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冥婚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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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殷拉着路清瑶,下了山,来到了市集上。
将手里的那根银簪子典当了之后,换了两身道家的灰黑色袍子,两顶高帽、还有一副圆形的墨镜。除此以外,还买了一张大番布、一个大铃铛,还有一堆空白的符纸。
两人将衣服换上后,路清瑶看着楚云殷戴上那副圆形全黑墨镜,不禁笑道:“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在。”
“那可不,哥我怎样都是帅的。”楚云殷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他学着神棍的样子,围着路清瑶走了两圈,啧啧地摇了摇头,“有缘人,看你这面相不适合干这行啊。”
路清瑶:“?”
楚云殷掐了掐路清瑶的脸:“肤白貌美,太水嫩了,行走江湖的神棍,餐风露宿的,养不到你这么好看。一眼看过去就是个骗钱的。”
路清瑶:“……”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这人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那你想怎么搞。”路清瑶斜眼看向面前表现欲望特别强的男人。
楚云殷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依老夫所言,你应该这样。”他弯下腰,在角落里被风吹散的枝叶里面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一小块被吹散的炭块。
他拿起炭块,在路清瑶的嘴唇上方画了两道黑色的印记。
“这样看上去靠谱些,”楚云殷将炭块放在地上,两手搓揉,将手上沾染到的黑灰揉均匀,然后一把朝着路清瑶的脸呼过去。
路清瑶差点被他掀地一个倒仰。
“大功告成,”楚云殷将手上的黑灰都蹭到了路清瑶的脸上,笑嘻嘻地道:“现在好多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现在看来,很牢靠。”
路清瑶:“……”别以为我没听见你憋笑的声音。
看着那块巨大的番布,路清瑶微微勾起了嘴角,和她皮是吧。
她用手肘捅了捅楚云殷:“吃软饭的书生,写字总是你的活了吧。”
楚云殷的笑僵在了嘴角:“……”这梗过不去了!
路清瑶将番布铺开在地上,捡起石块,用实际行动告诉楚云殷,是的她就是这么记仇,这梗它永远过不去了。
楚云殷抿了抿嘴,认命地接过了石块。
他蹲在地上,洋洋洒洒地写上了四个大字:“算命驱鬼”。
然后在右下角写上了小字:“算命两文,不准不收钱。”
路清瑶指着地上的字,“这么便宜的话李家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吸引路人为我们做宣传。”楚云殷道:“打价格战,迅速扩张市场,总会吸引优质资本青睐。”
路清瑶:“……说人话。”
楚云殷道:“骗小钱,钓大鱼。”
两人找了一块长竹竿,将番布挂了起来。
然后随便扯过一块别人不要的布,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支起了一个小摊子。
路清瑶问向楚云殷:“你觉得李家人一定会来?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会把闹鬼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楚云殷摇了摇头:“不会。你还记得管家的那张符纸吗,他们一定是请了许多‘高人’前来镇压,却屡屡达不到效果。只要闹鬼的事存在一天,就一定能熬到他们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两人迅速将摊子收拾好,坐到了摊位前。
楚云殷坐在正中央,根据人设,路清瑶作为他的弟子,坐在了楚云殷的斜后方,看着前面那人端坐的姿势,还真有几分故弄玄虚、有模有样的味道。
楚云殷戴着墨镜,将手里的铃铛晃地叮咚作响,朝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喊道:“算命驱鬼啊,一次两文,不准不收钱。”
人群中很快就有人驻足,是一个出来买菜的大妈,看着楚云殷的摊子,“两文钱?真的?”
“这位有缘人,”楚云殷道:“本道做的就是帮人探个先机,免些祸事,这自然是为自己积德积福的善事。善事只能收些小钱,也算是和有缘人结个善缘。”
楚云殷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抑扬顿挫,倒是将对面的大妈说动了。
她走上前,一下将菜篮子放下,从兜里掏出两文钱,一下拍在了桌面上,“我来算,不过你说好的啊,不准不要钱哦。”
“这是自然,”楚云殷摸了摸下巴上被自己特意加深过的胡子,“请问这位有缘人,您想算的是不是关于子嗣的事情?您快有孙子了?”
