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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床头柜的抽屉很空,只有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和一盒还没有拆封的保险套。
许游坐在床边,将烟点燃,另一只手随意撑住床铺。
手指滑进枕头的下缘,碰到了一个物体。
她先是一怔,随即抬起枕头的边角,露出了躺在下面的口红。
一支口红。
这显然不是褚昭自己用的。
自然也不是她的。
所以这里有其他女人出入过。
许游拿起口红,打开盖子看了看,用过的,是比较柔和的淡红色。
她拿着口红走出卧室,将它放在小厨房的案台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要说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她有点生气,有点介意,但当这些情绪都渐渐淡下来时,她闭上眼,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
床铺是褚昭自己整理的么?
如果是他,他不会连漏掉一支口红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那么漏掉口红就是某个女人故意的。
这就很奇怪了,通常来说,女人比较容易掉落的是头发。
但床铺很干净,床单和枕套都是新的。
所以无论是褚昭还是那个女人,都不可能会在换好床上用品之后,却这么不小心漏掉一支口红,还是漏在枕头下面这么容易摸到的位置。
许游撑着头,盯着口红,边想边笑,她心里依然是生气的,想现在就看到褚昭,让他乖乖站好,接受问话。
然而,等许游见到褚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
褚昭回来时,许游正抱着笔记本在修片,她还没吃饭。
她先是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放下笔记本,走到门口。
然后,门开了一道缝,她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是个女人。
“褚总,明天下午的见面很重要,对方的王总……”
许游听出来了,是刘晓音。
褚昭却说:“我说了,推掉他,随便你找个借口,我和那个王总没什么可聊的。”
刘晓音:“但是董事长的意思是……”
褚昭:“你就告诉董事长,是我说的。”
许游靠着墙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了,随即就拿起案台上的唇膏,走到门边。
她一把将虚掩的门拉开。
门外两人都是一愣。
许游就靠着门框,光着脚,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
褚昭的神情缓和下来,就连皱着的眉头也平了:“抱歉,事情有点多,我回来晚了。”
许游摇头,随即拿起唇膏,一边玩着一边举起来,目光一转,就对上刘晓音:“刘小姐,这是你的唇膏么?”
她没有记错,刘晓音下午给她送房卡的时候,嘴上就是这个淡红色,但现在她的嘴上却换了另一个颜色。
刘晓音的脸色瞬间变了,大约是没想到许游会这么单刀直入,下意识吐出一个字。
“不……”
许游却微笑着把话接过来:“不是你的?哦,那就是说,除了你,这间房里还有其他女人出入。”
褚昭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拿走唇膏,递到刘晓音面前:“怎么回事?”
刘晓音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头接过来,小声说:“应该是我安排家政来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许游轻笑:“嗯,那你的确很不小心,刚好就掉在枕头下面了。”
褚昭沉了脸。
刘晓音忙说:“褚总,请您相信我,我只是……”
褚昭将她打断:“不用说了,这件事等下周一再算,周末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搅我。”
刘晓音又一次低下头:“是。”
***
等刘晓音离开,褚昭进门,看着许游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声轻叹,随即说:“这件事我周一会处理的,还好你没误会。”
许游说:“因为我知道,你要是真的和刘晓音睡了,你也会自己坦白的。我虽然不擅长分析,也不知道怎么跟情敌撕逼,不过她的伎俩实在拙劣,有点侮辱人了。”
褚昭问:“在枕头下藏唇膏,的确拙劣。还不如拆个套,在里面挤点洗手液。”
许游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恶心。”
不过她倒是觉得,刘晓音没那个胆子,她有点怵褚昭。
正这样想着,褚昭的怀抱贴上来。
许游半闭着眼,靠在他胸前,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高档布料的气味,还有一点沐浴液的味道。
许游问:“你刚才说周一处理,打算怎么做,开除她么?”
褚昭摇头:“我只是总监,她是股东的女儿,我没有这个权限,但我可以把她调走。”
许游看着他脸上的疲惫,想了一下,说:“那就算了吧。”
话落,她就转身往屋里走。
褚昭一边解领带,一边跟进来:“算了?”
