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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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十分拥挤，唐府负责膳食的所有仆役此刻都在这里，大概有几十个人。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得随意，不过大致上能看得出是在等谁，宁纤混在里面听了一耳朵什么唐书公子喜欢唐难小姐结果被唐易小姐收拾了的故事，气氛颇有些欢乐。

真奇怪，府上接连有人去世，唐锐更是被毒杀，他们怎么还这么冷静？宁纤更用心的观察起每一个人，很快几个相对突出的仆役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右前方一个高大的女人，宁纤怀疑她是少见的外功派，双腿比常人粗壮一倍不止，手臂隆起的肌肉感觉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她注意到宁纤的视线回头冲她笑笑，接着又高声的和周围的人谈天说地。

“···是··是···老爷子有想法··对··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

似乎是负责府内采买的人，宁纤默默记下，别人叫她沉姐，言语里颇为尊敬。

“我说五老爷怎么还不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线嚷到：”怎么着今天就只管盘查，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吃饭么？“

男人，瘦高个子，宁纤有些想起了杀手林，但这个人和林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他白得有些病态，嘴唇显出一种奇怪的乌黑，一双眼睛又尖又细，一发现宁纤在看他立刻就瞪了回来：“看什么看！“

“你嘴唇怎么了？“宁纤大方的问：”是受伤了吗？“

男子大概没有想到在这么不友善的开口后她是这个反应，楞了两秒：“关你什么事。”但语气明显舒缓了很多，旁边的人拉了他几下，他转过头去。

唐宁？似乎是这么叫的，他是唐家的大厨，也许还负责一些医药的东西，宁纤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人也是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意思。

“不好意思诸位，路上出了点事，我来迟了。”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人，一进门就不住的道歉，他在仆役中人气很不错，除了唐宁还嘀咕着什么所有人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对不住，真对不住，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是为了锐儿的事不得不耽误大家一两个时辰，让我们尽快的开始好吗？唐沉？“

“在呢五老爷，有事你招呼。”

唐五先生的表情一如既往和蔼：“你负责采买，又是在厨房待得最久的，可还记得昨天都有些什么人经手过黄金酥这道菜？”

唐沉似乎早就想到他会问这个，立刻流利的回答：“那可多了，原材料是我从南市带回来，一路上遇到了二十三个人，有我在，他们都没有机会下毒，到府里东西转给了唐宁和厨子们，整个厨房共计十二人有经手过黄金酥，分别是····。“她报出一大串名字，唐五先生眉头微微皱起，唐沉爽朗一笑：“可巧了五老爷，这些人也都可以排除。”

“怎么？”

“申时三刻，有只猫儿摸进到厨房来吃了不少东西。”唐沉耸耸肩：“其中也有黄金酥。”

猫？宁纤有些有疑惑，但周围的唐家人似乎都知道这个猫儿指的是什么，没有人发出质疑，唐五先生颔首：“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黄金酥也是无毒的，接下来呢？”

他看起来对唐沉十分信任，完全没有考虑唐沉说谎的可能。

“接下来的事让唐宁跟您说比较好。”

“怎么？”唐五先生问道。

“你个死婆娘，我说就我说。”唐宁气得脸色一阵通红：”坏人反正是要我来当，五老爷，昨天厨房有件事本来应该给三老爷报告，唐书和唐墨公子在厨房动手，打得颇有些凶狠，那会乱极了，小辈公子小姐们大概七八个人都在场，等他们打完我们才敢进来收拾，收拾好就到晚膳，要是黄金酥出了什么问题，大概````大概也就在这段时间。”

他的意思是下毒的人是唐家的年轻人？宁纤瞪大了眼睛。

唐五先生自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脸色变得凝重：“你们能确定吗？”他问，厨房众人纷纷点头，他一下子佝偻下去。

“都是···”五老爷深吸了口气:”都是哪些人在，你们给我个名单。“

旁边唐沉递上一张写满名字的信纸，显然早有准备。

宁纤看得奇怪，总觉得这场景和他们的说话，动作哪里不太对劲，同自家一比较才忽然意识到，所有的这些仆役说是仆役，可竟没有一人是过分卑下的感觉，反倒是唐五先生说话好声好气

这若是在别的家门出了事，仆役直接把问题都往少爷小姐身上推，那可不得全部痛打一顿再统统赶走，但在唐门··宁纤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可他们相处的模式并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