“大师果然厉害啊,”大妈突然激动,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她凑近楚云殷道,“大师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这儿媳妇这次生出来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楚云殷清了清嗓子:“还劳烦您告诉我您儿子和儿媳妇的生辰八字。”
大妈忙不迭地答应,甚至连自家丈夫和自己的也报了。
楚云殷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铃铛,微微抬起下巴,漆黑的墨镜朝天,四根手指不停地和大拇指触碰着,嘴里煞有其事地念念叨叨了一会。
“大师,怎么样啊?”大妈迫切地问道。
“天机不定,事在人为。”楚云殷道。
“那可咋办啊,”大妈焦急起来,“这可是好不容易怀上的一胎,要是个女娃儿,下一胎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们家可要绝后了啊!”
“您别急,事在人为,”楚云殷拿起空白的符纸,随手画了个符,“把这个贴在您儿子儿媳的床头,将您儿媳的身体好生将养,十月怀胎必能得个大胖小子。”
“唉唉,谢谢大师。”大妈接过符咒,“要是真能应验,到时候一定来好好感谢大师。”
“善事不必言谢。不过还请您帮我宣颂一下,也算是累积福德了。”楚云殷道。
“应该的,应该的。”大妈道谢过后,拎起篮子脚下生风地着急回去了。
路清瑶在楚云殷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怎么发现她要算子嗣的?”路清瑶道。
她能看出大妈的菜篮子里有许多鸡蛋、一条鲫鱼,甚至还有一小罐牛乳。可这些虽然都是对于孕妇孕育胎儿很好的补充营养的食物,可这些食物的受众太广,并不能确定一定是给孕妇所食用的。
楚云殷道:“是气味。她走到近前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烧艾的味道,里面还夹杂着紫苏的香气。这两种中药,都是温经止血,做保胎使用的。”
路清瑶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还懂保胎?”
“额,以前看见过,”楚云殷挠了挠头,回过身对路清瑶道:“说不定我的大脑是计算机制式的呢,只要存储过后,你不清内存就会永久保留。”
路清瑶满脸写着“呵呵鬼才信”。
楚云殷转过头,嘴角的笑有些微苦。
很快,第二个客人上门。
楚云殷再次将那人骗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紧接着,生意越来越多,可能是之前几个客人的宣传起了作用,此时,楚云殷的摊子前排起了长长的一条队伍,在集市上闹出了很大动静。
路清瑶坐在楚云殷的身后,除了时不时地给楚云殷递些符纸,以及维持秩序外,眼睛一直停留在来来去去的人身上。
当楚云殷的摊子正经营地热火朝天时,路清瑶发现在街边的小饭馆里,几个人一直在朝这边看着。
虽说服装制式和今早看见的那帮子伙计不同,可路清瑶却眼尖地发现衣饰上有着一道淡淡的暗纹,在阳光下的轮廓,和管家身上的制式相同。
是李家的人。
路清瑶朝楚云殷递了个颜色。
楚云殷点了点头。
路清瑶离开了摊位。
她来到了乞丐遍布的集市角落里,拿出五十个铜板,以及一件崭新的衣服,挑了一个眉眼灵活的乞丐,“干不干?”
当路清瑶回来的时候,那群人中领头的那位已经不在了,其余人依旧在往这边看。
不一会,领头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打扮皆是上乘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身穿白色的袍子,很是素净,身上只有黑白两色,手里提着把折扇,折扇上镶着翠玉的滚边,也算是这一身黑白中唯一的色彩。
路清瑶拉了拉楚云殷的衣袖。
楚云殷会意,迅速地解决掉身前的一批人,来到了小乞丐乔装的路人面前。
“这位有缘人,老夫观你的面相,面庞发黑,脸色苍白,是不是最近很是不顺利,还有恶鬼缠身的迹象?”楚云殷问道。
年轻公子拉住了在前面走的领头人,悄悄将身形隐到了一旁。
乞丐点点头,形容枯槁的脸上愁容满面:“大师,你救救我啊,我真是被缠得,快活不下去了啊……”
“这你可问对人了。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算命,而是驱鬼。这恶鬼驱逐之法,说难也难,可说简单也很简单,重要的是对症下药,就照你这情况来说啊,恶鬼怨念太大,冤魂残留不去,光是贴这些符篆是不够的,应当要用些艾叶配出来的符水。在子时至丑时的间隙里,门缝里撒上些鸡血,然后对着不干净的地方喷洒符水,恶鬼就能……”
楚云殷一通胡说八道。
乞丐在他面前频频点头。
此时,年轻公子拍了拍前面领头人的肩膀。
领头人一把将乞丐推开:“走开走开,李家表少爷办事,一边儿去。”
领头人身后走出来了那位年轻公子,面若冠玉,眉间带笑,可一对黑眼圈生生把颜值砍了个对半,失了些精气神。
他一挥折扇,“啪”地一收。
领头人会意,一巴掌拍在了楚云殷的摊子上,不给楚云殷任何说话的机会,
“这位大师,李家有请。”
楚云殷表情尴尬中带着些慌乱,捏着嗓子赔笑,装得有些怕事道,“这位爷,您看这后面排着这么多人呢,也不大方便吧。”
领头人上前就要拔刀,狠狠瞪了楚云殷一眼:“我们李家请你去,是你的福气,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赶紧走!”
