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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惊讶的抬起头。

正好对上李承策望过来的目光。

李承策的一双眼生的眼角内勾,眼尾狭而长,孟瑶也说不上他这到底是桃花眼还是凤眼,又或是其他的什么眼型,但确实挺好看的。

特别是如同现在这般,眼帘微垂的俯视着人的时候,整体线条简直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好在孟瑶并不是只颜狗。略微惊艳了一下,立刻别开目光,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不会。”

站在旁侧的徐怀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瑶姬明明看着挺聪敏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出殿下刚刚那话的言外之意?

还是说她明明听懂了,却装做不懂?

但其实孟瑶确实不懂。她哪里知道李承策问她那句话其实就相当于给了她一架梯子让她往上爬啊?这要是换成其他一个稍微有点儿眼色的宫婢,这会儿肯定已经过去站在李承策的身边开始研墨了。

孟瑶就是觉得,自己确实不会的事情,干嘛要装会?做人还是要诚实的。

李承策显然也是第一次碰到孟瑶这样的人,眼中有片刻的惊讶。

但很快的他就恢复常态,垂下眼帘,提着笔继续不紧不慢的写字。

“不会就学。”

孟瑶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徐怀已经善意的在提醒她了,“瑶姬,殿下叫你过去研墨。”

孟瑶:......

谁要站在李承策身边给他研墨啊?这个危险系数太高了好嘛。万一她要是不慎弄坏了墨锭,又或者是研墨研的不好,李承策一个不高兴直接赐死她怎么办?

就下意识的开始拒绝:“回殿下,奴婢手笨,怕研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承策握着青玉笔管的手紧了紧。

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胆敢拒绝他的命令。

要不是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当日的事......

就吩咐徐怀:“你教她。”

徐怀忙应了一声是。转头见孟瑶还跪着,就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是让她就这样跪着学,还是......”

要是真的让孟瑶跪着学也容易。叫人抬一张小几过来放在她面前,摆了墨锭砚台,让她学也就是了。

李承策瞥了孟瑶一眼,目光淡淡的。

“平身。”

孟瑶:我等你这两个字已经等了很久了。

开口谢过。也不敢再违逆李承策的意思,老老实实的跟着徐怀站到书案旁,看他用小铜勺在青花缠枝牡丹纹水丞里面舀了一勺水放在砚台里面,然后拿了搁置在一旁填金描彩松鹤纹的松烟墨在砚中慢慢的画着圈儿。

待砚台里的墨研的浓了,又拿了小铜勺在水丞里面舀了一勺水倒进来,继续慢慢的画着圈儿。一边还告诉她研墨的时候最忌心浮气躁,一定要平心静气。

其实孟瑶以前在电视上也有看过研墨的场面,但大都是一闪而过,像现在这样现场观看还是头一次。

她耳中甚至还能听到墨锭划过砚台时轻微的滋滋声响。

感觉还挺奇妙的。

徐怀示范了一次,就将手里的松烟墨递给她,叫她过来试一试。

孟瑶双手接过来,正要学着刚刚他的样开始研墨,但却注意到自己现在已经站的离李承策比较近了。

没办法,李承策在看奏本,不时就会拿笔批复,这就需要用笔蘸墨汁,所以砚台肯定要放在他手边很近的地方。

这样孟瑶就不得不考虑一件事。

她这是第一次学研墨,要是万一没研好,墨汁逸出来洒到了李承策的身上......

她看了一眼李承策身上穿的锦袍。竹月色的,上面有竹叶暗纹,在天光中隐隐光泽流动,一看就知道是用很名贵的料子做成的。

于是为谨慎起见,孟瑶就请示徐怀:“徐公公,请问您能不能另外拿一方砚台和墨锭让我到旁边学?”

而且最好还是很普通的砚台和墨锭。这样万一她要是不慎将这两样东西弄坏了,参照东西的价值来说,也许她受到的惩罚能轻点。

这徐怀哪里敢擅作主张啊?目光看向李承策,等他的示下。

李承策压根就没有看他们,目光依旧在手中的奏本上面。

但也给了答复。那就是:“站在这里,继续学。”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语调冷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

孟瑶是真想将砚台里面的墨汁都泼他身上去啊,但面上还得恭顺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握紧了手里的墨锭,学了徐怀刚刚的样在砚台里面慢慢的画圈儿。

然后她就发现,研墨这种事就是看着不难。明明刚刚她看徐怀研墨的时候很轻松,但现在轮到自己上手的时候却发现压根掌控不好力道。

力道太重了容易打滑,力道太轻了压根研不动。

孟瑶研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也不过画了几个圈,徐怀还站在一旁说她手拿墨锭的姿势不对。

