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鸢长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22、第二十二章.共枕,云深不知春欲晚,流鸢长凝,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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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拂的脚步声故意压得很轻,走入【春雨间】后,一边盯着屏风后小郡主的隐约身影,一边走到了她的榻边,先把药箱放下。
燕缨耳朵稍稍地动了动,“绿儿?”
楚拂轻轻走近这边,燕缨的鼻翼动了动,药香味是再熟悉不过的。
完了!进来没有“凶”她,偷偷摸到床边来,必定有更“凶”的招数!
燕缨暗觉不妙,急中生智,往床头摸了摸,她记得平日里小竹篓就放在那里。
楚拂本想逮她个正着,可看见燕缨突然去摸小竹篓,临时起了好奇心,便静静地由着燕缨,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燕缨摸到了小竹篓,手才伸到竹篓口,便被莺莺啄了一口。
“嘶!”燕缨连忙缩回手来,委屈巴巴地道:“莺莺,你怎么欺负人呢?”
楚拂忍笑,弯腰点了一下莺莺生满黄毛的小脑袋——这几日莺莺已经长大了一圈,胖胖的身子窝在小竹篓中,显得有些拥挤。
莺莺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对着楚拂“喳”一声。
燕缨原以为楚拂会呵斥莺莺胡来,可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听见楚拂说话,她轻轻地叹了一声,自语道:“莺莺,你可知我多羡慕你?”
楚拂眉心微蹙,低头怔怔地看着她。
燕缨揪着大氅的一角盖在双膝上,慨声道:“不像我……”
楚拂听得心里微微发酸。
只见燕缨身子往前倾了倾,再次摸到了小竹篓,却不敢再去摸竹篓口,“你陪陪我,好不好?”
楚拂怔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这话好像不是说给莺莺听的。
“莺莺,你说拂儿喜欢什么东西呢?”燕缨继续自语,她并不知道,她此时歪头思忖的模样,与莺莺一模一样。
又在打什么主意?
楚拂饶有兴致地默默坐下,她似乎忘了,原本是来“凶”小郡主的。
燕缨似乎也忘了,原先是想借着莺莺,佯作不知楚拂已至,装装可怜的。
既然拂儿没有打断她,那她就是可以继续往下说的。
想到这点,燕缨笑意忽地浓了起来。
“莺莺,拂儿凶过你么?”燕缨莞尔问道。
莺莺探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发声。
燕缨若有所思,她记得方才听到了一点点声响,就该是在那个方向,她就算看不见,也静静地望着楚拂所在的方向。
“拂儿是不会凶缨缨的。”她的声音软糯,语气温柔,夹杂着一丝羡慕,“对不对?”
当真说的是“莺莺”?
楚拂怔怔看着燕缨的双眸,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哪里舍得真的凶她?当瞧见了燕缨脸上浮现的得意笑容,楚拂发现她算是默许了方才燕缨问的话。
好你个小郡主!
燕缨眉眼笑成了两弯新月,说话声却突然低了几分,“莺莺,你偷偷告诉我,拂儿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莺莺眨了眨眼,“喳”了一声。
楚拂刚欲开口打断燕缨的胡话,燕缨又道:“可惜……我是个瞎子……”语气怨叹,突然很是低落。
楚拂一时愕然,心绪忽地乱了起来。
燕缨蜷起了身子,抱着双膝靠坐在床上,像是一只被抢了胡萝卜的小白兔,神情落寞,“其实,看不见也好。不管我能不能好起来,她总归是要走的,若是看见过拂儿,我会更舍不得她。”
本来燕缨也只是想装装样子,哪知说着说着,也渐渐认真了起来。这些话,平日里不敢说,也不能说,那便趁着这会儿一句一句地讲了吧。
舍不得,这三字熨在心头实在是滚烫。
楚拂有些后悔,她就该出声打断燕缨的话,便可以少听她说一句。少听她说一句,楚拂心湖的涟漪便能少一圈,每少一圈,牵念也能少一丝。
终是要分别的过客,牵念丛生,有害而无益。
知道了又如何?
楚拂现在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
“莺莺,拂儿会记得我的,是不是?”燕缨幽声轻问。
莺莺安静地缩回了小竹篓。
怎会忘记?
莫名的酸涩感泛上心头,楚拂看着燕缨的侧脸——
燕缨叹息了一声,眯眼轻笑,眼底却闪着泪光,她微微侧脸,再望向了楚拂的方向,柔声道:“莺莺要好好陪着拂儿,她总是冷冷的,你就多哄哄她,让她多笑笑,好不好?”
楚拂悄悄地捏住了燕缨的衣角,她想牵她的手,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话到唇边,又只能全部忍下。
佯作不知,对她与她来说,或许都是好事。
楚拂松开了手,静静凝望着她。
燕缨朦胧的双眸也静静凝望着楚拂,她知道她还在,那些话说完,往后她也是要装作不知道的。
“呵……”燕缨蓦地嫣然轻笑,小声道:“莺莺,我要赶紧歇着了,绿儿应该要把拂儿请回来了,你可要给我保密,今日的话一句都不能让拂儿知道。”说完,她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乖乖地钻入了被下,扭身背对着楚拂,悄然舒了一口气。
傻郡主。
楚拂哑然笑了笑,她轻轻地走到了【春雨间】门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扇,柔声唤道:“郡主?”