楚云殷很是配合地向后缩了缩脖子。
年轻的公子一只手拍在了领头护卫的肩膀上,“别吓到人家,你先下去。”
领头人这才将刀收了回去,刀入鞘的声音很是刺耳。
他将楚云殷和路清瑶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才站到了年轻公子的后方去。
年轻公子上前,对着楚云殷做了个揖。
楚云殷赶紧起身扶住,“使不得使不得。”
年轻公子笑了笑:“鄙人黄祺磊,是李家的表少爷。家中确有急事,还请大师帮忙,上门一观。一切报酬好商量。”
“老朽在这儿摆摊也不是为了钱财,是做善事。可公子,你看这……”楚云殷看着面前排成长龙的队伍,还是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
黄祺磊道:“大师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人相求的东西,鄙人自当会力所能及地帮忙,也会为他们另请高人。只是我家事务确实紧急,若有耽搁,很可能会伤及多人性命,烦请大师移步。”
楚云殷叹了口气,半推半就道:“既然公子已经如此恳切相求,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那就烦请公子带路吧。”
黄祺磊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加真切道:“大师,请。”
楚云殷收拾好摊子上的东西,将手搭在路清瑶的胳膊上,颤颤巍巍地起身,端的是一个老神棍的架子。
两人跟在年轻公子的身后向李家前行。
楚云殷问向黄祺磊:“公子,能和老朽说说贵府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吗?”
黄祺磊却是含糊其辞,只是说道:“大师,您到了就明白了。”
一路上,无论楚云殷对着黄祺磊如何旁敲侧击,黄祺磊都缄口不言,糊弄过去。
路清瑶将一切看在眼里。
错开身后护卫数寸后,路清瑶凑近楚云殷的耳朵:“这个黄公子有点奇怪啊,请人还不说明情况还是头回见。”
楚云殷冷哼了一声,“这人可精着呢。”
路清瑶点点头:“刚才和那护卫,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的可真不错。”
楚云殷接着话头:“由此也能看出来,这位黄公子找神棍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看来这事情绝不简单。李家管家那里能抽出符纸,说明已经请过巫师这类的人了,却仍旧没有将事情解决。我们跟着黄公子进去,危险系数不小。”路清瑶道。
楚云殷点点头,将路清瑶手腕间带着的女鬼送的镯子向衣服里面推了推,附耳向路清瑶道:“等进了李家,都谨慎些。”
*
没过多久,两人就被带到了李府的一个小偏门。
黄公子脸上露出了稍显歉疚的笑意:“抱歉二位,正门不太方便出入,只得走偏门,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楚云殷和路清瑶连忙道:“不会”。
黄公子再次道了声抱歉,带着二人进了李府。
李府很大,也难怪是能在棺材上描金磨边的大户人家,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植物花卉,样样齐全,甚至还摆出了几分富有诗意的书墨气息,显得大气而又优雅。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些廊柱之上,都挂满了白色的绸缎,硬生生将那些绿意盎然的优雅景致压下去了五分,显得诡异而又格格不入。
“贵府的布景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精致却不失气韵,当是大家所为。”路清瑶试探着夸赞道。
“小兄弟谬赞了,”黄祺磊脸上笑着,但带了几分苦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姐姐亲手布置的,只是现在,”黄祺磊看着廊柱上的白色绸缎,语气泫然欲泣,“你们也看到了,姐姐永远不在了。”
黄祺磊眼神湿润,看向路清瑶和楚云殷:“抱歉,失态了。”
两人连忙安慰几句。
“多谢二位,其实我请二位来也正是因为此事,我怀疑,姐姐的死另有隐情。”黄祺磊道:“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二位跟着护卫到给你们安排的院子稍作休息,黄某去整理下仪容,马上就来。”
两人点头。
黄祺磊走后,路清瑶仔细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眼神仔细地略过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地方,却被一个角落里的院子所吸引。
院子被打上了封条,在寒风中显得更是萧索,门前的落叶都没有下人来清扫。
更奇怪的是,只要有下人路过那地界,都低着头,步履匆匆,飞快地略过那地方。
路清雅心生疑惑,问向了前方带路的护卫,“小哥,那是什么地方啊?”
