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理由不成立（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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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金牌教练点名要求参加数学竞赛,宋楠楠承认自己一瞬间是心花怒放的。人是社会性动物，来自旁人，尤其是权威肯定总是让人飘飘然。

然而她毕竟不是真正的14岁少女，一时的狂热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摇头拒绝：“老师,谢谢您的肯定,可是我并不适合参加竞赛，我不是什么数学天才。我尝试过，结果您也看到了，我自认为这40多天的时间里我非常努力，我并没有偷奸耍滑。可结果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不是天才,她最多只是地才。

遗憾吗？当然有。可这并不会让她多沮丧,因为她本来就没对自己有过高的期待。哦,上清华除外,毕竟人总是要有梦想的。

郝俊杰看着她,认真地问了句：“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适合参加竞赛？”

宋楠楠感觉奇怪，她已经说了呀，她不聪明，起码不到那种天资卓绝的聪明。她就是重点学校里头随处可见的那种优等生。

优秀吗？当然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是丢进大环境里头，也不过尔尔。

郝俊杰慢条斯理：“你知道我们挑选竞赛苗子的标准是什么吗？”

宋楠楠不假思索：“聪明，搞学科竞赛必须要聪明。只有不到5%的人才适合搞奥赛。虽然大家都爱引用爱因斯坦的名言，天才等于1%的天加99%的汗水,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爱因斯坦还有下一句，99%的汗水易得,1%的天赋却少见。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够弥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实力范围内努力做到更好。”

郝教练笑了，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其实这在竞赛圈子里头也是一个争论点，也就是普通学生应不应该搞竞赛。有人认为学科竞赛是少数顶尖人才才应该触碰的，大规模的推行竞赛，其实是在祸害大部分学生。也有人认为竞赛也是一种教育，有教无类，每个人都可以接触。从来没有触碰过的事情，根本就无从谈起合适不合适。我不评价这两种观点的好与坏，我只想说说以我的工作经验，我们挑选竞赛苗子的标准，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者说跟大部分人想象的并不一样。我们更看重学生对数学的好奇心与探索欲，还有能否静下心来摒弃外界的干扰，一头扎进去，专心致志的学习。”

“聪明不重要吗？”宋楠楠毫不客气地反驳，“这世上努力的人很多，包括我们班上也有很多努力学习的学生，但他们的成绩未必尽如人意。”

在她上下两辈子的求学经验中，她见过很多这样认真踏实却成绩平平的学生。天赋这东西是老天赐予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可这三分往往决定了人在某个行业中的上限。

郝俊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你觉得自己不聪明？”

宋楠楠不愿意承认，可她不得不咬牙点头：“是的，我就是个普通学生。”

金牌教练没再说什么，只朝杜老师点点头：“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杜老师送着人出了门，又跟了两步，最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朝着宋楠楠叹了口气。

她的学生冲她微微欠身：“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行，你过去，把林安他们几个叫过来。”她一个个的报名字，宋楠楠在心里头估摸了下，都是这次分班考试能够排进年级前10的学生。

“我有套卷子要拿给你们写。”

宋楠楠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带到教室里头给大家就好了？难道是怕其他学生看到了心里头有想法？

其实老师有些谨小慎微了，因为好像班上的学生对于这种区别对待已经司空见惯。学生是以成绩分三六九等的。

她没多话，直接回班上把几人都带了过来。

顾晶晶有些忐忑不安，去办公室的路上一直追着宋楠楠问：“你说，老师不会让我们考试吧？她怀疑我们的成绩不真实。”

宋楠楠无语：“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这次的排名又不能决定什么东西，有必要再复核吗？我们才刚考完试呢，卷子都没讲完。”

结果却打脸了，一向自诩对老师的心意揣摩的比较透的宋楠楠脸上直接挨了啪啪两下。因为杜老师看到学生之后，居然直接将卷子发给了他们：“就在这里写，今天下午都是自习课。你们能写多少是多少，等到放学的时候把卷子交给我。”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卷子发到了手里，谁还有空多想啊。大家拿着试卷就开始奋笔疾书。

