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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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背离她而去的身影,与过往中的某一段画面重合在一起，扯得藤原松月心脏发疼。

过于浓烈的既视感让藤原松月无法再面带任何笑容。

似乎总是这样……

无论她多么努力的去挽留，重要之物都会选择离她远去。

藤原松月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异能力。但小时候的她并不能很好的掌握这股力量,不时就会异能力失控,窥探到别人深埋于心的事情。所以童年过得并不愉快。

时至今日,只要闭眼,藤原松月就会回忆起父亲的羞恼、母亲的横加指责、幼年时妹妹的埋怨,以及长大后窥见她异能力的部分全貌,迫不及待想要从这个有她的家里逃离的半身。

当时在心里留下的裂痕至今都没有痊愈。稍稍触碰，就疼得她想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

这种宛如神迹的异能力既让藤原松月拥有为自己改换命运的资本，又让她在最不想用外力干涉的亲情上输的一塌糊涂。

不是没有办法用异能力改变亲人的认知,只是，藤原松月不想这么干。

她渴求着真实的羁绊。宁肯活在残酷的现实中,也不愿活在美好而梦幻的虚假里。正因为如此，才会轻易被亲人所伤。

藤原松月曾把互为半身的妹妹当做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心灵支柱,结果证明即使是与她共同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半身也不会永远对她不离不弃。

藤原松月惧怕再感受到一次那种心碎，又渴盼有人能成为她新的心灵支柱。

可这个位置,藤原松月不敢再轻易交给任何人。于是她忍着寂寞,在这个伊甸园里生活。

随着第二性征的发育成熟，一个念头逐渐强盛了起来。

——alpha对自己的omega有很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如果选择这样的人做心灵支柱，是否就意味着她不会再被爱所伤？

这个想法太诱人了。遗憾的是有个非常致命的问题：omega终其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完全标记。所以对omega来说,alpha是具有唯一性的。可反过来这个理论却不成立。因为alpha是标记人的那方，不会被另一方的信息素大量冲刷填满腺体和生殖腔,所以所属感和被占有感不重。

然而已经在心间生根发芽的种子岂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藤原松月登上abo知识网，开始寻找相关的资料。终于被她发现一个可行的方案。

信息度高度契合的ao排除意外（身死、腺体被毁等）基本都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关键点就在于适配度在85%以上的ao在完成最终标记后，身体会自动对其他ao的信息素产生排斥反应,只对标记自己的对象/被自己标记的对象动情。相当于信息素自己“锁死”了。

在这种前提下，本就无限互补的ao天性会让ao夫妇「恋情热度」永不消退。

藤原松月看完不由更心动了。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不会让她痛、让她怕，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alpha——她开始有所期盼了。

藤原松月本打算等腺体完全发育成熟了，再出门去解决这件事的。

alpha和omega同属于稀少群体。虽然前者数量相较后者要多一些，但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与自己信息度高度契合的alpha还是很不容易的。藤原松月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藤原浅香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带来了神奇的十年火箭筒。

知晓自己未来的alpha是谁后，藤原松月成功跳过一系列麻烦的前期准备工作，只剩下调查和攻略太宰治的任务。

今天以前，她设想过很多跟太宰治会面的场景。现下这一种，可以说糟透了。

藤原松月眸子暗了暗，“这下难办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藤原松月看得出来——太宰治是那种本性很高傲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愿意被本能操控。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快忍不住时，太宰治选择撇下她这个omega，独自去跳水灭火。

明知这么做对缓解生理反应起不到多少作用，太宰治还是当着她的面这么干了，不是在借机向她表态是什么。

一个在港口黑手党混迹了几年的脑力派怎么会养成放跑猎物的习惯。藤原松月现在腺体毫发无伤只说明了一件事——太宰治他不愿意。

哪怕给藤原松月做个临时标记可以让他好受很多，他也抵御住了诱惑，强行扛了下来。

不妙啊……

太宰治抵触ao本能，大概率也会抵触她这个omega。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坑蒙拐骗的alpha，这下攻略难度不是又往上提升了吗？

不过那么多个未来的「藤原松月」都成功把「太宰治」这一个体拿下来了，没理由她这个年少版的同位体办不到。

再试试吧。实在不行……

藤原松月将那些负面想法甩在脑后，往前快走了几步。

在她行动起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植物起了变化。它们藤蔓抽条，交叉编织成一个简易的秋千，载着坐在上面的藤原松月荡到了池塘的水面上方。