护卫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原本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刻止住了话头,“就是个普通的院子,你们也别多问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继续走着,再也不搭理路清瑶。
路清瑶和楚云殷对视了一眼。
楚云殷指了指那个院子的西北角上的一棵树。
路清瑶向那里看过去,竟然在一片绿叶中看到了一丝红。
看那形状,倒像是一段红色的绸带。
即使是冥婚,婚期过后,也应该换上全白才是。
可这满府白色的丧事中,怎么会有红色的绸带呢?
*
护卫将两人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院子后,就独自离开了。
随后,没过多久,黄祺磊换上一套衣服,走近了院子。
“二位,请。”黄祺磊叫来丫鬟递上茶水点心,客气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正如黄某刚刚所言,叫二位前来,正是为了家姐的事情。”黄祺磊道:“家姐命苦,从小身子就不好,前不久病情加重就去了。我们黄家和李家本就是姻亲,李家恰好也有一个病入膏肓的儿子,也刚去不久。两家这一撺掇,便攀上了一门冥婚。也算是为丧事上添点喜气,便也不全是伤心事了。”
楚云殷道:“黄公子节哀,阴亲也算亲事了,是件好事。那您想要老朽帮忙的地方在哪儿呢?”
黄祺磊叹了口气:“人人都说是件好事。我们黄家这几年日渐没落,要不是正巧我姐姐病死,李家还看不上我们,也算是我们黄家高攀了。只是,”黄祺磊皱起了眉,“那李家小子冬日里大雪天落了水,药石无医了是远近闻名的事情,基本上就那几日可活了。我姐姐虽然从小身子骨不好,可近几年也渐渐有所好转,可最近不知怎么的,病情突然反复,谁都没想到最后竟是去了,这是我黄家人始终没有料到的事情。”
路清瑶想了想,道:“黄公子怀疑,您姐姐可能是被人所害?”
“不止如此,”黄祺磊喝了口茶水,“这几日新丧,我呆在李家,听闻下人说半夜午时,总能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穿着大红喜袍的女鬼在飘荡,还时不时会传来歌声。好多人都传言,是李家人杀了我姐姐,我姐姐这是来索命了。”
黄祺磊接着道:“我请二位来,就是想请您帮忙问问我姐姐,到底是谁杀了她。若真是李家人,我黄家就算请倾家荡产,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楚云殷点点头:“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黄祺磊道:“还有一事。烦请大师帮忙超度姐姐,李家人虽然可恶,但切不可伤及无辜,也希望姐姐能早日投胎,下辈子托生个健康的凡胎,少受些罪。”
楚云殷道:“还是黄公子考虑周全。”
黄祺磊叹了口气,脸上愁容未散:“那劳烦二位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对于李家人。那黄某告辞。”
黄祺磊对着二人行了礼,离开了院子。
冷风中,他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削而孤寂,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为姐姐的死忧思过度的好弟弟。
黄祺磊走后,院子里只剩下路清瑶和楚云殷二人。
路清瑶给楚云殷续了些茶水,“你怎么看?”
“按照黄公子的说法,李家很有可能在黄小姐的死上做了文章。”楚云殷道。
路清瑶道:“其实也就说明了一点,黄小姐的确是非自然死亡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在坟地被女鬼缠上。”
“还有一点,黄公子话里话外都提醒着我们提防李家人。”楚云殷道。
“的确,我发现我们无论是进出的府门,还是走进来的小路,基本上都在挑偏僻的、不惊动人的方位,看来,这位黄公子,早就怀疑李家人了。”
“嗯,那你觉得,我们该从哪里入手?”楚云殷问道。
路清瑶的手指在杯沿上转了转,看着杯子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既然这个宅子闹鬼,要不然,我们就从这里查起。”
楚云殷道:“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宅子诡异的地方还不少,今晚先去试探试探?”