许游又坐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笔记本,“嗯”了一声说:“调走一个刘晓音,还会再来第二个、第三个,没有差别。”
褚昭将西装外套和领带扔到沙发的一角,他跟着坐下,神情一顿,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许游安静了两秒,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他:“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刘晓音是你家里给你安排的女人,不仅要在公事上帮你,还要帮你处理私事。这个‘私事’,当然包括处理你的生理需求,和一些在你身边意图不轨,让你分神的女人,比如我。”
这层意思,还是之前方玄过生日那天,她听纪淳透露的。
她一直没有当面问过褚昭,因为她从来没把这个当做一回事。
她和褚昭的关系,也不是褚家人想的那样。
她没考虑过要和他会有个怎样的结果,在一起的时候是出于彼此的吸引,出于喜欢,出于专业和情感上的共鸣,有共同语言,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她都没想过以后,所以也不需要外人来“处理”。
唯有一点不得不说,褚家人真是太不了解褚昭了,他要是能看上刘晓音,那就见鬼了,刘晓音完全是和他会喜欢的女人模样反着来的。
褚昭的眉头皱了一下,应了:“他们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我是人,不是傀儡,不是塞个人我就要接受。”
许游:“我明白,你是要讲感觉的,所以我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这个人也不需要调走。既然她在工作上和你已经配合了这么久,那就继续吧。再换个人,你又要重新适应、磨合,没必要。”
褚昭扯了扯唇角,没说话,他只是靠着沙发背,疲倦的揉着眉心。
许游把笔记本合上,靠过去说:“我还没吃饭,咱们叫外卖吧?”
褚昭一顿,睁开眼:“还没吃?你想吃什么。”
许游想了一下,随口说了几个菜名,褚昭拿出手机下好单,便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许游看到了,问:“你真要跟我消磨这个周末么,不怕公司找你?”
褚昭笑了下,将身体向她倾斜,同时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天大的事,也跟我无关,我好想你。”
许游也笑了。
他说想她,她听着高兴,心里那点因为刘晓音而冒出来的不舒服,这一刻也都抚平了。
停顿一秒,许游故意问:“只是想我么?”
褚昭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瞅着她:“外卖还没到,最好不要这时候撩拨我,要是体力不够,你会饿昏过去的。”
许游笑出声:“谁撩拨你了,明明是你动不动就想歪。”
许游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褚昭拉了回来,吻落在她脖子上,伴随着他的低语:“我买了一盒新的。”
许游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嗯,我找烟的时候看见了。”
褚昭:“一盒有八个。”
许游又一次笑了,躲着他的吻:“你累了一天了,还能有这体力?别太高估自己啊褚总,会打脸的。”
回应她的,是突然攻击腰部的一双手。
许游尖叫了一声,就在沙发上打起滚,随即又叫又笑,双腿不停地蹬踹。
不到半分钟,她就累的使不上劲儿了,瘫在那里。
褚昭的吻落下来,细细密密的,渐渐动了情。
直到门禁响起,外卖到了。
褚昭这才起身。
***
晚饭许游吃的并不多,她不敢吃太饱,吃完了还要修一会儿片。
褚昭先去洗了澡。
许游洗澡之前,将笔记本塞给他,让他帮着修会儿片。
许游没带换洗衣服,就像是以前在他那个小公寓一样,翻一件他的t恤和短裤穿上。
出来时,见褚昭正在操作电脑。
许游坐在他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评价道:“你手生了不少。”
她指的是他修片的速度和感觉。
褚昭“嗯”了一声,将笔记本还给她,叹了口气:“不中用了。”
许游斜了他一眼。
褚昭问:“程樾和贺言的片我看了,有几张还不错,前面的状态都一般。”
许游:“嗯,所以我建议他们,前面的就拿去给商务杂志,足够用了。后面的留给自己,洗出来摆在家里。”
褚昭没应,只是勾唇笑了下。
一阵沉默。
许游修好一张,存档,又看了褚昭一眼,见他只是单手撑着头,目光深沉。
许游问:“想什么呢?”
褚昭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纪淳也去了?”
许游一怔,这才想起来她把给纪淳拍的照片也拷贝进来了,可她并不觉得那些照片有什么。
许游:“嗯,是他带他们过来的,怎么了?”
褚昭低声说:“照片里他看你的眼神……”
眼神?
许游没有去翻看纪淳的照片,而是看着褚昭:“你想说什么?”
褚昭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将茶几上的烟拿起来,点了一支,又靠回来。
许游一直盯着他。
直到褚昭对上她的目光,又道:“我还看到一个小男生的照片,梳个小辫那个。”
许游:“哦,也是今天过来的客人,他是雕塑系的学生。”
褚昭吐了口烟,瞅着她笑了:“他对你有企图。”
许游愣了两秒。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褚昭到底是玩摄影的老人,透过照片看人,是他的本事。
而且韩嵩那么不会遮掩,连许游自己都看出来了。
许游:“他想让我做模特。”
褚昭拿烟的手一顿,皱眉说:“裸体的?”
许游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到底是你淫者见淫呢,还是艺术圈的男人都这样?有很多雕塑作品都是穿衣服的。”
褚昭也跟着笑:“就当我是淫者见淫。我第一次给你拍照,想的也是这回事。再看那小子的眼神,一目了然。”
许游横了他一眼,又一次端起笔记本,接着修片。
只是才修到一半,褚昭那支烟就抽完了,他靠过来,双手开始游移,吻也落在她耳边,呼出来的气息热得烫人。
不用问,许游都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只是在跟她递信号。
许游笑着合上笔记本,转过头来,回应他的吻。
很快,两人就进了房。
***
天亮的时候,许游醒来,床上已经没人了。
她摸了一下旁边,还是温热的。
再看时间,刚过八点。
许游起来冲了个澡,走出卧室,就见到褚昭只穿着长裤站在厨房里做早餐。
她笑着坐上高脚凳,双手托腮,欣赏着他背脊的肌肉线条:“美男厨房哦?”
