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好赌小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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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方将房门关上,魏美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也进屋了。

英英睡得小脸发红，魏美华给她擦了擦口水,坐在床边，看着鞋板上那双四十多码的胶鞋发呆。

这是她丈夫的鞋。

结婚七年,他们总共待在一起的日子加在一块儿还没有半年的时间。

可魏美华却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妈妈在生妹妹的时候大出血没了，其实还能救回来的,可奶奶见生的又是个丫头片子,又不想把花钱把大人送到医院去,拖延了时间,大人就没了。

那时候魏美华八岁。

在妈妈没走之前,魏美华也以为爸就和妈说的一样，非常地爱她，即便自己生了魏美华后,没有再为丈夫家添子，可爸依旧在爷爷奶娘面前护着她。

可妈妈走后,魏美华却发现不是那样的。

魏妈妈刚去世两个多月,魏爸爸就带回了一个女人，是他们同村的一个寡妇，刚结婚没多久，男人就出意外死了。

公婆去世后,她就守着那房子过日子了。

刚开始的时候，女人对她和妹妹都很好，一直到几个月后，女人有了身孕，奶奶便把妹妹扔给了魏美华带，不准她抱着孩子接近女人。

因为怕女人又生下一个丫头片子。

八岁的孩子,手忙脚乱地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听见孩子哭，就会惹来家人的责骂，她只能抱着妹妹去外面走，一直到妹妹睡着了，她才回到家里。

可等她回来时，饭菜早就收了，她只能不停地喝水，让自己“饱”起来。

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家里人高兴坏了。

魏爸爸更是把儿子当成了眼珠子，早就忘记魏妈妈用生命换来的妹妹，以及疼爱多年的长女。

妹妹连个名字都没有。

魏美华在那个女人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字后，也给妹妹取了个名字，叫她珠珠。

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魏美华做，珠珠是在她的背上长大的，可总有看不住的时候，而每每她找到妹妹的时候，都是被那个女人的儿子欺负的时候。

魏美华为了妹妹，不知道打了那男娃多少次，接着又被魏爸爸和那女人打了多少次。

她也恨妹妹不争气，可妹妹身体不好，她又舍不得说重话。

就这样，魏美华渐渐长大，姐妹二人都瘦得可怜，但魏美华长得像魏妈妈，长得高，妹妹却矮小许多，看着羸弱极了。

好几次妹妹都差点离开了魏美华。

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个女人开始打魏美华的主意，想换一笔彩礼钱。

恰好那是妹妹病重，魏家人却没有要管的意思，即便早已习惯他们的冷漠，可魏美华还是觉得心寒。

眼看着妹妹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了，魏美华咬了咬牙，厚着脸皮去求了她那八面玲珑的大伯娘，希望自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只希望能用彩礼钱给妹妹治病。

大伯娘也是看着她们姐妹长大的，想着魏妈妈在世的时候，也是个良善人，所以便决定帮魏美华一把。

正好那时肖妈在给大儿子相看对象，大伯娘便把魏美华的消息带给了肖妈，肖妈得了空，偷偷去村里打量了魏美华。

见她虽然高高瘦瘦的，可五官精致，力气也不小，而且干活毫不含糊，对妹妹也是格外呵护。

可就是瘦了点儿。

肖妈有些犹豫。

还是大伯娘说了魏美华家的境况，娶回家好好养养，肯定就胖了。

自家条件也不是那么差，所以肖妈便点了头，直接请媒人上门提亲。

一听肖家大儿子是当兵的，魏家心动不已，立马应了亲事，可没想到彩礼却被直接拿给了魏美华。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魏美华已经带着妹妹去了县城医院治病，赶过去想把钱弄回来时，却见魏美华抱着已经死去的妹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许是小女儿的死，和大女儿充满恨意的眼神，让魏爸爸愧疚了几分，所以魏美华出嫁的时候，魏爸爸还办了席面，顺带给魏美华送了点陪嫁。

