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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人家不是旁人家,正是先前被周振兴家骗婚的那个寡妇家。

当初周振兴家许诺了各种丰厚的待遇,骗着家中无粮的寡妇为了生计,将闺女嫁进了周振兴家。

结果之前许诺的全然不作数,不仅不作数,还因为周振兴自己作死,让人家姑娘跟着受了牵连。

后来姑娘被寡妇领回了家,结果前几个月周振兴小儿子又秘密的住进了寡妇家里,自那以后,村里人几乎就没再见过那寡妇母女了。

现在,周振兴的媳妇在寡妇的家里,哭寡妇的女儿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情况……还真够热闹的。

众人的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可此时此刻,也没人敢真的问出口。

所有人都面面相窥,已经有解放军进屋了解情况后,压着一个女人出来了。

“你们轻点!”女人在手电下才能看清满身是血,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甚至是在笑。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出奇的温和。

那是一个很娇小的女人,在两个人高马大的兵哥中间,看着就跟半大孩子似的。

项骆对她有点印象,他其实并不大吗,今年应该刚成年。远没到结婚的年龄。只是村里是有早婚的事情的。只是这边并不常见罢了。

而她之所以这么早结婚,其实也是家境所迫。

看见了这娇小漂亮的丫头被压了出来,其实在场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她杀了人,只是她身上那么多的血,也不好解释是哪里来的。

周振兴媳妇看见了她,就要扑过去打人:“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母夜叉!你个杀人犯!”

解放军忙将人拉住,见姑娘没有反抗,对她说话也相对柔和:“先去村委会吧。”

“我能在这说两句话吗?”姑娘问。

解放军沉默些许,点头道:“尽快吧。另外被做傻事。”

姑娘身上被绑着,自然跑不到哪里。看着被解放军拉住的老太太,姑娘的脸上笑容更深了。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了大门外已经聚集一定规模的人群。笑问道:“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他来我家鸠占鹊巢这件事情了吧!他说他是我丈夫。话说他娶了我花了几十斤粮食。确实,当时我家没有粮食,没这些粮食我家活不到现在。可我自打入门以后,他们姓周的就没拿我当人过,我跟他们家的大儿媳妇跟奴隶伺候他们一家老小,还要动不动遭受他们的打骂!我自诩不欠他们家什么了。他来要粮食,我妈同意了,也说愿意给十倍的粮食,权当给我赎身了!可他看上的是我家所有的存款和未来的生意!”

项骆记得这母女俩之前买的菌包很多,换算成蘑菇卖出去的粮食的话,几千斤是肯定有了的。

当初周振华给儿子娶媳妇的时候,给许诺的是先给些蘑菇和几十斤粮食,后面等婚后还会每个月给他们家都拿些好东西。可媳妇一过门就都不作数了。

几十斤粮食,一个成年人两个月都不够吃的。

就这么区区几十斤粮食,就将人家的宝贝女儿买回家往死里糟践。

现在,又要登门鸠占鹊巢,将人家母女俩拼了命赚来的粮食据为己有。

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也掷地有声,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现场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那姑娘又道:“他一上门,就霸占我家,我不同意,就打我,把我按在炕上欺负我。还告诉我,如果我敢不同意,就掐死我们母女埋在院子里,到时候就直说我们失踪了,反正我们没什么亲人,也没人在意我们去了哪里。我妈胆子小,就劝我忍下来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跳出了周家的那个火坑,他又找上门来了。他在我家,把我跟我妈当奴隶,一点不顺心就是一顿打骂,还不让我们出门,后来我站在院子里跟人说两句话,他就把我绑在家里堵住嘴打!”

姑娘杀了人,此时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而她唯一清醒的一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周振兴的小儿子,死有余辜!

“你放屁!”周振兴的媳妇立马反驳道,“分明是你离不开我儿子!是你求着我儿子留下的!”

姑娘冷笑:“你就真觉得死无对证,所以你说什么是什么了吗?你忘了你来我家怎么作威作福的?你儿子可真孝顺,自己在我家享福以后,还不忘了你,让你来我家让我跟我妈伺候你!让我妈给你洗脚!一句话不顺心就把洗脚水踢我妈身上了!我刚才为什么没给你一刀!”

这二人争执的功夫,周振华终于来了,这夜里的声音传的很远,姑娘的声音又比较大。他路上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来的时候,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的大侄子已经被判死刑且执行了,只剩下这个小侄子,却得到了消息被捅了的像个血葫芦活活捅死了。

周振兴媳妇看见了是周振华,忙扑过去抓住了周振华的胳膊:“大哥你来了!你侄子被杀了啊!你快!快弄死这个贱货!是她杀了你儿子!”