褚昭回过身来,诧异的笑了,随即倾身,身体横过案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马上就能吃。”
褚昭将煎好的鸡蛋和香肠放在许游面前,又到了热咖啡给她。
许游吃得津津有味。
褚昭问:“雕塑展是几点?”
许游:“上午十点开,不过不用着急,等你忙完你的事,咱们再去。”
褚昭:“我待会儿收个邮件,大概十点多点,咱们出门。”
许游:“好。”
***
等褚昭回完邮件,已经是十点半。
那段时间许游也在修片。
两人各自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的两角,互不打搅,每次起身不是续咖啡就是去洗手间。
许游修好程樾的最后一张片,没事干,就把昨天拍的其他照片调出来看。
她忽然想起褚昭昨晚的话。
提到纪淳时,他留了半句。
评价韩嵩时,反倒很直接。
许游看了看纪淳的照片,又看了韩嵩的。
韩嵩的眼神的确一目了然,毫不遮掩。
可纪淳的,她反倒从中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前面两张,是他坐在角落光影交错处,她抓拍下来的模样。
后面数张,都是他坐在高脚凳上,他们边说话边拍下来的。
纪淳的桃花眼,不仅深邃迷人,而且颜色很深。
他望着一个人时,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重要。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许游早已看习惯了,都不得不承认,他那种长相、眼神,包括身上的气质,会令他在社会上走得比一般人顺遂很多。
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人格魅力。
想到这,许游抬起眼皮,看向坐在沙发另一边的褚昭。
以前在他的公寓里,她看到他像是现在这样,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翘着四字腿,他都是在修片,表情认真,眼神专注。
可现在,他皱着眉,抿着嘴唇,是在回复工作邮件。
许游歪着头打量了几秒,便抓起自己的手机,对着他按了两下拍照键。
褚昭听到声响,抬眼看过来,眉头舒展开,笑问:“在拍我?”
许游笑道:“是啊,这么久了,我还没给你拍过照呢,我也没有你的照片。我这里只有你的自拍。”
摄影师的自拍和普通人的是很不一样的,最低限度也是单反,还要在自拍里玩出点创意。
许游放下笔记本,坐过去给他看手机里的抓拍,然后说:“我看过你的自拍照,都是很写实的,没有ps,你也不玩魔幻主义那一套。”
褚昭将最后一封邮件发送出去,说:“摄影有它的局限性,它呈现出来的东西只是某一个瞬间,前面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能让人去脑补。所以写实这部分,我不想再破坏它。”
这是褚昭一贯坚持的东西,除非是商拍和为了给客户交代,他才会用ps,而他自己拍下来比较满意的作品,都是原汁原味的。
这一点许游记得很清楚。
许游抓起褚昭的手,玩着他的手指。
他太久不碰相机了,茧子都渐渐平了。
再一抬眼,看向这个样板间的墙壁,墙上挂的都是最敷衍的装饰画。
而在褚昭那间公寓的客厅里,他挂了一张罗伯特.卡帕的自拍照,当然是复刻打印的,加大版。
罗伯特.卡帕是褚昭的偶像,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战地记者。
他还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如果你拍的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
很多战地记者都是在安全区,或者距离前线比较远的地方进行拍摄,但罗伯特.卡帕每一次都是冲到最前面,连人物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也要记录下来。
所有摄影师都知道,越靠近目标,照片才会越清晰,越震撼。
褚昭也一直信奉这一点,他相信只要距离目标足够近,手足够稳,技巧和感觉足够纯熟,那么出来的照片就不会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摄影。
但很快,褚昭就结束了话题,拉着许游从沙发上起来,催促她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以褚昭的审美,他是不会喜欢刘晓音的,看他以前喜欢过的都是什么样就知道了。拍片那些调情的对象不算。
生活里很多摄影师也都是如此,喜欢性格气质独特的女人,反倒是大众认为的那种颜值上的大美人,摄影师未必会喜欢的。
看到留言区很多亲都在猜出轨,这个么,以他处理感情的方式,就算不做情人也会做朋友,所以这种难堪的方式不是他的作风,和齐羽臻分开也是双方理智的决定。
虽然这篇文很狗血,但在分手这件事情上,以褚昭和许游两人的性格,反倒狗血不起来~
好啦,下章雕塑展了。
褚昭:陪女朋友去看雕塑展喽~
韩嵩:雕塑展见。
纪淳:雕塑展见。
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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