新打的衣柜和几床棉被。

而现在那衣柜在肖乐房里，棉被被魏美华给了肖妈他们盖，她一点都不想沾魏家的东西。

但每一年，丈夫回来后，她都会和他一块儿回魏家给妹妹上香，看着那个女人露出讨好的笑，与魏爸爸乖乖地给妹妹烧纸上供的时候，魏美华是高兴的。

可也是极其厌恶的。

所以除了肖大哥回来，夫妇一起过去给妹妹上香外，她自己从未主动回去过。

毕竟那些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肖家的日子不错，即便婆婆嘴有些厉害，可每个月丈夫寄回来的东西，婆婆都会留一些给她。

还有就是关于孩子的事儿。

魏美华垂头摸了摸英英的小脸，要孩子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婆婆也知道，但就是着急，毕竟他们结婚七年了，就只有英英这么一个孩子。

她躺下后，抱着英英亲了亲后便睡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

粮仓已经建好了，肖乐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被肖爹打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地跟着走出房门。

“小叔，这才一个半月，”给英英洗脸的魏美华抬头看他。

“那我也比你多不少工分！”

肖乐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从没有缺席过，所以工分十分可观。

“但你要是好几天不去上工，我就赶上来了，”魏美华将英英的小手绢洗干净后晾在竹竿上，“到时候我就赢了。”

“做梦！”

肖乐直接把头浸在冷水桶里，即便已经是六月中，可早上的水还是挺凉的。

不过这也让洗了个冷水头的肖乐精神了不少。

“不过适当的歇息也是可以的，”肖妈到底心疼儿子，“但就怕你歇了一天，就不想去上工了。”

“那就输了，”魏美华摇头。

肖乐擦干头发上多余的水，双手叉腰一脸凶巴巴地看着她们婆媳二人，“我今儿就要歇息，这牛干活也要吃草的吧？”

“你一天天的没吃饭啊？”

肖爹取笑着。

“这个比喻好像不恰当哈，”肖乐抓了抓半干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反正我今儿要去摸鱼。”

“摸啥鱼？和谁一起去？”

肖妈眯起眼，要是肖乐敢说是赵建林，她就是把人打一顿，也不会让他去。

“和肖鸣啊。”

肖乐已经在找鱼篓了，“我们昨天约好了，今儿去摸鱼，英英啊，等叔叔摸小鱼回来给你吃啊。”

“好。”

英英双眼亮晶晶地点头。

肖鸣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肖爹却不放心，硬是跟着肖乐去找肖鸣碰了头，而且见肖鸣带的东西和肖乐差不多后，才放心离开。

“叔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等肖爹走后，肖鸣问道。

“跑我跑去找狐朋狗友胡闹，”肖乐走进河里，眉眼舒展，“快下来，咱们往哪摸过去？”

“去上游，”肖鸣把鱼篓绑在腰上，“上次我们在上游摸了好几条几两大的草鱼呢。”

“几两大就这么高兴？”肖乐开始大放厥词，“我能摸一两斤的你信不信！”

“你摸到了再这么骄傲地跟我说话，”肖鸣忍不住翻了白眼，与肖乐慢慢往上游一边走，一边摸着。

赵建林就站在半山腰的岔路口上，眯起眼盯着河里的二人。

他在这一个半月里，找了肖乐不下十次，可每一次都没能将人带到他们“玩”的地方。

前几次还觉得肖乐是真的走不了，可后面几次下来后，赵建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感觉肖乐好像是故意避着他们一样。

想到张哥给的任务，赵建林回家拿了鱼篓，跟往上游那边去了。

巧的是肖妈正好从小三路那边提着一篮子野菜过来，瞥见了拿着鱼篓往河里走的赵建林。

她当下就慌了，顾不得野菜篮子，走树林这边，顺着河游往上走。

一直到听见肖乐声音的位置，她才猫着身，透过树枝茂叶找到弯腰大叫的肖乐。

“我摸到了！”

“大不大？！”

肖鸣激动问道。

肖乐快速将手里的鱼塞进鱼篓里，又给盖上竹盖子，“怎么也得有六两！”

肖鸣酸得不行，这一路上来，他才摸几条小鱼鳅。

“你得往石头缝里摸。”

