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借石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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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说真的？”

石路青画完图正愁去哪找人来做石辘，没成想石刘氏给了自己一个意外之喜。

难道石家祖上也有能制糖的能人？

“这两石墩就立在你爷那屋角下，几十年了就没挪过。”石刘氏说着，又看见石立春在一边直愣愣地杵着，当下就使唤他去石辘搬回来。

“兔崽子，没眼力见的，”她张口就骂，“你小叔要没瞧见啊？赶紧去搬回来。”

她骂石立春是骂惯了的，自是不觉得有什么，也没注意到石立春眼底不符合年纪的深沉郁色。

“别……”

石辘一个就重一吨左右，哪是个普通小孩能搬得动的。

“天都黑了，那东西又重，搬它做什么？我明天直接去用就是。”石路青话说的理直气壮，很符合原主处事风格。

“也对！”石路青这么一说，石刘氏忽地有了底气，“你好歹也是石家孙子，用用两石墩怎么了，朱桂花一个外人，晾那泼妇也不敢拦你。”

石路青默默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朱桂花是谁，一想，才想起朱桂花是他大伯娘，石路青爷爷去世之后，石路青他爹那代的几个兄弟就分了家，依着习俗，房子留给老大，几个小的分了家产就各自离家讨生活。

偏还没分家之前，石刘氏和他大伯娘就不太对盘，大伯娘性子泼辣，事事不肯吃亏，而石刘氏呢，心眼又小，又爱炫耀，两人老是因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今天说你们家饭吃得多，我家没吃饱；明儿说你家干活没我家多，我家吃亏了。

诸如此类，吵得头大，如果是平时都是小吵，分家那天才是吵得天崩地裂，谁都觉得对方占便宜了。

分了家之后，二人碰到免不了掐一下，加上后来原身赌博，甚至还去大伯家偷过钱，发现丢了钱，朱桂花扯着嗓子骂了三天。

石路青突然意识到，明天想用石辘，怕没那么容易。

·

第二日石路青照例是清晨去方记杂货做账房先生，他到的时候方成北没在，沈金正拿着抹布擦地，走上去都能照出清晰人影来

“石先生，你到啦。”沈金满脸的热情，好似最普通的擦地都能让他快乐到不行。

石路青应了，把袖子向上一挽，也拿起块抹布，浸了水擦起地来。

“石先生……”沈金大惊失色，“你怎么能擦地呢？”

石路青奇怪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擦地？”

“我见过的读书人都不擦地。”

沈金认真回忆起来，“我老家就在村子里私塾旁边，那里面的学生都不擦地，哪怕是农家子弟，顶多回家帮家里种种地，擦地这种活都是不干的。”

石路青又擦了块地，“那还是见得太少，别说擦地了，挑粪浇田的都大有人在。”

沈金实在是不能想象一向自诩风雅的读书人挑粪的场面，闻言眼睛睁得圆圆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信。”

石路青笑了笑，不回话了，怎么就没这样的读书人，想当初，他在现代时，翻地，栽秧，挑粪，浇田，样样都会。

只是后来，书越来越厚，看书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就远离了那片土地。

“我总觉得，石先生你和我见过的读书人都不一样。”

沈金的话让石路青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正好把擦得差不多了，他把抹布扔进盆里，洗了手才道：“哪有什么不同？不就两耳朵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

沈金脑袋瓜被这话哽了哽，一时没找到话回他。

石路青瞧着街上的人群开始多了起来，却照旧没人进店，也愁，虽说他拿的是月钱，就算没生意还是能得到钱，可这样萧条，怕时开不到几个月就得关门。

“沈金，咱们把靠门这排东西理理。”

石路青说干就干，把货物分门别类的放置，顿时看起来就干净整洁了些，又把价钱名称如数贴在上面，此外，他还耍了耍心机，把最招女人的喜欢的胭脂水粉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还特地打开了一盒，任由那香气向外散发。

也不知道方成北在哪进回来的胭脂水粉，闻着很香，看上去成色也相当不错。

哪个年纪的女人不爱俏？就算七老八十了，说起首饰和衣服来还不是头头是道。

果不其然，还没一刻钟，就有两位姑娘携手进来，直奔胭脂水粉而去。

“两位客人，请问要些什么？”沈金眼尖又积极，殷勤地上去招呼。

“胭脂怎么卖？”两姑娘直截了当地问。

“大盒20文，小盒14文。”方成北定价时压根没照颜色不同来定，他看着盒子大小就定了。

价格不贵，两位姑娘却有些犹豫不决，把玫瑰红色拿起来，又盯着桃红色的不放，真真是难选。

“心溪，怎么办？”一姑娘轻唤着朋友的名字，“你觉得哪个好看？”