路清瑶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
“不,作为两个名声响彻江湖的神棍,今天晚上,我们直接去捉鬼。”
“捉鬼?有意思的,”楚云殷挑起半边眉毛,“可以啊瑶瑶,胆量见长。”
路清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不信你没想到这里面的玄机。”
“哦?说来听听。”楚云殷道。
“真正的女鬼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既然坟地里的那个是真的,那么李府里的这个自然是在装神弄鬼。”路清瑶食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在思考着什么,半晌道:“也好,在子时还能顺便把黄小姐叫出来一同瞧瞧,说不定她还能说出点端倪。”
“行,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些东西。”楚云殷摩拳擦掌地起身,兴冲冲地向外走。
路清瑶很疑惑:“不是说只要捉住捣鬼的不就好了,你去准备什么?”
楚云殷转过身,步履却还是没有停下来,道:“当然搞些麻绳啊,烙铁啊,锯子啊这种准备刑讯逼供的东西了。你放心,这种东西我在小黑屋……不是,电视剧里见多了,保准能让他把祖宗十八代都供出来。”
路清瑶:“……”我现在倒是心疼那个装鬼的了。
*
楚云殷离开后。
路清瑶想了想,决定先去探听些情报。
她偷偷潜入一个下人的卧房里,拿了一件李府小厮的衣服换上,来到了后院的洗衣房里。
此时,洗衣房里热闹得很,许多丫鬟在搓衣服、晾衣服,交谈声和欢笑声响彻了院子的上空。
路清瑶在角落里观察了一阵,瞅准了一群年纪大些的嬷嬷们,正热会朝天地闲聊着什么。
一般这个年纪的嬷嬷,在府里的人脉已经有了一些积累,平日里闲来没事,最是嘴碎,是极好的打探消息的人选。
路清瑶笑着凑上前,问道:“姐姐们好,请问下黄公子的衣服在哪个姐姐手里啊。黄公子的书童今日催着让我来问嘞。”
众位嬷嬷们一时停下了交谈,转头看向路清瑶,“这位小哥看着眼生地很,新来的?”
“是的是的,姐姐好眼力。这不,运气挺好,一来就分给了黄公子当随从。”路清瑶回以一个超级无敌可爱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仗着这张嫩脸,应该还算能讨欢心的。
果然其中一位嬷嬷道:“黄公子啊,他的衣物该是在那群小姑娘手里呢。”嬷嬷向身后指了指,“你家黄公子可真是抢手得厉害,那群小姑娘天天念叨着。”说着,她八卦兮兮地凑过来,“这位小哥,你可知不直到黄公子可否有心仪的姑娘了?”
其他嬷嬷们听见这话,赶忙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哎,”路清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别提了,姑娘就算了吧,我家公子这几日倒是为了个女鬼的事情给愁死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好几个咱们的姐妹撞到过了。”其中一个嬷嬷道,“就在那个被封的院子里,半夜看到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鬼在树上飘呢,听说还唱着拿什么凰的歌?”
另一个嬷嬷拍了下大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是《凤求凰》!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为这件事还疯了好几个呢,就是少爷之前住的那个院子,好多人半夜看见了,现在吓得宁可绕远路也不敢再往那里走了。”
“疯了几个?”路清雅问道,“怎么府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嬷嬷悄声说道:“听说是管家亲自处理的这事儿,瞒的紧,我也是听别人说了才知道。”
“啧啧,我还听说啊,是为着少爷的那场冥婚,没办好,新娘子回来讨债来了,”另一人说道,“也难怪黄公子忧心,自家姐姐被传成这个样子,不想弄清楚事情原委才怪呢。”
“别嘴碎了,都是道听途说的,你们不谁也没见过那女鬼啊。”
“哎,慎言,这鬼鬼神神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是啊是啊,以后那地方少去为妙,命要紧,我还要回家抱孙子呢。”
……
嬷嬷们的讨论越来越激烈,路清瑶抓着个空隙,悄悄功成身退。
回自己院子的途中,路清瑶低头沉思着。
原来,那个被封锁的院子,就是黄小姐和李家公子举行冥婚的地方,看来这装神弄鬼的人攻击的目标就是这场婚事。
只是,这院子本来就地处偏僻的位置,在这里装神弄鬼的,除了偶尔吓到几个路过的下人,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还有一个疑点,这死去的两人,黄小姐和李公子,为什么这装鬼之人只挑黄小姐的身份来扮鬼,难道不是在李府扮李公子的鬼效果会更好?
