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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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蕴安抚好周染宁,走出寝殿，见余舒凌坐在塌上饮茶，淡笑道：“这春茶是南陲总兵带过来的,母后要是喜欢，全拿回去吧。”

余舒凌瞥眸，“陛下金屋藏娇了？”

齐蕴也不瞒着，点点头,坐在她一旁，“宁儿在里面，母后想见她吗？”

余舒凌无奈道：“陛下需记得宫中规矩,大婚前怎可留女子在寝殿。”

“这么说,母后答应了？”

余舒凌嗔一眼,“陛下休曲解哀家的意思。”

齐蕴拿起茶壶，为她添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臣子们对再醮女子的偏见太大，母后身为女子，也跟他们持有一样的看法？”

余舒凌从中听出了帝王的不满，解释道：“臣子们不是对再醮女子意见大,是对再醮还想要当皇后的女子意见大。”

“那母后呢？”

“样。”

齐蕴笑笑,眸光淡了些,“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待宁儿带兵回朝,朕便为她举办封后大典。”

“陛下！”

“此事已定,母后不必再劝。”

齐蕴从未在余舒凌面前流露过霸道的一面，这令余舒凌感到怅然，她的儿子,胳膊肘朝外拐了。

但身为太后，是不会让自己像深宅妇人们那样胡搅蛮缠的。

“既然陛下已下决定，哀家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陛下的私事，都别来问哀家了。”她站起身，指了指未启封的春茶，“这茶再好，也滋润不了肺，是留给陛下享用吧。”

齐蕴不紧不慢饮啜杯中茶，“母后不问问，宁儿要去做什么？”

余舒凌本不想问，但话说到这，不问会显得不大度，“她去做什么？”

“捉拿陆绪。”

“......”

*

周染宁从燕寝出来时，走路极为小，生怕衣襟里的兜衣松垮，虽然外表看不出端倪，但就是觉得羞耻。

快到午门时，一老太监拦住了她，笑道：“太后请女侯去一趟慈宁宫。”

为周染宁引路的宫人皱了皱眉，看向一脸淡定的周染宁。

周染宁点点头，“劳烦公公带路。”

老太监没想到周染宁会立马答应，笑呵呵看向引路的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得斟酌好了。”

引路的宫人低下头，对方是服侍太后的内侍，他哪惹得起啊。

老太监带周染宁进了慈宁宫，“女侯先坐着，老奴去禀告太后。”

周染宁坐在玫瑰椅上，目不斜视，里思量着应对太后的法子。

稍许，余舒凌珠光宝气地走出来，瞧了周染宁一眼。

周染宁起身行礼。

余舒凌摆摆手，“女侯坐吧，在哀家这里，不必拘束。”

周染宁落座，目光稍微不自在，盯着余舒凌身侧的猫咪。

余舒凌抱起猫，靠在软榻的围子上，“女侯今年贵庚？”

“年十七，再有三个月满十八。”

“年纪不小了。”余舒凌笑笑，“哀家像你这么大时，早已入宫了。”

周染宁低眸。

“女侯曾随周大将军走南闯北，性子应该不似深闺女子那般拘束，若是入宫，会收不住心吧。”

周染宁摇头，“随遇而安即可。”

“倒是看得开。”余舒凌叹气，“这深宫妃子不比深宅贵妇，身不由己不说，容易陷入争宠，眼下没的说，陛下宠你，但等年头一长，女人姿色衰退、新鲜不再，男人是会变的，到时候，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入宫，陛下这啊，定会飞了。”

说了这么多，无疑是在劝周染宁主动放弃。

周染宁安静听完，柔声道：“微臣也曾惧怕入宫，惧怕面对太后说的种种情况，但更惧怕没有陛下的日子，微臣与陛下两情相悦，不会因为对日后的恐惧而退缩，陛下曾对微臣说，能否为他勇敢一次？微臣的答案是，想要为他勇敢一辈子。”

余舒凌冷声道：“陛下现在只有一半记忆，你敢确定，等他彻底恢复记忆，会这么迷恋你？”