杜老师倒没有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们。她先是自己准备了一会儿教案，然后发现开水瓶没水了，就直接拎着水瓶去打水。

老师一走，小办公室里头的学生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班长试探着问：“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保送考试啊。”

宋楠楠活动了一下脖子，换了张试卷，眼睛并不看人：“你看过这么潦草的保送考试吗？保送资格可是大家挤破了头的。再说了你有听讲过我们学校有这种保送制度吗？”

这倒也是，真保送考试的话，起码得安排两个监考老师吧，肯定得有专门的考场。

可如果不是为了保送名额，为什么会让他们考这么难的卷子？里面有好多内容明显是初三的，而且还是初三下学期的。上学期的内容他已经学完了呀。

班长垂头丧气，越做越觉得悲伤。

宋楠楠倒是速度飞快，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选拔性的考试，大概是杜老师为了摸一摸他们的底子，好针对性地让他们冲击重点高中。

热电厂中学在全市排名当真表现平平，每年也就是年级排名前10的学生才有希望冲一冲市里最顶尖的那几所高中。

宋楠楠先写的是数学，因为最近她对数学比较熟。写完数学以后她又写了物理，然后是化学。她得说一声啊，初中化学真简单。等高中就没这么容易了，当年高考的时候，化学可没少折磨她。

办公室里头的钟一分一秒地往前走，宋楠楠又写完了一张卷子之后，杜老师还是没回来。她愈发笃定，老师就是在单纯地摸底，甚至懒得回来盯着他们从头考到尾。

物理化三门结束之后，宋楠楠果断地选择了英语。为什么？因为语文名句默写她得想一想。至于政治，她得承认，初三下学期的书她还没开始正儿八经地背。主要是背的太早，她怕自己就忘了。

所以，少不得得自己掰扯。

一直到下午放学铃声响起，丁老师才出现在办公室里。瞧见这堆学生，她挑挑眉毛，还笑了一声：“哟，你们这是在干嘛？”

“给他们紧紧弦，省的松了以后就紧张不起来。”杜老师拎着水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的宋楠楠都想问一句，老师你确定是去打水的吗？

你这分明挑水还劈柴，然后才自己烧的吧。

她交了试卷，开始收拾自己的文具盒。

杜老师看了眼墙上的钟，点点头：“行了，能写多少是多少。都交上来吧。”

出办公室之后，都没走几步远，班长就开始愁眉苦脸：“我死定了这回，我就没几题会写。”

顾晶晶立刻戳穿他的阴险：“你好虚伪，我看你就没有空几题。不过宋楠楠你好厉害呀，我感觉你全都写完了。我政治都不会写。”

宋楠楠笑眯眯的：“你忘了我的专长是什么吗？瞎掰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掰扯完了再说。不然空着多难看，反正政治嘛，你把观点先提出来再说。”

林安也在旁边叹气：“我本来以为自己预习的还行，一考试就知道糟糕了。”

班长大呼小叫：“你初三下学期的都已经学了？”

顾晶晶今天半点儿都不打算给班长面子：“别说的你好像没学一样。你做的那本习题就是初三下学期的内容。”

班长惊恐，这年头的女同学眼睛都这么尖吗？

宋楠楠笑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赶紧去食堂吧，不然都吃不上饭了。”

吃过饭上了晚自习，最后一堂课还是大家自主学习的时间。5人小组现在凑成了6个人，何淑妍懊恼：“我应该早点儿跟老师打申请的，我也去二班。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宋楠楠笑着推了本笔记本过去：“你先看这个，跟着磁带对照着来，熟悉音标。这其实挺简单的，最多一两天的功夫，你应该就能掌握。”

何淑妍愁眉苦脸：“你那说的是你自己。”