名为心溪的姑娘仔细端详了两种颜色，一双手都快缠成一团麻绳了，“我觉得两个都好好看。”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纠结。

“两位客人要是两种都喜欢，不妨都买回去试试。”沈金热情道：“我们家的胭脂是从江南运过来的，这些胭脂在当地都深受喜爱的。”

江南……对于两位生活在西南边陲县城的姑娘来讲，就是顶顶的繁华之地，那儿的胭脂定然是极好的，可囊中羞涩，买两盒钱不够啊。

“胭脂这东西，一盒都能用上许久，没必要买两盒。”

石路青识破她俩的窘迫，却巧妙地换了个说法，“小店提供可提供胭脂小样，只是那样每种颜色的胭脂就只有半盒，不知两位可否愿意？”

两人没听过小样这词，不过一次能得到两个颜色，两人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即就应了。

石路青接过两人的胭脂，取出一片薄薄刀片，把胭脂均分为二，又拿出四个更小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填了一半的胭脂进去，又将其刮平整，便成了一盒小胭脂。

他又如法炮制了三盒，两位姑娘得到了两种颜色，高高兴兴地付了钱离开。

“石先生，你好厉害。”

沈金赞叹道：“我都没想到这法子。”

“日后要是有人想买几种颜色，也可以这么办。”

石路青还不是在现代看网上卖小样卖得火，刚又看两人纠结，才想起小样来。

两人交谈之时，又有人进店，沈金赶紧上前迎着，石路青坐在柜台上，把刚卖出去的胭脂记录在账本上。

等到了打烊的时候，账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了五六页，沈金送最后一个客人出门后，转身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店里生意太好了！”

沈金已经忙得没有时间喝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要是每天都有多客人就好了。”

“会有的。”等日后把店里整理完毕，店里生意绝对不会差。

沈金嘻嘻一笑，“只要有石先生在，店里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你小子……”石路青受了这吹捧，哑然失笑，“别说漂亮话，快把店门锁了。”

石路青离了店，出城时在城门口看见了，石砚文，他也看见了石路青，石砚文立刻扭头就走，显然不想和他再碰上。

石路青没管他，一路疾奔回家，甘蔗一旦离了地，水分就飞快流失，今日已经耽搁了一天，糖分不知道要少多少。

他才刚到清山村村口，就听见自家老娘的嘹亮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响着。

“朱桂花，那是石家的东西，你凭啥不让路青用？”

另一个女声也不甘示弱，嗓门更大，“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现在我家住这，就是我家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石路青那混混我就不给！”

“你骂谁是混混！”石刘氏被踩了痛脚，声音气急败坏，“路青不知比你儿好多少，前几天他才买了……”

“娘！”

幸好石路青及时赶到，石刘氏的肉字卡在嗓子眼还没发出来，要是再迟一瞬，那全村人都知道他石家吃了肉。

“买了什么？”朱桂花敏锐地两人藏着话没说完，追问道。

“买了几斤粮食。”粮食不值钱，石路青就只把它拣出来说了。

“还以为买金买银了呢，”朱桂花特意侧了侧身子，露出发上/插的银簪来，“瞧见没，山延孝敬我的。”

石山延是石路青大堂哥。

石刘氏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却死鸭子嘴硬，“细得跟针一样，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朱桂花“嘁”了一声，“有本事你叫石路青买根给你啊。”

石刘氏还欲还口，这两人吵下来怕是没完没了，石路青赶紧抢先一步说道：“大伯娘，我想借用一下石辘。”

“我知道，那两石墩嘛。”朱桂花炫耀地摸了把簪子，才道：“不借！”

“我怕遭贼。”

她拐弯抹角骂人，就差直接把石路青是贼说出来了，上次她家丢了银子，心知肚明是“石路青”干的，偏“石路青”死皮赖脸不认，气得她骂了三天。

贼这一事，就算是原主做的，石路青现在也不能认，他还得在清山村生活，一认名声全完。

“我呸！”石刘氏跳脚，“好你个朱桂花，抠门婆娘，老石家的东西路青还有一份呢，你算哪根葱，就敢做老石家的主，叫石登康出来！”

石登康就是朱桂花的男人，石路青大伯，老实本分，不似朱桂花这般强硬，软柿子一个，好拿捏得很，石刘氏深谙这点，才逮着他名字喊。

“石登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今天，就别想踏进我们家的门！”

朱桂花稳如泰山，今天石刘氏刚来闹的时候，她就和石登康商量好了，坚决不借，石登康脾气软，又一心念着那点儿兄弟情分，要不是上次丢了钱，他还狠不下心来。

“桂花……要不让他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