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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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地，季尘潇便打量起小公子身上的那把佩剑来。这把剑他之前似乎是见过钰珏派的某位弟子在使用，是谁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这把剑的名字——啼仙。

他伸出食指在啼仙身上弹了一下，宝剑立刻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嗡鸣声。小公子眉一蹙，将剑收回了剑鞘内。

季尘潇嘿嘿一笑：“多谢小公子相救。对了，小公子是钰珏派的人吧？秋袭香是你什么人？”

小公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向前走了两步：“祖父。”随后向天空不知何处招了招手。

季尘潇心道：“秋袭香那小子竟然都为人祖父了？我这是死了多少年了。”不依不饶的追上前去问道：“诶，小公子，你可知那丰都武侯台一战？”

小公子面无表情看着天空：“嗯。”

季尘潇又道：“那件事距今多久了？”

小公子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和白痴，瞥了他一眼，道：“百年。”

果然是死了很久了。

季尘潇眼睛骨碌一转，将手搭在眉梢，朝小公子看的方向望了望，道：“你刚一回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秋袭香在世呢。你长得跟你祖父真的很像啊。”

小公子仍旧望着天，微微愕然：“你是因为这个才震惊？”

从见面开始，这恐怕是这位小公子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季尘潇咧嘴一笑：“不然呢？”

闻言，小公子再次缓缓扭头看向季尘潇，再次用刚见面时的那种眼神注视着他，目不转睛。微风徐徐，阳光照在他的侧脸，更增添了几分俊朗。

周围的小婢女们再次尖叫连连，但小公子似乎已经对这些反应习以为常，没有理会，只是一语不发的在期待着季尘潇给出某种反应。

良久，季尘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右手在小公子眼前晃了晃：“小公子？你在……看我？我脸上有花吗？”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小公子闻言，竟是十分愕然，随即放弃了注视季尘潇，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这世上竟存在对我容貌无动于衷的人。”

季尘潇“噗”的一声，随即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总算明白为何小公子要如此注视自己了，原来就是想让他惊叹其惊世的颜值。蛮不讲理的自恋。

他拍拍小公子的肩道：“小公子你的确是俊朗无比，不过我对男子可没什么兴趣。若是你是女子，站在我面前，说不定还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屋顶后面又窜出一名少年，倏地落在了钰珏派小公子的身旁。将手中的符纸和笔墨往乾坤袋里一揣，道：“悯怀兄，你在这磨叽什么呢？”随即打量了身旁的季尘潇一翻又道：“这人谁呀？”

这位少年身着丹鹤纹袍，乌发束顶，头系丹鹤抹额，剑眉星眼，也算是十分俊朗，却不如身旁的秋悯怀那般冷清，谈吐间倒是透着几分灵动与傲娇。

再加上之前手中的白符笔墨，季尘潇脑子都不用动就知道，这位少年定是方才使用那道符纸收了蜘蛛精的飞琼派的弟子了。

秋悯怀瞥了一眼季尘潇，对这飞琼派的少年道：“从蜘蛛妖手中救下来的。”

少年双手一抱：“瞧这行头，怕是今日娶进门的那个小郎君吧？传闻这宋府大小姐向来爱美男，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妖。你没事吧？”

季尘潇嘴角一勾：“没事，好得很。”

确定了没有危险，那老管家才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向两个少年作了个揖，面色惶恐道：“幸好二位道长及时赶到，不然这整个宋府恐怕都要葬送在妖魔手中。还未请二位教道长尊姓大名。”

那飞琼派的少年也作了个揖，道：“飞琼派弟子慕扶轩，这位是我的道友，钰珏派上清尊，秋悯怀。就是你放的信号？”

老管家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慕扶轩道：“那也是你先发现的妖怪？”

管家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季尘潇。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季尘潇，于是他学着老管家的样子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我。”

另一名下人凑上前来，怯怯地问道：“道长，我家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成了妖怪？”

慕扶轩被问住了，答不上来，吞吞吐吐半天：“这……我哪知道？小姐是你们家的，又不是我们家的。”

这都看不出来，一定是学艺不精。季尘潇看不下去了，接过话茬道：“你家小姐不是妖，是那蜘蛛妖附了你家小姐的身，将你家小姐的身躯占为已有了。仔细想想，她除了我以外，还有没有伤过其他人？”

