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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何父衣着低调,神色憔悴的拿着礼物,带着儿子去楚家租住的院子。
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那是何家父子吧,他们去哪儿?”有几个读书人认出他们了。
“走,跟上去看看。”
何父注意到身后的人,嘴角微翘,复又压下。
他带着儿子敲响了楚家的院门,大声道:“我是何泰明的父亲,我儿不懂事,误伤了楚公子,今日特地来赔罪。”
他声音大,周围的人都听清了话中内容。
楚景本来在院子里看书,闻言,眼皮子猛跳,几乎是顷刻间拿手边的杏仁糖扔向朝院门口走的楚成安。
压低声音:“爹,不要忙着开门。”
然后扭头对老元氏低声道:“快把我爹锁屋里,今天有场舆论战要打,绝不能让我爹露面。”
老元氏第一次看到小孙子这么严肃的脸色,想都没想照做了。还把那颗杏仁糖捡走了。
楚景抓紧时间揉红了眼眶,然后撑着拐杖去开门。
院门打开,何父刚要开口,对上楚景泛红的眼,到口的话就哽住了。
何泰明着急,扯了扯他爹的袖子:“快说话呀。”
对上楚景疑惑的目光,他心虚道:“我,我跟我爹是来跟你道歉的。”
何父短短时间内,已经收敛了心神,他一时分不清楚景这状态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
但不管那种情况,对他都很不利。
他试探道:“楚景是吧,之前都是误会,我儿子还小不懂事,你多担待。”
楚景望着何·十五岁的不懂事的孩子·泰明,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
说句难听的,搁一些地方,十五岁的男子都能撑起一个家了,算哪门子的孩子。
楚景垂下眼,轻声道:“不是误会,何泰明就是想害我。”
何泰明跳脚:“嘿,你这小子是不是”
何父拽住儿子,用力捏了他一下,以做警告,然后看向楚景皮笑肉不笑道:“楚公子还在生气吧,不然怎么还在闹孩子气呢。泰明他才多大啊,就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他没什么坏心肠。”
“当然。”他顿了顿道:“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怨,毕竟之前我们两家相处也有一些摩擦,我也是被底下人蒙蔽了,被挑唆了,不然断做不出那种事。”
“楚公子,你看你家以前也做买卖的,都知道和气生财是吧。这人与人之间,做事不要那么绝,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何父见楚景不吭声,继续劝说:“你念书花费颇多吧,你看这样如何,你们家以后就来县城里做买卖,我送你家一个铺子,也跟其他人打个招呼,以后你家里人就安安心心做买卖,你安安心心念书。我们两家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化干戈为玉帛。你跟泰明再交个朋友,我们两家交好。你觉得怎么样?”
何泰明有点不高兴,谁要跟这个穷小子交朋友。
楚景还是低着头,“何泰明就是故意害我,我知道。”
何父差点绷不住脸色。
“楚公子,你这样说会毁了我儿子的未来的。他还那么年轻,你真要那么恶毒,在此时断送他的前程吗。”
楚景:“何泰明就是故意害我。”
何父/何泰明:你特么是鹦鹉学舌吗,能不能换句话。
何父强压着脾气又说了一通话,但楚景就是油盐不进,他的耐心耗尽。
既然之前的招数不管用,只能祭杀招了。他安慰自己,屈辱是一时的,前途更重要。
于是,他沉声道:“泰明,还不给楚公子跪下磕头,求他原谅。”
老元氏一直在院子里等着,此时听到这话,心都跟着颤了颤,何家好毒的心肠。
何泰明这一跪落实了,她的景儿成什么人了。
楚景反应也快,立刻丢了拐杖扑向何泰明。
何泰明本就厌恶他,几乎是本能反应,把楚景推了出去。
楚景顺着力道倒地,刻意避开了受伤的右脚,用后背承力,火辣辣的疼,于是他把五分的疼痛,嚎出了十二分的惨烈。
所有人都懵了,楚景怕他爹坏事,装作疼狠了的样子,用力摇头。
楚成安懂了,只能强忍心酸把自己藏起来。
老元氏扑上去抱住小孙子,眼泪哗哗地流,口中不停念着小孙子的名字,“景儿,景儿啊。”
老人家凄凉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何父故意引来的读书人,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呼啦啦涌上来。
院子里小少年无力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俨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老太太抱着孙子,只能无助的哭泣,有心软的人差点没跟着哭出来。
“好,你们何家真是好得很。”
几个读书人上前背着楚景出门找大夫。院门太小,他们强行冲出去,把何家父子撞倒在地,沾了一地灰尘。
一群人呼啦啦到了医馆,大夫救治楚景的时候,老元氏抹着泪解释原委:“何家人来了后,一直说何泰明还小不懂事,让我孙子原谅。还要给我孙子铺子,我孙子不要。然后何父就要何泰明给我孙子下跪。他们是同辈啊,如何使得,我孙子伸手阻止,没想到却被何泰明狠狠推了出去。他右脚本就有伤,再受这么一遭,他的脚可能就废了。”
老元氏本来是夸大,但是猛然想到也有这个可能,刚刚止住的眼泪如同决堤般爆发。
“景儿,我的景儿,你念个书怎么就这么难,这么苦啊。”
“我可怜的孙子,我的景儿”
几个读书人赶紧安慰老元氏,老元氏所说,与他们所见差别不大,几人很快理通其中关键。
“好毒,何家真是歹毒至极。”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人说话间,又看到一个壮年男子进来,只是他的身上不太好,沾了不少血迹,进来就喊老元氏:“娘。”
老元氏跟他抱做一团,几个读书人心里有个猜测。
“你是?”