周振华为哪里愿意继续对峙丢人下去?他之前不是没听过风声,只是叫周振兴小儿子过来问话的时候,他只说是夫妻俩和好了。周振华自己事情也多,加上想到那姑娘才十七八,正式恋爱脑的年纪,完全有可能这样就没放在心上。

要是当时再细心一点,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出现了。

周振华沉声道:“还在这里丢人干什么?先去居委会,让解放军同志好好查查!”

周振兴媳妇一怔,当即喊破了嗓子道:“你怎么能这样!振兴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难道一点给报仇的心情都没有!你真就当了官就一点亲情都不顾了?”

周振华掐死她的心都有。还想叫他怎么帮?解放军在这里,他还能拿把刀捅了那姑娘?

可现在这样的话也不能这接说出来。

周振华只能顶着一张黑的像锅底的脸重复道:“都先带走吧,也别叫人看着了,这是刑事案案件!”

这是刑事案件!杀人偿命!就算周振兴小儿子做了错事,也罪不至死!

那姑娘看着周振华,半晌忽然笑了。

笑的讽刺、癫狂而又绝望。

那笑声刺耳极了。

周振华只觉得头皮发麻,忙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姑娘却忽然喊了一句,叫所有人都怔住了。

“我怀孕了!”

周振华一怔:“你说什么?”

那姑娘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笑容十分讽刺:“你想要我给你侄子偿命吗?好啊?求之不得!不过你想好了,我肚子里揣着的,是你们周家唯一的孽种!我要是死了,你们周家就彻底绝户了!”

周振华只有周振兴一个弟弟,而他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虽说他也只认女儿一个继承人,可女儿以后总会嫁人,生下的孩子也是外姓人。

现在两个侄子都已经死了,如果姑娘肚子里揣着的是个带把的,那周家的姓氏就还能传下去。

再有一点,孕妇法律上本身就不会判死刑。

所以,姑娘才会在绝望之下选择杀夫。

这周振兴的两个儿子可真有趣,一个杀妻,一个杀夫。要么去死,要么手上沾血,没有一个安生的。

果然天道好轮回,苍天从未绕过他们。

姑娘说完,又好像呢喃的说着道:“他就那么立志让我怀上孩子,发现我孕吐了以后,就知道吃定我了,立刻把他妈接过来了。你说他多会打算盘。占了我的家,吃着我跟我妈拼了命赚来的粮食,拿走我的一切,还要让我生下姓周的孩子,彻底占有我家的一切。让我生孩子,好啊!一命换一命!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只能选一个!”

这句话,就足够人唏嘘了。

谁家不知道各家是各家。虽说都知道,娶了独生女,就等于吃绝户,女方家里的财产就都是自己的了。就算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却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去做。

而且那些娶了独生女的人家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女方家长,那就跟亲儿子差不多,还没有人还没死就开始得罪人的。

否则,真把老丈人惹急了,他们撺掇女儿离婚就得不偿失了,更有甚者要是老丈人觉得女儿一样无可救药了,就立个遗嘱将家里的一切都给了侄子也不是没有。

再有,也就是入赘的人,入赘到人家女方家里,就是女方家里的人,生下的孩子自然是继承女方姓氏。

可没有一个是像周振兴小儿子这样的,堂而皇之的住进女方家里,将女方的人当做奴隶虐待,如此霸占了女方所有的家产,让明明还有机会找男人入赘传承家业的女方家,彻底被姓周的吞噬。

周振华这辈子,就没丢过这样的人。

可脸已经丢了,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货真价实的。且不论男女,这都是他们周家的种。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来!

可周振兴的媳妇显然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姑娘。

“谁说你怀孕了!鬼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就算你怀孕了!你也要给我儿子偿命!我不要孙子我也要我儿子!”

没了政府和大儿子,这唯一的小儿子就是她的命!眼看着儿子惨死在她的面前,她哪里承受的住?

“你少说两句!”周振华训斥了一句,又安排将人带去村委会,解放军拍照留证,周振华也进屋子最后看一眼侄子。

周振兴的小儿子被整整捅了二十多刀,俨然是一具血葫芦了。

那一双瞪圆的眼睛里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显然是没想到被他控制在股掌中的女人会对他下手。

只是他作威作福的时候,只怕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这里开始收尾工作,夜又深了。看热闹的人就慢慢散了。

项骆往回走,远远的能够听见周振兴的媳妇又哭又骂,连带着周振华一起骂了进去。

项骆也听见,路上回家的村民们,有人谈论着这件事情就是周振兴小儿子活该。

这一次,他们没有从父权的角度去考虑。主要原因还是这边计划生育贯彻的相当彻底,村里哪怕有一胎半政策,也只生一个不论男女都不生了。

加上最近,他们姑息了一个流氓后,村子里其他流氓立刻蠢蠢欲动的作案起来。要是今天这事他们还帮周振兴小儿子说话,那么明天开始村里头所有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家,就都成了别人吃绝户的目标!

