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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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止是抢生意那么简单。

楚景自从知道这里的白糖价格之后，就知道加了白糖的绿豆汤，卖三文钱一碗，真的利润微薄。

可是不加白糖，三文钱一碗的绿豆汤就价贵了。

难怪别人也要学着他们，取甜甜绿豆汤的名号。

但镇上的人，已经接受了三文钱一碗的加白糖的绿豆汤，并且习以为常。

如果这时候，甜甜绿豆汤不加糖，或者加黑沙糖，众人都不会接受。

他们这个正宗的甜甜绿豆汤遭受的损失，不止是被抢生意那么简单，也会失去顾客的信任。后者才是更严重的。

他心里思量，迅速做了决定，道：“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自从确认他爹跟三伯能够独立卖绿豆汤时，楚景就不跟着他们跑了。

一来，是为了他爹和三伯攒经验。二来，楚景想利用更多的时间抄书。

现在听到楚景又要跟着大人去镇上，楚成安摸摸儿子的脑门，心疼不已，“又要你跟着我们在大太阳下忙活。”

想起罪魁祸首，他愤愤道：“都怪那些人，卖绿豆汤就绿豆汤，居然也学我们，叫甜甜绿豆汤。”

孙氏和老元氏也气得不行，他们家明摆着让人踩了一脚，搁谁身上谁都气。

楚景心里其实也有点儿郁闷，但也在他预料中。毕竟现代有专利都治不住那些模仿的人，更何况古代了。

整个家里，就楚阿爷和楚景爷孙俩最淡定。

其他人本来还很愤怒的，见状也慢慢压下火气。

孙氏有点好奇：“景儿，这是你想出来的赚钱路子，如今让别人劫了去，你不生气？”

楚景：“气的。”

其他人：骗人。

那小模样从容的一批，小眉毛都没皱。

楚景对上孙氏狐疑的目光，温声道：“事情已经出了，与其恼怒，不如想解决的办法，我去书房待会儿。”

他对众人略微颔首，越过孙氏，进了书房。

堂前众人：！！！

这也太冷静了吧。

孙氏走到老元氏身边，低声问：“娘，我们明天还准备四桶绿豆汤吗？”

昨天的绿豆汤就没卖完，最后拿回来，大家喝不完，还拿去喂鸡喂鸭了，可把孙氏他们心疼坏了。

那绿豆汤里可加了不少白糖呢，偏偏又放不住。

老元氏思及小孙子淡定的样子，咬咬牙：“还是准备四桶。”

………

楚景跟着他爹和三伯再次站在了街道上，楚景抬眸：“爹，三伯，你们先站在旁边，我不叫你们，你们别过来。”

楚成安不愿意，“景儿，这事哪能让你一个孩子处理。”

楚景：“爹，这事还真的只有我能去。你跟三伯过去，人家一看你们两个壮年，肯定又愤怒又恐惧，一个说不好，就要动手。那不是我们要的结果。”

“没关系的，你们在一边看着，出不了事。”楚景看向他三伯，楚成茂把楚成安带走了。

等两人离开，楚景如以前一样，开口吆喝，但是这一次围过来的人，神情都有些不好。

“小少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相信你，才买你家的绿豆汤，你怎么能以次充好。”

“对呀，我前两天买的绿豆汤，一点都不好喝，还不如我自己家里熬的呢。”

“没想到你看起来面善乖巧，内里的心肝都是黑的，小小年纪就会耍奸。”

“小少年，你……”

一群人围着楚景，一人一句，压根不给楚景说话的机会。

楚成安顿时不干了，当即要冲过去护儿子，幸好楚成茂及时拉住了他，低声道：“这事听景儿的，小弟，你要相信景儿。”

楚景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扫视众人，声音不见急促，不见羞恼，缓缓如流水：“你们好像说完了，那我可以，为自己解释两句吗。”

“你说，我看你能解释出朵花儿来。”一群人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钱是小事，但他们不能接受被一个小孩儿愚弄了。

“他肯定要狡辩了，大家不要相信他。黄口小儿，满口谎言。”

楚景看过去，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不高不矮，大众脸。但声音很尖，刚才骂的最难听的那道声音与这声音相同。

楚景心里留意。神情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甜甜绿豆汤是我们先叫出来的名号，无可否认。”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二，现在叫甜甜绿豆汤，不止我一家。”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三，正宗的甜甜绿豆汤，绿豆汤里只加白糖，汤水碧莹莹，引得人食欲大动。”

“最后，甜甜绿豆汤，只会卖三文钱。我早就说过，我们家的绿豆汤只是赚个辛苦钱。”

他把手指合拢，迎视众人，不疾不徐道：“我的申明说完了。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我都会解答。”

众人的怒气散了些许，但仍有存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呀，你们都是挑着担子卖，谁知道你们是几伙人。”

“你个小孩子知道个屁，让你家大人出来。”又是那道尖利的声音，不过这次声音里带了些慌乱。

楚景并不理会对方的叫嚣，一脸天真烂漫道：“这简单呀。”

众人：“嗯？”