许晨阳在旁边笑出了声，又怕打扰到图书馆里头的其他同学，赶紧捂住嘴巴，压低了声音：“你就慢慢适应吧，她向来是以自己的标准要求我们的。”

宋楠楠一本正经：“高标准严要求才能进步呀。我告诉你呀，你这次的成绩很悬，你得抓紧。不要以比赛为借口，如果比赛影响了你成绩，那就是得不偿失。”

许晨阳叹气：“哪有那么美的事？怎么可能不影响。你还真指望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周伟在旁边积极打气：“真拿了名次说不定就是体育特长生，到时候考高中的时候可以降分的。不吃亏，阳哥，你这一夏天没白受罪。”

宋楠楠却严厉的很：“那也得过线，你别忘了今年市区重点中学的分数线得564。你要是过不了线的，就算特长生也悬。”

许晨阳很想当场瘫倒，564分好难考，要是再降个20分还差不多。

林安安慰他：“你别妄自菲薄，各科再提高个5分问题不大。”

周伟先替许晨阳哭了：“我安爷，您这说的是自个儿吧？”

班长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垂头丧气：“哎，宋楠楠林安，班主任找，我们去一趟办公室吧。”

宋楠楠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啊？”

班长先哭丧着脸：“肯定是考试成绩啦，喊你们又喊了顾晶晶，还能有什么事？”

宋楠楠挺惊讶：“卷子这么快就批出来了？”

“总共就4份呗。”

宋楠楠刚想说隔壁班不还有，转念一想，应该不会了。都已经分了快慢班，还能怎么样。

4个人一块儿进了办公室，杜老师果然拿出了他们的试卷，直接推过去：“我也没给你们排名，分数就在上头，你们自己看看。”

大家抓到卷子第1件事就是算总分。宋楠楠口算了一回，感觉还行，老师应该手下留情了，她最没底的语文跟政治分数居然相当不错。

120分的语文卷给了她114分，作文扣了三分，阅读理解扣了三分，客观题居然一分都没丢，简直可喜可贺。

更让她惊讶的是政治，50分的卷子，她拿了整整43分。好像当年中考的时候，她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分数。嘿，真是神了，她这回都没来得及背书啊。

班长算完了自己的分数，又提宋楠楠算，最后惊呼出声：“你有570分啊。”

宋楠楠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的，你别忘了，今年的一中分数线是588呢。”

她话音落下，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旁边顾晶晶已经喊了起来：“这个卷子没有包括英语口语跟听力的20分，体育分数也没有，你再加50分看看。”

宋楠楠吃了一惊，呀，好像有620分呢。我勒个去，有点点吓人哎。毕竟他们中考总分才640分。

“哎，这又不是中考，你们别大惊小怪的。”

杜老师看着几个学生，直接开了口：“这是中考的备用卷。按照规定的话，这个卷子也不应该流出来。我们是想办法找了熟人才弄到的。”

宋楠楠在心里头嘀咕，那这管理可真够松弛的。啊，不对，备用卷其实难度跟中考差不多呀。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杜老师的眼睛。

班主任却没有看她，只扫视一圈：“好了，你们现在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吧？还有9个多月的时间，这每一天你们打算提高多少分数？你们自己得在心里头算本账。回去吧，没别的事情，就跟你们说一下这个。卷子我也不会给你们讲评的，你们自己对照着书找答案。实在不会做的，再互相讨论，真正不行再找老师。我希望你们能够有个自主学习的意识。”

大家赶紧跟老师道谢，拿着卷子转身走人。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班长感慨了一句：“宋楠楠，你应该今年就参加中考的，你肯定能考上。”

这个年代中考管理有漏洞可钻，有的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会安排初二成绩好的学生也参加中考，这样学校总体的成绩就能提上来。