闻言，周染宁眼里带着点点星光，“等陛下彻底恢复记忆，们会更相爱。”

周染宁离开后，余舒凌紧捏眉，烦躁的不行。

老太监上前为她捶腿，“太后莫急，实在说不动，咱们采用些手段就是了。”

后宫女人们的手段五花八门，想对付周染宁易如反掌，可余舒凌是放弃了，“你不了解陛下，若哀家真的在这个时候动他的上人，们母子也就彻底决裂了。”

“您是陛下的生母啊。”

余舒凌摇头，“们早已生。”

“因为女侯？”

“并非因为她。”余舒凌站起身，抱着猫走向门口，望着天上的云，叹道，“在他成长的那十年里，没有关心过他的情绪，只在一味地督促他向前，他在我这里，没有感受到温暖，而周染宁，给了他夸姣般的悸动，那种年少的悸动，充盈了他整个十年。”

*

新帝元年，幕春，周染宁亲自挂帅，携三千兵力前往东陲，奉旨捉拿陆绪。而此时的陆绪，已经抵达东陲附近，只是没有打草惊蛇，选择了暗中观察。

陆绪此人，行事极为谨慎，先是派人去给东陲总兵送信，等人一来，陆续让他将东陲总兵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还原于眼前，确认东陲总兵有拥兵自立的意图，才与其选好相见地点。

东陲总兵昨晚被人吹了枕边风，在见到陆绪时，态度不算友好，“怎地数月不见，承勤王竟这般落魄？”

陆绪是何许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非一般，听他话里的嘲讽，就知自己投奔错了人，即便留下来辅佐他，也落不找尊重，于是开门见山道：“本王来找你，是想与你联手抵抗朝廷，而非归属于你，收起你的假惺惺和倨傲，不合作，自己看着办！”

东陲总兵讽道：“你有何筹码与本将谋事？”

陆绪列举了最重的两点，“其一，本王清楚禁卫军将领的弱点和用兵习惯，若是抗衡起来，能省去你一半的制敌精力。其二，本王在禁卫军中还有些朋友，必时候，能搅乱禁卫军的阵脚。”

东陲总兵点点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承勤王舟车劳顿，本将在此给你压压惊。”

陆绪与他碰杯，眼底含着算计。

他帮东陲总兵的目的，可不止是要在这里捞好处，他的目的，是得到人，久而久之，拿下整个东陲军。

两人各怀事，算是达成了一致。

东陲总兵醉醺醺回到府上，仆人禀报说，朝廷派人来了，他一听，吓了一跳，朝廷这么快就查到了陆绪的行踪？

结果，仆人却道：“圣上是来跟将军索要一人的。”

“谁？”

“周姨娘。”

东陲总兵即便再贪图周锦儿美色，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齐蕴不快，齐蕴想要人，他送去便是。

总兵府后院，一身白色长裙的周锦儿哭的梨花带雨，拽住男人的衣袖，“将军有恩于锦儿，锦儿想要用余生报答将军，求将军别送锦儿走！”

男人也舍不得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可现实残酷啊，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盘棋吧，他握住周锦儿的手，“等你到宫里，跟圣上秉明情况，再求圣上将你赐给，不就皆大欢喜了。”

周锦儿点点头，“将军说的是，将军一定等锦儿回来。”

“那是，那是。”

东陲总兵送美人上了马车，叮嘱道：“锦儿啊，照顾好自己。”

周锦儿撩开车帘，含泪道：“将军也照顾好自己。”

*

马车行至车门外，东陲副将宁韶走上前，挥退车夫和侍卫，隔着车帘道：“周姑娘可有什么话跟讲？”

周锦儿挑开车帷，含情脉脉道：“今日就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请宁将军莫要执着，忘了锦儿吧。”

宁韶不甘，上前拽住她，“锦儿，会去京城找你的，只求你那时别躲着！”

周锦儿抹眼泪，“若宁将军能提着一样东西前来，锦儿的家人会欢迎将军的。”