楚景揭开木桶盖子，把碗摆开，用汤勺给每个碗里舀了小半碗绿豆汤，然后放下汤勺，提高了声音，朗声道：“你们不相信我，但总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舌头吧。以后你们不知道谁是正宗的甜甜绿豆汤，就先尝味道，味道不对，不买。不让你们品尝绿豆汤的，有猫腻，不买。一碗超过三文钱的，不买。”

一连三个【不买】，都把众人砸懵了。

楚景也给那些踩着他们赚钱的人挖了一个坑。加白糖的绿豆汤，价格的天花板就是三文钱了。

对方不管是有心算计他们也好，还是单纯想借个名号，都给他们造成损失了，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楚景退后一步，右手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指向木桌上的碗：“请。”

众人半信半疑，但是楚景从始至终都举止大方言谈有礼，而且有理有据，实在太拉好感度了。

“就，就再信你一次。”一位大娘拿起手边的碗，试探着尝了一口。

其他人问他：“怎么样，是不是正宗的？”

大娘看了一眼楚景，又喝了一口绿豆汤。

旁人着急啊，干脆也拿起碗尝了起来。

“今天这个绿豆汤的味道是对的，就是这个味儿。”

“真的假的，我也尝尝。”

楚景就在旁边等着，等桌上的绿豆汤被喝完了，他才出声：“现在可以相信我几分了吗？”

“你们这是知道事情败露了，现在又加白糖骗取众人的信任。”还是那道尖利的声音。

楚景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对方。

众人也顺着楚景的视线看过去。

“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楚景：“唔，就是觉得你有点眼熟。”

年轻男子瞬间冒汗，“你胡说什么，我才没见过你，有毛病。”他受不住其他人的视线，跌跌撞撞跑走了。

楚景这才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相信我。你们就自己尝，再决定买不买。”

众人其实信了七八分，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小少年如果没说谎，那他们刚才不就冤枉人，欺负人了吗。

楚景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太阳好大呀，叔叔婶婶喜欢绿豆汤的话，也可以给家里人买两碗呀。当然——”

楚景偏了偏头，眉眼弯弯：“我就可以早些卖完，早些回家，不用这么晒了。”

“嗨，这算什么，先给我来三碗。”第一位品尝绿豆汤的大娘豪气道，对楚景也有些补偿心理，她可没少指责这小少年。

有了大娘开头，其他人也纷纷道：“我来两碗。”

“我家里人少，给我来一碗吧。”

楚景对不远处的楚成安和楚成茂招了招手，“爹，三伯你们过来帮帮忙。”

听到楚景的喊声，两个汉子都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有了楚成安和楚成茂帮忙，楚景压力骤减。

有人打趣楚成安：“我说你们这当爹和当伯伯的怎么回事，出了事推个小孩子出来，大人躲一边去。”

楚成安和楚成茂脸色爆红，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呐呐说不出话，也不敢抬头。

楚景还是清越平缓的声音，“因为这是个小问题，我爹和我伯伯想要考验我才这么做的。”

“再说了，叔叔婶婶都是讲道理的人，难道还会动手吗。”

楚成安和楚成茂同时看向他，眼里的感动都快溢出来了。

其他人也有被安抚到，对，他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楚景就专心收钱，顺便跟他们闲聊两句。

有人疑惑道：“小少年，你的声音怎么跟以前不一样啊。”

楚景暗道糟糕，之前一心想着处理事情，忘了伪装。

他面上不显，还故作玩笑：“是啊，怎么不一样呢，你们不妨猜一猜？”

楚景的话逗得众人跟着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迟疑道：“总不会是为了好玩吧。”

楚景没有回答，反而重新捏着嗓音，软乎乎道：“小孩子手里没有钱，可是嘴巴又很馋，每次我想吃糖的时候就会这样对我爹和爷奶说话，他们就会给我买糖吃了。”

众人一愣，离他最近的那个大娘，伸手揉了揉楚景的头：“天哪，这孩子太可爱了，我想把他带回家。”

楚景故作害怕的躲他爹身后，偏又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怯怯的望着众人，随后又收回目光，垂着眼，无辜极了。

“啊啊啊啊，小少年好乖啊啊”

“不就是想挣钱买糖吃嘛，再给我来两碗绿豆汤。”

一名俏丽的小媳妇对楚成安道：“哎，你挣了钱，可得给孩子买糖吃啊。”

楚成安点头如捣蒜，“买买，肯定给买。”

这天楚景他们带来的四大桶绿豆汤，巳时五刻就卖完了。

最后一碗绿豆汤卖出去的时候，那位汉子还故意逗楚景：“小孩儿，叫声叔叔听听。”

楚景知道对方没恶意，捏着嗓子道：“叔叔好，叔叔下次还来照顾我家生意啊。”

“没问题。”汉子爽朗的走了。

楚景打开竹筒喝水，等他爹和三伯收拾完之后，说：“我们回去吧。”

楚成安拉住他：“等等，我去给你买糖。”

楚景哭笑不得：“爹，我哄人呢。”

“给你买糖。”楚成安坚持，眼眶周围都泛了点红。

楚景到嘴边拒绝改了：“我想吃花生糖，爹给我买吧。”声音嫩生生的。

楚成安大声道：“好，爹给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