燕缨缩了缩身子,装作睡着了,没有答话。
楚拂摇头一笑,转身把门扇掩好,走到了自己的坐榻前。她本想小憩片刻,可一闭眼,耳根边重现的就是燕缨说的那些话。
心是一时半会儿静不下来了。
楚拂苦笑,把许曜之装书的药箱提了过来,干脆今夜先看看医书吧。
她将搁在药箱上的医书先拿下,放到了一旁。药箱一共是两层,楚拂先抽出了第一层,里面是一个纸盒子。
楚拂看得眼熟,将纸盒子拿出来后,便看见了封口的红笺上写着【有间酥糖】四个字。
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呵。
楚拂冷嗤,许曜之若能把心思都放在医药之事上,或许她还能敬他一二。她原封不动地将酥糖塞了回去,关上了第一层。
拉开了第二层药箱,里面放着三本针法书。
楚拂拿出第一本,打开了第一页,里面夹了一张小笺,没有写一个字,只画了两只鱼鹰。
关关雎鸠?
楚拂将小笺弹落,忽地连看书的兴致都没了。
可是,如若不学,小郡主的眼睛怎么办?
楚拂忍下了合起医书的冲动,她隔着屏风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燕缨。
沉沉一叹,楚拂低头还是翻开了第二页。
开篇写的是针法的最基础篇,楚拂看得很快,毕竟这些法子在数年前她已经都学会了。等翻完了第一本医书,楚拂只觉索然无味,并没有多少值得参详的内容。她耐着性子又拿了第二本书出来,打开第一页,又见了小笺。
上面用潇洒的行书写了一句话——此书赠友,楚姑娘。
楚拂哂笑,是真不想翻此书。许曜之于她而言,与陌路人无异,一个“友”字,谈何说起?
楚拂快速翻过这页,读了一句后,眸光猛地一亮。
这本书上的针法,楚拂从未见过,她一边读,一边仔细思忖。这些年她医过的病家也不少,如若用这书上的针法,有的确实可以事半功倍。
有用!
楚拂看了一半,蓦地起了兴致,拿了针囊与铜人出来,一边研读,一边研习。
宫灯的蜡烛渐烧尽,灯影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楚拂学得入迷,她并不知屏风后的小郡主并没有睡着。
燕缨默默地数着楚拂的翻书声,每翻过一页,燕缨便给她记着。她知道楚拂每晚都会翻看医书,可今日这本是楚拂看得最久的。
记到一百多页后,燕缨有些担心楚拂会看一宵的书,她翻过身来,忍不住开了口,“拂儿……”
“民女在。”楚拂愕了一下,以为是燕缨半夜觉得不适,连忙放了医书,走到了床边,先是摸了摸燕缨的额头,又探上了燕缨的脉息。
一切安好。
楚拂释然,轻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我……”燕缨心思飞快地转着,她对着楚拂招了招手,“拂儿,你先坐下,坐这里……”她拍了拍床沿。
楚拂依着她,坐了下来。
燕缨努力摸了摸,摸到了楚拂的衣角,她一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衣角。
“我做噩梦了……梦见了牛头马面……”燕缨佯作害怕的样子,拉着两人的衣角打了一个结,“这下拂儿就一直在了……”说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拂儿这下看不成书了,只是拂儿也不能休息,只能在床边呆坐一夜……也不好!
燕缨怎会舍得?
她又拍了拍床,“拂儿,躺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楚拂迟疑,肃声道:“郡主,不可。”
“那……拂儿抱我一会儿?”燕缨似是知道她会拒绝,编了句谎话,“小时候,绿儿跟红儿知道我做噩梦了,都会抱着哄我一会儿的。”
楚拂半信半疑,“郡主千金之躯,民女怎可抱郡主呢?”
燕缨瘪了瘪嘴,“可是我害怕,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一句话戳到了楚拂的心坎里,对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噩梦之后四处依旧黑暗,确实很可怕。
“就一会儿……”燕缨软声求她。
楚拂看了一眼窗隙外的天色,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就陪她一会儿,应当无事。
只是,楚拂是不敢抱她的。
燕缨知道楚拂肯定是不会选择后者,身子往后缩了缩,余了空间出来,“拂儿,躺这里。”
她只是病家,只是……病家。
楚拂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句,侧身倒在了燕缨身侧,与她共枕相望。
燕缨似是踏实了许多,她摸到了楚拂的手,紧紧握住,合眼笑道:“有拂儿在,真好。”
楚拂只觉指间的触感又暖又软,她想缩回手来,可燕缨就是紧紧地牵着。
小狐狸窃然抿唇笑了,楚拂余光瞥见,她惊觉自己似乎是又中“套”了。
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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