因为太宰治刚刚的“信仰之跃”，池塘边的石头湿漉漉一片，池子里头的鱼也被他吓得游走了。见这个活物大半天没动静，鱼群才试探性的游回来。

藤原家的池塘没有多深，但因为少年放任自己沉入池底，所以水完全淹没了他的口鼻。

太宰治安静地平躺在凸凹不平的碎石上，与藤原松月隔着清澈的水面两相对望。脸上失去了一切用以伪装的表情，显露出最真实的本我。

藤原松月没有贸然伸手去拉人。

她在等——等太宰治表态。

水里没有人类赖以为生的氧气。等肺部仅剩的那一点存货被耗光后，就会迎来无比难受的过程。可太宰治没有挣扎。他放松肢体，任由窒息感一点点侵入这具总是挂着各种伤的身体。

少年缓缓合上了眼睛。

还在水塘里游动的鱼偶尔会碰到他。

即便被滑不溜丢的鱼身划过衣服和外露的肌肤，太宰治也没多大的反应。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池底，表情安宁得像是自愿走向生命终点的旅人，只想就这么永远沉睡下去，直至在黑暗中回归到他该去的地方。

这种濒临死亡的美丽，在此之前藤原松月从未见过。

……她该去救他的。可藤原松月觉得这个alpha根本不想被救。

藤原松月是个理智的胆小鬼。她确实对这个人抱有着某方面的期待，但如果他向往死亡，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故意对此横加阻拦。

总归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即使知晓他是她未来的alpha，也没建立起相应的感情基础。根本谈不上什么舍不得。

明知太宰治死在这里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明知太宰治死后，不一定能找到其他与自己信息素高度匹配的alpha，藤原松月还是想要遂了他的愿。

她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凝视着这副美丽的情景。

池塘里的水是活水。太宰治的发丝和衣摆会随着水流微微晃动，搭配上他现在安宁的表情与极度出众的颜值，整个画面都充斥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唯美感。

如果有人用画笔将这一幕如实描绘下来，绝对是一副值得珍藏的佳作。

对太宰治而言，这次的入水体验相当不错。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人来打断他。他没听见任何大呼小叫的声音，也没发现任何急急忙忙跳入水里、试图把他救起来的碍事者。

就是身体有点难受……

明明跳入池塘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瞬的清凉，但体内的燥热感很快又覆盖上来，让太宰治有种冷水生生被自己烫得变温水的错觉。

——他才不要顶着这么难受的状态奔赴死亡呢。

打定主意后，太宰治再也不愿忍受被鱼身蹭过的感觉。仗着一直以来积累下来的丰富入水经验，他接助浮力调整姿势，成功破水而出。

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藤原松月的部分衣摆，但藤原松月对此并不在意。

她晃了晃腿，心想：这样也好。不用重新找人了。

因为刚刚入过水的原因，太宰治白色的衬衫完全湿透，隐隐可以窥见底下绷带的痕迹。头发湿得不断往下溢出水珠，濡湿了他俊美的面庞。只露出一边的鸢眼，泛着空寂又漠然的神色。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这个人的心底恐怕是一片荒芜。

太宰治上来就倒打一把，“小姐好狠的心。就这么看着我溺死吗？”

事实上怎么回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你没有任何求救的动作呀。”藤原松月无辜的眨了眨眼，“但凡你露出一点求救的表情，我都不会无动于衷。”

“不建立在「尊重当事人意愿」上所采取的行动，不过是感动自己的一厢情愿。太宰先生不这么认为吗？”藤原松月反问。

太宰治听出她的意有所指。

他笑笑，“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小姐这么想就好了。”

太宰治略显孩子气的抱怨：“每当我以为这次能成功拥抱死亡的时候，总有讨人厌的家伙冒出来打断我。要不然就是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害得我又死不成了。”

说起这个，太宰治就有满腹怨言要说。

“像是上吊上到一半，相中的树枝因为承受不住我的体重突然断掉。或是上吊用的绳子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蛞蝓割断了，搞得无处借力的我只能摔下来。”

藤原松月的眸子里浮现亿点点疑惑。

蛞蝓不是软体生物吗？什么蛞蝓这么厉害，还可以割断绳子？这么智能，莫非是蛞蝓成精？

不过这经历还真是多姿多彩。

听完太宰治的描述，她真情实感的表示：“那还真是辛苦呢。”

太宰治有些意外的歪头，“小姐不劝我吗？”

“嗯……正常人确实会劝你呢。可我不会这么做。”藤原松月不打算在对方面前佩戴面具，说出的都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即使极力模仿正常人的脑回路，说些应景的说辞，也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异类的伪装罢了。”