楚成安声音沙哑的厉害,“我是楚景的爹。我早上出门买菜,结果一群人跑出来说我不知好歹,追着我打了一路,我好不容易逃回来,结果院门大开,听邻居说,楚景受伤了,被送去医馆,我又跟着找过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有血珠顺着指尖落下,滴答滴答,一声声敲在了几个读书人的心头,顿时爆发出庞大的情感,似要把胸腔都点燃。
“我忍不了了!”
说话的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比同龄人看着结实一些,话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他偏头看了一眼躺在里间昏迷不醒的楚景,一甩袖子径直离开了医馆。
其他人受他影响,也纷纷离去。
谁也没注意,昏迷的小少年,睫毛轻轻颤动。
………
固蔯县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本颇有家产的何家,倒了。
树倒猢狲散,何家那些管事,仆人为了脱身,把何家过往做过的恶事都抖落了出来。
本来也是,何家人是主人,他们也就是听招呼办事的。
何家人接连获罪,不过因为没闹出过人命,所以罪不至死,何父当机立断拿出大半家产疏通关系,终于减了刑罚,不过县令下令,他们一家人以后不能再留在固蔯县。
何家一家老小哭哭啼啼的在半下午,赶着时间离开了县城。
一如当初楚家人被赶走时那般。只不过,楚家人离开,但声名依旧。
而何家却是声名狼藉,如今全副身家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
本不该沦落至此,可族人恨毒了他们带累何氏族人,强行抢走了何父剩下的最后一点家财。
何泰明是真的傻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前几日,他还是仆人无数的大少爷,长辈宠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娘和爷奶也怨恨他,弟弟妹妹也不愿理睬他。
何父看着儿子,本想斥责,最后还是忍了。
现在骂儿子还有什么用呢,怪来怪去,最该怪的是他自己。
明明之前他跟儿子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儿子忍,他也在控制自己。而他本也可以用正确的办法取得“楚景”的原谅。可他心里深处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临出门了,又改了主意。
他总想着,他能扳回一局,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没想到最后却是彻底翻不了身。
何家人的离去,在县城里传了几日就没声息了。
楚景听过之后,就抛至脑后。
老元氏和楚成安他们却很高兴,没了何家在暗处算计他们,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要说还有什么“烦恼”,大概此事后续影响就是楚景多了一个随时想做他大哥,罩着他的朋友。
对那少年,楚成安很有印象。毕竟对方身板比一般读书人结实,而且其家族还是打击何家的主力军。
对方也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姓甄,名少轻。
听说还是景儿同窗的一位堂兄。
老元氏和楚成安都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好像利用了人家,每次那少年过来,他们都莫名心虚,然后就想对对方好。
甄少轻不明缘由,每次他来找楚景,楚家人都对他特别热情周到,让他心里特别美,而且楚景脑子真的好,他有不懂的,楚景也知道,于是一来二去,甄少轻往楚家跑的更勤了。
老元氏/楚成安:………
楚景在最开始的不自在后,倒是看开了。何家的事,他只能算个引子。最大的因素还是何家平日做事太过,不留情面,才会让人抓到把柄使劲猛踩。
他也承甄少轻的情,对方想跟他交好,他也会真心相待。
只是眼下府试在即,楚景也没有太多时间跟他交流。
甄少轻不在意,隔三差五让人送了补身子的药材,什么红枣当归等等。
楚景差点以为他在坐月子,因为甄少轻的原因,楚景回学堂后,主动开口跟甄少远打了个招呼。
但对方脸色淡淡,态度冷漠。楚景碰了个没趣,就没再多言。
姜先生知道楚景接连受伤,索性直接给人单独安排了一个小房间,每日坐在椅子上看书学习,不累腿脚。
府试是由汉陵郡的太守主持的,说到这个,楚景就有点晕。
州,郡,县,对应省,市,县
省,府,县,对应省,市,县。
前者是秦汉时期设立的。后者是明清时期设立的。
所以,正常来说,郡和府是不会同时出现的。
但是吧,这个时代就有点不正常。也不知是那位玄帝记混了还是怎么地,也有可能是提前弄出科举制的原因。府试,还是叫府试。但是考试地点却在郡城,这就有点不顺口了,总不能叫郡试吧。
所以楚景估摸着玄帝小脑袋一拍,简单呀,郡又叫府就行了呗,反正他是皇帝他说了算。
至于太守还是知府,反正官还是那个官,细枝末节就不要在意了。
最坑爹的是,这种混乱的叫法居然延续至今。
楚景:………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细枝末节,不重要。
还好府试的时间没怎么变,设立在阴历四月半。
而从固蔯县到达汉陵郡,走路的话,要两天半的时间。坐马车就快些,一天半就可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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