要是遇见那些家里没有男人,或是男人窝囊的人家,岂不是等于敞开了大门等着人上门欺负吗?

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所以,法律上怎么规定暂且放在一边,至少在村子里他死得好!

他死了,才能震慑那些暗地里暗流涌动的人!

项骆回家前特意又去了项燕那里。

项燕也听见了这边儿的声音,只是这大半夜的,她家里也刚出事,不好出去看看。

项骆来正好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将情况都跟她说了。

项骆也据地周振兴小儿子活该,不过这件事要是说法律的话,情况还真不好说。

项燕倒是多看了一点东西,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冷笑道:“原来他还有这个算盘。”

项骆没听懂:“怎么了?”

项燕道:“你还不知道吧吗,周文树住处就在那那母女俩家隔壁。你不觉得他今天的做法,跟周振兴小儿子做法一模一样吗?”

项燕不说,项骆永远不会把这两件事放到一块去想。

这么说的话,周文树这么迫不及待就更说得通了。

只能说这些都太巧合了。

他是那母女俩的邻居,平时可能没多少交集,可看那姑娘的疯狂程度,周振兴媳妇是最近得知了姑娘怀孕消息后,才大张旗鼓的上门作威作福的。周振兴的媳妇也是个远近闻名的泼妇,她上门了,就算这户人家从前安静如鸡外人看不出什么来,眼下也听见声音明白怎么回事了。

当初周振兴小儿子不是没上门好言相求过,只是那母女俩将人赶出去了,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可能继续这一场婚姻。

所以,周振兴小儿子也不装了,直接上门用暴力鸠占鹊巢,并让姑娘怀上孩子,以此彻底绑定她们一家。

周文树是看见了他的成功,加上最近对那流氓的姑息,所以才叫周文树再度看见了希望,迫不及待的过来要睡了项燕。

要知道,他跟项燕也是分开的夫妻,他上门了,就算没成被抓住了,村里人也不会觉得他错了,最差的结局最多跟那个流氓一样打一顿教训一下就放了。

要是得逞了,说不定项燕就能想到过去的情分,还能被他所征服。大不了就学周振兴的小儿子,用暴力压住两个人。

只要到时候打到他们母子俩认命了,那么项骆这个当小辈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周文树没想到,之前一直木讷懦弱的周婷婷没有因为恐惧退缩,而是勇敢的保护了自己妈妈。

而且项燕的反应极快,迅速布置好了现场,提前将这件事的另一个版本告诉所有人,占尽了先机。

只是周文树应该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他动手的同一天晚上,他眼中成功的前辈已经被“妻子”连捅了二十多刀。他只挨了一板凳,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了。

项燕分析了一通后,又叹口气:“只是可怜那丫头。也就比你小妹大一点。她是杀人了,可她这情况,要不弄死那畜生,她一辈子就完了,她是被活活逼着杀人的!现在她这么小,还怀着孩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放心吧,她的问题应该不大,”这一路上项骆就想通了,“她应该没满十八周岁,而且还是孕妇。而且她是因为什么杀的人,这里头是有操作空间的。至少现在来看,她杀人完全可以算是防卫过当。这么多条件放在一起,就算是过去也判不了多少。”

北方这边说年龄习惯说虚岁。年龄是从在母亲肚子里坐胎的时间算起的,孩子生下来就算作一岁,所以比真正年龄涨一岁。

所以说这姑娘十八,其实也就差不多十七周岁。个别生日比较讨巧的,可能还会比真实年龄涨两岁。

这件事是周振兴小儿子自己先把事情做绝没有给她们活路,如果姑娘不杀了他,她这辈子都完了。

项燕不禁想起之前跟那寡妇聊过天,那寡妇家里刚刚好起来,眉飞色舞的跟她说以后给自己闺女招个女婿,就不怕被欺负了。

现在回想,就只剩下唏嘘了。

项燕直叹气:“这往后,只怕就算招女婿也要小心着来了。”

要是引狼入室,哪还真就不如没有的好。

想想婷婷以后的未来,项燕已经开始操心了。

不过好在婷婷也不是完全没有靠山。至少项骆绝对不会看着她被欺负。

“婚姻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复杂的。”项骆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这锁好门。回头我跟官方那边联系,多给你们买几个报警器。你们也不用害怕,那周文树在村委会,出不来的。”

一想起来这些烂事,项骆只觉得脑袋疼。离开了项燕家,这一次总算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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