肖乐将手放回水里，十分有经验地教着。

“我就是这样摸的，”肖鸣也下了水。

见他们在那一块摸了又摸，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大笑，肖妈锤了锤自己的腰，正想自己是不是多疑的时候，便见赵建林出现在河边。

“你们也摸鱼啊？一道呗？”

这声音有些大，肖妈听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肖乐没有骗人，是赵建林自己找上他的！

肖妈怒不可遏，可又不好下去抓着人家骂，毕竟几个小伙子一块儿摸鱼，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只能暗中观察着。

“行啊，”肖乐没意见，肖鸣虽然不乐意，也不好说，因为这条河又不是他家的。

赵建林笑着下了河，来到了肖乐身旁，见他鱼篓里有个大东西，立马赞道，“真厉害，这么大的鱼。”

“一般一般，”肖乐的眼睛依旧看着水里，没有过多地理会他。

“肖乐，好久没玩儿了，张哥问你呢。”

赵建林弯着腰，一边摸着水，一边低声道。

“啥？”

肖乐好似没听清，大声问道。

肖鸣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想起肖乐来的时候，肖二叔紧张的眼神，以及村里常说赵建林带着肖乐四处玩儿的事，他忽然挤到了二人中间。

“哎哟，这有东西！”

他大声道。

“哪里哪里？”

肖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掉，赵建林暗自磨牙，接下来又寻着机会往肖乐旁边凑。

“我去不了。”

肖乐见他一直跟着自己，叹了口气后，扭头对他说道。

“为什么啊？现在就是好机会嘛，张哥他们在老地方等着咱们呢！”赵建林皱眉，“这么久没玩儿，你不手痒？”

“我要是不痒，就不会来摸鱼了，”肖乐低声道，“我最近被看得很紧的。”

“现在咱们就可以走。”

赵建林觉得他忽悠自己，语气未免有些不耐烦。

“你往林子上看，”肖乐没抬头，一副摸着鱼的样子。

赵建林抬头看过去，刚开始啥也没看见，“没什么啊。”

“你再仔细看看。”

肖乐踩着水沙子继续往前走，与他分开了一段距离，这会儿赵建林便上前几步，努力往林子看，结果就瞧见那树下站着一个人，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吓得赵建林一屁股坐在了水里。

“你咋了？”

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的肖鸣，见赵建林一脸惊讶的样子，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赵建林清咳一声，不敢再往那边看了，“我想起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就真走了。

见他心虚离开，盯着他们的肖妈冷笑一声。

这小子果然心虚，她就觉得小儿子怎么就那么爱去赌，没人带着他玩儿，能玩得那么起劲儿。

好啊，还真是赵家这小儿子干的好事！

要说赵建林为什么这么怕肖妈，那还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调皮捣蛋惹怒了肖妈，被肖妈一把抓过去，脱了裤子就是一顿打。

偏偏他妈是个心大的，觉得自己儿子有错，打就打了。

却没想到肖妈的凶狠给赵建林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他见鬼了？”

肖鸣皱眉。

“胡说啥呢，”肖乐瞪了他一眼，这块河区，右边靠着山林，左边靠着田地，他们又站在树林下方非常阴凉的地儿，说这话确实有些渗人。

“行了，这地儿没啥了，咱们继续往前走。”

肖乐扫了一眼肖妈所在地后，笑眯眯地说道。

中午，肖乐满载而归。

三条六、七两的小草鱼，还有半篓小鱼鳅。

英英看得直流口水。

“等着。”

肖乐把小鱼鳅处理好后，和上次那样给英英烘烤了满满的一大碗，她也吃不完，所以成了午饭的一道菜。

而那几条小草鱼，被肖妈直接炖了。

天有些热，这热乎乎的饭菜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下口。

嚼着脆嫩的小鱼鳅，肖乐有些馋肉了，“妈，我想吃肉。”

肖妈扬眉，“你不是有三块钱吗？给我，明儿赶集，我正好去镇上的肉联厂买三斤回来，”

“那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肖乐瞪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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