唐五先生看那些名字看了很久，宁纤努力辨认探头张望也只看到最前面的两个写着唐书，唐墨，唐墨她认识，唐大先生的孙子，是唐门内的医药好手，唐书好像也听七七提起过，去年江湖十大新星排名第六还是第五。

都是些重要人物，她意识到，也不知道唐五先生现在怎么打算。

“好，辛苦了，此事我们会继续追查，诸位回去做自己的事吧，一有消息我们会告诉大家，另外，唐沉。“

“在呢，五老爷。”

“本月二十举行葬仪，大概十一二左右便会有宾客陆陆续续的到来，你们要做好准备。”唐五先生静静的盯着唐沉看了一会，后者的表情变得严肃：“明白了。”

“照理说不需要提醒，但出了这档子事，我还是说一句。”

唐五先生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他仍是带着笑的，可是这笑逐渐透出一种阴冷瘆人的感觉，宁纤后心发凉，又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对劲起来，只听他一字一句的开口。

“我们是唐家人。”

“做什么，不做什么，在这里，去到任何一个地方，唐家人就是唐家人，唐家的事内部如何都行···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没有任何预兆，几十个人同时整齐划一的回答：“是！”那声浪把宁纤震了一下。

她看着唐五先生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安静养伤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现在初五，可雁子要恢复到七八成起码还有一个月。就算不提与唐六唐七的关系，她们也得在这里查清那些假冒雁子行事的人手里的暗器是从谁手里流出，唐老爷子逝世，传位唐七，开始自相残杀的唐家人，这一件件都是足以震动整个江湖的大事，更不要说。

她怀疑这里面有朝廷的影子。

六公子临走前递给雁子的纸条也这么写着，唐家有鬼，保护小七。

谁是鬼看起来儒雅包容的唐大唐二先生，性格暴烈直率的唐三先生，敦厚和善的唐五先生···小七，唉，宁纤叹了口气。

被她惦记着的唐七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自在，虽说还在蜀州，可出了城的感觉毕竟大不一样，沿着长满细草的山坡往下慢悠悠的晃荡，抬头就是一片湛蓝的天色，远处的云朵层层重叠在一起，仿佛宁纤家最出名的千褶裙。这里阳光不烈，到处又都是可供歇息的树荫，那微风吹得人惬意无比。

早该跑了，她步子又轻快几分。

刚刚吃下的抄手还在肚子里晃悠，辣味停留在舌尖上，要说她能安心在蜀州待这么久，最重要的理由一定就是食物，蜀地潮湿，百姓嗜辣，每道菜都飘着密密麻麻的红，洒一点花椒麻椒，加上茴香八角佐味，从厚实多汁的大块牛肉到细腻鲜美的剁椒鱼头，啧，馋了。

唐宁人不怎么样，手艺可是一绝。

这会谁应该在厨房找线索，大哥忙着，二哥还在屋里，多半就是五哥了，唐沉姐答应要带我去马场挑一匹好马的，也不知道悄悄回去找她能不能不被别人发现。

她得有一匹好马，载着她去彩南，唐七面无表情的想，整个人看起来却还是懒懒散散没有精神的样子。

前面飘起几缕炊烟，她停下辨认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想起前面是一个叫龙拐弯的村子，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一条小溪从村子北面一个急弯转向东面，东面的山上有块造型奇特的石头，乌黑无光，据说是从天上砸下来的，六哥带她去看过。

村子里有一种特别的小吃，是糯米做的，捶得又黏又细，裹上些蘸料别提多美味

她步子一转，离开大道往山里走，也许村子里有马？这么找了个借口，入山的路曲折窄险，但对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

走着走着却有些不对，唐七停下来。

烟太少了，正值晌午，家家户户都该做饭，更何况这烟浓黑，不像炊烟，更像是火。

她往前飞奔，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但有种莫名的恐惧在她心里升起，就像唐锐抬头叫她那会，这让她停不下脚步，就这么狂奔了约莫一刻钟左右，村子的入口出现在她面前，火光在白日并不明显，可是气味明显。

唐七似乎被冥冥之中的某个力量推动着卷入了此时还无人知晓的暗潮，是巧合，也像注定，村门口大批的黑衣人里有人发现她的存在，他们纷纷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那让她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