“是什么？”

周锦儿怯生生道：“总兵大人的项上人头。”

宁韶僵住。

周锦儿赶紧摇头，“锦儿知道这为难将军，将军若是做不到，那便算了。”

宁韶知道，她这声算了，也包含他们之间的藕断丝连。

“容我去想想。”宁韶没把话说绝，捧起她的脸，亲去她的泪痕，“若是我那么做了，你一定死心塌地跟着。”

“...好。”

宁韶又将她送出十里地，与朝廷的人接洽后，依依不舍地挥别美人。

周锦儿与他道别，末了，媚眼如丝地挤了挤眼，俏皮可爱。

宁韶很受用，带人离去。

周锦儿在宁韶转身的一霎那，收敛了软弱和眼泪，整个人陷入一种阴郁中，哂笑一声，弯腰进了车厢，待帘子撂下的时候，连嘴角的笑都消失了。

十七的年岁，被陆绪所迫，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又被老家伙的下属觊觎，当初有多无助，现在就有多狠。

她低低的笑，等着宁韶的消息。

周锦儿拿出帕子使劲儿擦了把脸，把帕子扔出车厢，也扔掉了过去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已心如死灰，然而，当她行了一夜路程，走出车厢透气的时候，发现山坡草地上，驱马驶来一人，一个劲装裹身的飒爽女子。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周染宁在出发时，就已派侍卫快马加鞭赶来东陲，与潜伏在这里的西厂探子接头，故而，掌握了周锦儿的行程轨迹。

周锦儿再确认眼前之人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姐姐时，差点晕过去。

周染宁跨下马匹，试着靠近她，印象中的小妹一身娇媚，略带稚气，而眼前的女子，颇有几涉世已久的老辣感。

是什么磨练了她？

周染宁不敢去想。

“锦儿。”她痴痴念道。

周锦儿站立不稳，差点跌下车廊，幸得周染宁跨前一步，扶住了她。

周锦儿倾倒在周染宁怀里，姐妹俩一起倒在草地上。

“女侯！”

“周姑娘！”

众人上前去扶她们，周染宁却挥开他们，紧紧拥住浑身发抖的妹妹。

“锦儿，姐姐来接你家。”周染宁望着破晓的天空，泪湿眼眶，“对不起，是姐姐连累了你。”

周锦儿本以为自己的潭已经干涸，可周染宁源源不断的眼泪涌入她的潭，赋予了她新的生命力。

她呆呆趴在姐姐身上，闻着遥远又熟悉的体香，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坐起来，“别碰，脏......”

周染宁感到心肺皆碎，支起身子，朝她靠近，“锦儿......”

“啊！！”周锦儿忽然尖叫，“周锦儿已经死了，不是她，不是！！”

周染宁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她，“锦儿，是你姐姐，是你的宁儿姐姐！”

周锦儿忽然扳开她的手，狠狠咬住她手背，像头发泄委屈和苦闷的小兽。

“女侯！”将士们吓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体会不了周锦儿的情。

周染宁摇摇头，阻止了他们，看向目光狠辣的妹妹，就那么任她咬着。

血腥味弥漫口中，周锦儿反应过来，缓缓松开她，退后一些，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姐姐......”

周染宁中闷疼，“是我，锦儿，是姐姐啊。”

周锦儿咧下嘴，顾不得美感，泪花了精致的妆容，哭的鼻涕直冒，自言自语道：“姐没死，她没死，不是一无所有，有姐姐......”

当她得知周染宁离世的消失时，险些崩溃，若非想要寻陆绪报仇，恐怕支撑不到现在。

周染宁再次紧紧抱住她，“锦儿，你有姐姐，有哥哥，们都在，们三姐弟都在！”

周锦儿强止住泪水，慢一拍地问：“哥哥？”

周染宁滴泪点头，“你的絮之哥哥，在京城等你家。”

絮之哥哥……

周锦儿逐渐冷静，理智归位，呢喃道：“姐...姐...”

“嗯！”

月能补缺，人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