼道:“西门庄主的剑本已高深,与当年叶孤城相差无二,我只想知道,当年的西门庄主是因与叶孤城决斗而悟剑,还是因为收剑而悟剑?”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花满楼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太冷,冷的即使不声不响,也能感觉到那种静默肃杀的冷。
终于,西门吹雪道:“剑本是剑。”
剑本是剑,悟的是人,而非剑。
花满楼知道西门吹雪要说什么,他没有再问。因为西门吹雪已经回答。
花满楼道:“或许陆小凤已经去落霞谷寻你。”
西门吹雪望着花满楼。
花满楼极了解陆小凤。
甚至比西门吹雪、司空摘星要了解的多。
花满楼道:“他若无事,或许此刻已在落霞谷。”
西门吹雪见他面色如常,并未太多情绪动荡,他不关切这些,但花满楼与陆小凤的传言却是江湖皆知。
像他这样的人,在来的路上,甚至也会想,他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花满楼。
而令他钦佩的是,他见到的人,依然是花满楼。
从未变过的花满楼。
西门吹雪道:“为什么不寻陆小凤?”
花满楼道:“若他想见我,自然会来找我。”
他的目光浅淡,平和,宁静,看起来,他的眼睛极动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看不见。
西门吹雪静静站着。
他忽然想起他与花满楼第一次见面,花满楼虽赞扬了他,却依然毫不留情的点破了他的理念。
甚至他们互不相让。
一个要举剑吹血,一个仍心怀万物。
他们本就不一样。
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依然是个了不起的人。
西门吹雪道:“花公子,告辞。”
花满楼没有挽留。
但他还是想到了一件事,他道:“西门庄主,若你见了陆小凤,替我谢过他。多谢他搭救了我的三哥。”
西门吹雪道:“他救了你的三哥?”
花满楼道:“三哥中毒,若不是陆小凤,恐怕再回不了花家。”
西门吹雪道:“你如何知道是陆小凤?”
花满楼道:“他曾教我灵犀一指,其中点穴封脉的手法我又如何能不知。”
西门吹雪点点头。
他道:“好。”
花满楼此刻已知陆小凤无事。
他已救了自己三哥。
他并未来找花满楼。
若他猜的没错,陆小凤此刻应去找西门吹雪。
他的心思细密,旁人怎知。
他对陆小凤的了解,旁人更无法懂得。
而花满楼却有更多的事要做。
花如令还未归家。
还未归便绝不仅仅是还未归。
西门吹雪道:“花公子,保重。”
他不是一个离开时会作别的人,但此刻他对花满楼说了保重。
他亦感受到了花满楼此刻的不同。
并不是花满楼的人变了。
而是他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
一个不回小楼的花满楼,即便他与从前再一样,他也一定有太多的事让他不同。
花满楼自回花家便未归小楼。
绝不是因为流言蜚语。
花满楼并非一个逃避的人。
花满楼是个一直愿意去面对去解决的人。
他从不逃避问题。
也从不拒绝挑战。
但他一直如水如玉。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他性情温和无争,了解他的人便知,他虽温和无争,却身有坚毅品格。越如此,他越包容。越坚强,他越平静。
西门吹雪与他不同,但西门吹雪也并非一个不懂花满楼的人。
花满楼一直在应对,应对问题,应对困境。
那么他此刻,应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暗潮汹涌?
花满楼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他道:“西门庄主保重。”
西门吹雪不再停留,他白衣一闪,已经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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