就凭宋楠楠这分数，考个重点高中根本不成问题。

宋楠楠还处于一个懵的状态当中呢，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考这么高的分。

她思前想后琢磨了一通感觉问题的关键点其实是在许晨阳身上。为什么呢？因为她得帮许晨阳补课呀。许晨阳也脱了一个多月的课，光凭她自己想要赶上去挺难的。所以备考的这一个多礼拜，宋楠楠除了自己复习以外，就是盯着许晨阳。

这种习惯成自然的教师身份带入，就让他对于知识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结果歪打正着，倒是又让她自己进步了。

宋楠楠都想笑，这算不算是现世报褒义词的，好人有好报？

她要出去的时候，杜老师忽然又喊出了她的名字：“宋楠楠，你等一下吧。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讲。”

班长羡慕又嫉妒，毅然决然地扭过头走了。他不偷听，谁让他这次考试连500分都没拿到。啊，要是这个成绩的话，估计考个好点儿的中专都悬啊。

宋楠楠停下了脚步，又回到了办公桌前，只拿眼睛问班主任：什么事？

等到外头的学生走远了，办公室里头又多了个人。那位有着一面之缘的郝教练又出现在了门边。

他没有走进，就站在门旁笑着看宋楠楠：“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不聪明吗？你远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

宋楠楠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没有吧，她的智商好像也就是普通本一学生水平。当年上心理学时，她应该测过智商，具体iq值是多少？忘了。但真的没有达到让人惊呼的程度啊。

郝教练慢条斯理：“你也看到了，按照你现在的成绩，考重点高中都没问题。杜老师，你的担忧应该也不是问题。你看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并没有跟着你们上课，单凭自学她就已经能够应付课业。我之前跟你说的挑选奥赛苗子的标准，我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第1个是感兴趣，我观察过了，你有随时随地刷题目的习惯，即便周围的同学都在说笑玩闹，你也能够按照自己的节奏持续做题。”

宋楠楠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在培养习惯，任何一件事情变成习惯以后就不会觉得痛苦。我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兴趣。”

“真正厌恶的事情是没办法变成习惯的。”郝教练笑了，“其实你感受到了乐趣，所以才能够沉浸其中。除了兴趣以外，我再看的学生是综合成绩，而不是在数学方面有多出类拔萃。因为现状决定了你要兼顾两方面，所以你其他成绩如果一塌糊涂的，很可能就代表你的学习能力其实是有问题的。除了这些以外，就是你的自主学习能力跟学习习惯。这两点我不用说了，你自己也不能否认，你是具备的。你的自主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学习习惯也相当不错，有很强的执行力。属于给了自己制定的目标，就一定会一步步去完成的人。另外我们要综合考量的就是心理素质跟身体素质。学习这个事情其实非常耗精力耗心神。如果一个学生的身体素质不行，很可能中途会垮掉，要是心理素质太差那也扛不住这样的压力。非常凑巧，这两者你都有。所以宋楠楠，你没能说服我，你所谓的不适合搞竞赛的理由，在我这儿通通都不成立。你完全可以试试。”

杜老师有些犹豫，下意识地想要挡在学生跟前：“教练，要不，先缓缓吧。你也看到了，以宋楠楠的成绩安安稳稳地参加中考，上了重点高中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冒险去参加竞赛的话，精力被分散了，后面事情就不好说了呀。等高中吧，等她上了重点高中，各方面条件应该更合适。您不也说了吗？一般都是到高一的时候才正式挑选竞赛苗子。”

郝教练摇摇头：“按照我的经验，搞奥赛的话，初中阶段就应该接触了。，初三时起步最合适，这样既能利于初高中奥赛思维的衔接，又可以够培养起学生的思维意识。奥赛竞赛题目跟普通的考试还不太一样，以新题型、原创题目居多。”

宋楠楠想要退缩，作为专业人士，经验是她最大的优势。什么原创新题型之类的，不是她擅长的内容。

没想到郝教练认真地看着她：“宋楠楠，你想上清华是不是？那你觉得，比你现在的情况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你能达到清华的标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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