*
入夜。
楚云殷拉着路清瑶在距离闹鬼传言的院子最近的亭子里埋伏了下来。
月朗星稀中,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偶尔的风声,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树上传来几声乌鸦鸣啼。
一阵风吹过,云朵遮住了半边的月亮,光线更加昏暗,连带着树叶发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诡异。
那抹红色的绸带挂在树枝上,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子时,夜色更凉。
一阵狂风起,带走了院子门外的大半落叶,一片枯黄的颜色在风中起舞,带着风的悲鸣,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感。
红色的绸带飘舞地更加厉害,它一下又一下地被风吹起,再落下。
最后一下,竟是将整条绸带吹飞了起来。
然后,从绸带的根部,慢慢地、慢慢地爬出来一只苍白的手。
那手纤细瘦削,几乎已经是皮包骨的程度,嶙峋的骨头死死地扣着枝干,像是要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将自己吊在了树上。
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头发,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探出,那头发很长,几乎可以垂到手肘,浓密且杂乱,似乎很久没有被打理过,凌乱而恶心,犹如恶鬼的爪牙,被狂风摇曳着吹散。
隐约间,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
那脸孔苍白地几乎像纸,唇色却是鲜红的,眼睛硕大地无神地环视着四周,眼白巨大,瞳孔却很小,整张脸毫无生气,从下向上看时,倒真有几分地府恶鬼的味道。
恶鬼从树上渐渐爬起,身穿鲜红的嫁衣,和之前树上挂着的那条红绸带的颜色,别无二致。
那嫁衣披在恶鬼的身上,仿佛是在几根粗粝的枝丫上吊着的一块布巾,大得出奇,被风吹过的时候,只是露出一小段干枯的枝干,毫无生气可言。
院子里,依旧是风的哭嚎,却隐隐传来了几道女子的歌声。
唱的正是《凤求凰》。
本是婉转每秒的音乐,可在这样的气氛下,却显得诡异而令人恐惧。
“嚯哦,”楚云殷不禁感叹道,“这个鬼装得带感啊,感觉比那个正牌鬼怪黄小姐恐怖多了。”
“也那怪吓疯了几个,人吓人真的是会吓死人的。”路清瑶道。
楚云殷拉起路清瑶的手腕,“黄小姐,黄小姐,你后继有人啊。”
一道绿光闪过,女鬼从镯子里冒出头来,“什么后继有人?姐姐我早死了哪里来的后人?”
女鬼头顶盖头,等完全从镯子里冒出来的时候,被那歌声一惊,“哪个孙子在我院子里唱我的歌?学姐姐我呢?唱的难听死了。”
楚云殷拿起手在女鬼盖着盖头的脑袋面前晃了晃,“女鬼姐姐,您怎么知道这里是你的院子,您这是看得见啊还是看不见啊?”
女鬼一下准确地拍向了楚云殷的手,“吃软饭的,别动手动脚。我自己出嫁的地方,我还能不知道?”
楚云殷听到这个称呼,默默地一头黑线,刚想出声反驳。
路清瑶及时打断了两人之间无聊的对话,“夫人,您说这是您的曲子?”
“对啊,”女鬼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跟在我身边久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唱这首歌。”
楚云殷问道:“那您觉得李家人会知道吗?”
“我不能确定。在出嫁前,我在李家住过一阵子,以表亲的身份,当时见过我的李家下人不少,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女鬼道,“想当初一时兴起的时候,还教过我黄府的下人两三句呢。我最喜欢的那句‘凤飞于翔兮,四海求凰’,基本上黄府的人都会唱。”
“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楚云殷突然笑了起来,“那女鬼姐姐,我们如果找到了您的仇人,更该如何处置呢?”
“吃软饭的,你可以啊,算你有几分本事,”女鬼道:“你们把他抓去李家祠堂就行,我要亲自解决。”
“行嘞,包在我们身上。”楚云殷道,“时候不早了,女鬼姐姐请回吧。”
女鬼说完,就飘回了镯子。
路清瑶看向楚云殷,“你这么肯定?”
“我基本肯定,这件事是黄家人做的。”楚云殷道,“不过,是骡子是马,把那人拽下来问问就清楚了。”
楚云殷看着还在树上激情献唱的装鬼之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好久没锻炼身体了,早就想练练了。”
他看向路清瑶:“瑶瑶,麻烦在这里帮我望风,我马上回来。”
说着,楚云殷从身后的草丛里掏出了一个藏好的麻袋,背在肩上,利落地翻过了墙头。
路清瑶:“……”
她看着那只脏兮兮的、上面用麻绳套了一整圈的粗麻袋,默默地为那个瘦骨嶙峋的“鬼”默哀了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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