不过徐怀对此也就是干着急。他肯定不敢手把手的教孟瑶的,只能在旁边凭空示范。

甚至他都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李承策。只能低着声音,慢慢的教导着要点。

但是孟瑶觉得自己的手势明明就是对的,分明就跟徐怀示范的一样。

她哪里知道这事就是失之分毫谬以千里,稍微哪里握的不对了,那力道就会差很多。

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手背上面忽然覆盖上了一样柔软,却又略显凉意的东西。

孟瑶吓了一跳。忙细看时,就见那是一只手。

白皙的皮肤,修长匀称的手指。指尖较为饱满,上面的指甲呈半月弧形,每一个都修剪的整整齐齐。

仅看着这样的一双手,就会让人觉得它的主人肯定是个很温润很干净的人。也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他的脸。

前提是,这如果不是李承策的手的话。

鉴于这是李承策的手,所以孟瑶压根不敢转头。

她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完全的僵住了,压根不敢动弹一下。

却也奇怪,身体是僵住了,感官却是无限的放大。

她能清晰的察觉到李承策将她的拇指往上移了移,又将她的食指和中指往下移了移。最后甚至还将她的无名指和小指拗成个虚虚的,类似于兰花指的手势。

兴许是觉得这样研墨的姿势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缘故吧。

不得不说,这位殿下实在是太讲究了。

孟瑶内心在吐槽,身体却很诚实的绷紧着。

她不明白李承策一个尊贵的储君,怎么会亲自纠正她一个宫婢研墨的姿势。

但是她也不敢问,更不敢动,只盼着李承策能赶紧松开手。

好在李承策纠正她错误的手势之后就放开了她,重又拿了一册奏本开始批阅。

孟瑶的目光偷偷的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就见他微垂着眉眼,面上神情平静,仿似刚刚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孟瑶:......这位殿下刚刚的那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暂且看着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对她而言这就是好事。

收回目光,孟瑶开始心无旁骛的研墨。

她从小跟着外祖母学刺绣,这项技艺原就很考验人的耐心,不知不觉中就能让人心平气和下来。研墨也如此,总归是要平心静气才好。

孟瑶很快就进入状态,手法也越来越娴熟。到后来,她垂眉敛目,面上神情专注。

她倒很能静得下心。

李承策收回暗中观察孟瑶的目光,将手中批阅好的奏本放到一旁,在手边重又拿了一本打开看起来。

以往红罗站在这个位置给他研墨的时候,他总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气,但是现在孟瑶站在同样的位置,却是清清爽爽的,并没有半点令人生厌的气息。

至于刚刚亲自纠正她研墨的手势......

他确实想要碰触下她,观察自己对她到底有没有特别的反应。

只是,或许刚刚他碰触的时间太短,又或许上一次只是巧合,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刚刚他碰触孟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刚刚同孟瑶的碰触也没有让他心生厌烦。

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好下定论的。而且最好是要近身观察。

于是李承策沉吟了一会,手上虽然还在继续批阅奏本,却叫了徐怀一声。

徐怀忙躬身问道:“请问殿下有何吩咐?”

李承策一边继续笔走龙蛇,一边头也不抬的吩咐着:“自明日起,让这宫婢在殿中近身侍奉孤。”

他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叫一下孟瑶的名字,所以孟瑶一开始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这宫婢就是她。

等到她反应过来,由于太震惊,手里的松烟墨没有握稳,啪嗒一声就倒了下去。

赶紧手忙脚乱的捡起来。

好在这墨锭够坚固,并没有摔坏。也好在这墨锭是长条形的,倒下去的时候已经研过的一端在砚台里面,没有研过的一段在砚台外面,所以也不曾将案面弄脏。

但即便这样,孟瑶还是吓了一跳。

她颇有点儿心虚的侧过头看李承策,却正好看到他也在看她。

男人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不过孟瑶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跟看旁边的花瓶之类的陈设没有半点区别。

“怎么,你不愿意?”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起伏,但孟瑶还是觉得心里一凉。

位居高位多年,哪怕这个男人明明没有动怒,却依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压根不敢同他的目光对视。

孟瑶眉眼低垂下来。

她确实不愿意。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离信王,李承策,还有其他任何在原书中有剧情的人物远远的,但是此刻面对着李承策颇具压迫性的目光和话语,她压根不敢将自己的心里话表露出来。

只能回答着:“能在殿下身边侍奉,这是奴婢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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