老管家仔细回忆了片晌，大惊失色道：“哎呀，恐怕那老爷和夫人就是被她所害呀！”

那下人也道：“是呀是呀，几年前，我家老爷和夫人忽然在家中暴毙而亡，请大夫来看过，直说是怪病，查不出原因。如今想来，怕也是那妖孽害的。”

慕扶轩疑惑道：“我一修道之人都看不出，你怎知道的那么仔细？”

季尘潇脑筋一转，道：“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学艺不精，脑子笨。你问问那位上清尊，他肯定也知道。”

慕扶轩不服气：“你才笨。”随即将目光投向秋悯怀，想从他那里得到否认的答案。

秋悯怀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嗯，知道。”

闻言，慕扶轩锤了秋悯怀的右臂一下：“我说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秋悯怀：“实话实说而已。”

慕扶轩：“……”

话题被成功转移，已经没有人再纠结于为什么季尘潇一个区区凡人，会知道妖怪附身这件事。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掺和进了这件事中，不如管管再走。季尘潇借着问道：“那在我之前的那几个郎君呢？是你们老爷夫人出事之前娶的，还是出事之后？”

老管家道：“出事之后。”

慕扶轩愕然：“那岂不是还有更多人命葬于她手。那些郎君，共有几人？”

老管家道：“五人。不过道长不必担心，那五位郎君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季尘潇愕然：“活着？”

老管家：“对啊，虽然不爱出门，不爱说话，但确实活着。此刻该是在各自的厢房内。要不，我带诸位去看看？”

季尘潇：“劳驾。”

随即老管家便应要求，带着他们三人往厢房走去。周围看热闹的下人们纷纷让出一条出路，站在原地观望，小声议论着。

别人相信那五位郎君还活着情有可原，可季尘潇是绝对不信的。回想起那蜘蛛妖吸食他精气的架势，可一点也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样子。

他是妖，能感受到精气流失，普通凡人可感觉不到。若是不能及时阻止，转眼间便能要了人性命，怎还可能留他们活在世上，实在是蹊跷。

老管家引着三人走到了第一间厢房，房门紧闭。管家抬手敲了敲门道：“周郎君，有几位客人想见见你。”

三人屏息凝神，只听屋内有一人“嗯”了一声，管家便扭头看了看三人：“瞧见没，确实活着。”于是伸手去推了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光线昏暗，也不点灯。只见一位男子端坐在桌前，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双膝之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慕扶轩一见此人，脊背莫名爬上一阵凉意，往秋悯怀身后躲了半步，道：“这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的确怪异。季尘潇也注意到，这位周郎君的双眼不仅是空洞无神，简直是有一些失真，毫无半点生气。

周郎君见了三人，也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直直望着前方，死气沉沉地道：“何事？”

管家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告诉人家，这三个人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吧？于是吞吞吐吐半天：“呃……这三位……”

季尘潇忙道：“无事，我是新进门的，就是想来给各位大哥请个安。现在见到了，安心了，我们这就走。”

虽然觉出不对劲，但也不能打草惊蛇。季尘潇主动伸手将房门一关，对老管家道：“去看看下一位。”

接连看了四位郎君，他们的表情、神态都一模一样。

季尘潇看着面前的这位李郎君，抹了一下鼻尖，道：“老伯，你家这些郎君，平时都这副模样？吃喝拉撒可还正常？”

老管家生怕自己说的话冲撞了李郎君，冲季尘潇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去。

季尘潇个子蛮高，微微俯身附耳过去，老管家才小声道：“这几位郎君平日里都不出门，就在房间里待着。吃食都是让下人送进去，放在桌上就走。等他们吃完了，再叫人进去收拾。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奇怪，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正说着，那李郎君忽然抬眼看了这四人一眼，用及其阴郁冷淡的语气道：“无事请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不出门，也不吃东西，行为呆板无生气，再加上那一双失真的眼睛……季尘潇若有所思，对此事有些眉目了。

慕扶轩不禁打了个寒噤，扯了扯秋悯怀的袖口道：“我们还是走吧，人家怕是不高兴了，他看起来脾气不好。”

秋悯怀垂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季尘潇，又看向李郎君，面无表情的脱口而出一句：

“这几个人，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