她当然能说出「这样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还是别自杀比较好。」「珍爱生命。」之类的话，不过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真心想从这个世界逃离的时候，是拉不住的。

换言之，愿意自己主动“回来”的太宰治，哪怕再微弱，心底深处多多少少还是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的吧。

这样就可以了。

心存死志的人没有未来。向死而生的人，则可以试着拥抱未来。

这或许就是那些身在未来的「藤原松月」最终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太宰治」的原因。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分叉点，在付出努力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

藤原松月直直望进了太宰治的眼睛。

她语含试探的说：“这种伪装，就不必要在太宰先生面前做了吧。”

藤原松月貌似是在寻求对方的意见，实则多少抱有打探太宰治意思的想法。

太宰治就像是被浓雾包围住的花。难以透过那层用以迷惑人的浓雾，看清他底下的虚实。

孩子气、坏心眼、冷漠厌世、跳脱活泼……短短时间内，他就表现出了许多面。藤原松月分不清哪些是他的真实表现，哪些是他融入进本能的伪装。

“阿嚏！”太宰治还没回话，就偏过头去，朝着水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拖着高热的身体在池塘里泡了这么久的水。出来后，又一身湿的吹了冷风。冷热不断交替，是个人都受不了。温差之下，太宰治自然出现了一些受凉的症状。

太宰治的信息素是没有味道的。不过随着信息素浓度的提升，给予人的感觉也会有所变化。

一般状态下，像是飘渺又难抓住的雪，即使费尽心思握在手中，也会很快消失。而他有意识放出信息素来震慑敌人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直面寒流的感觉。宛如身无一物的旅人被迫置身在寒冷的暴风雪中，无处可躲。

空气中的冷冽感越来越重。

或许是感官上的影响，太宰治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藤原松月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着凉了。等感知到自己后颈处的腺体发烫，似乎又要被alpha的信息素给刺激得进入那种状态后，才恍然醒悟——这个人的生理反应还没消下去。

她险些都要被这个alpha没事人一样的态度唬过去了。

趁着她现在对异能力的掌控还算稳定，藤原松月朝太宰治伸出了手。

她手心朝上，就像是在等什么主动放上去一样。

太宰治目光沉了沉。

藤原松月此时是坐在秋千上的。

秋千降在一个她悬空的脚稍稍努力就能触碰到水平面的位置，与从池塘里站起来的太宰治打了个身高差。

太宰治的头处在一个差不多与藤原松月膝盖齐平的位置，所以藤原松月现在做的这个动作，实话说很有向猫咪伸手的既视感。

“小姐这是想要做什么。”

无需藤原松月回答，聪明如太宰治就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就那么想要触碰我吗？”

他唇角带笑，可藤原松月敏锐的察觉到了底下满是不虞的心情。

太宰治的情绪忽然变坏了……

是因为她没解释清楚，就草率的对他做出这种姿势的原因吗？

藤原松月张了张嘴。可没等她解释明白，太宰治就带着一身压迫感急速逼近。

秋千猛烈晃动了一下。

由于吊着秋千的藤蔓末端被少年用力拽住，藤原松月不可避免的朝他那侧倾斜了些许身体。

即使有异能力做后盾，自救的本能还是让藤原松月反射性握住身侧之物稳住平衡。

太宰治以阐述现实的语气强调：“我是个alpha哟～”

“——分分钟会化身为无理智的野兽，把可爱的omega小姐整个吞吃入腹的可怕alpha。”

明明身高不占优势，抬头望人的太宰治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强烈的狩猎者气场。

这还是太宰治首次在她面前明明白白的展露出自己危险的一面。

“是我的哪些举动给了小姐无害的错觉吗？”

“还是说……”太宰治的声音轻而缓，却遮不住其中风雨欲来的味道。“小姐你已经等不及要被我亲密对待了？”

藤原松月眼皮跳了跳。

这话直译过来，基本等同于在问“你是不是想向我主动献身”了。

这个太宰治怎么想人的？！她是那种不矜持、不自爱、自甘堕落的omega吗？！！

藤原松月气得当场给了这个说话没分寸的alpha脑门一巴掌。

虽然藤原松月自我感觉用了很大的劲儿，不过对太宰治这种常年不是挨木仓就是挨打的人来说，这点力度根本就不痛不痒。

毕竟久居闺房的大小姐和专门练过的黑手党哪个打人更痛，动动脑子就能得出答案。

“好痛哦。我最讨厌疼痛了。”太宰治焉哒哒的把脸颊倚在omega膝上。什么危险、什么深沉，都被藤原松月一巴掌拍走了。

“还不是太宰先生话说得太过分了。”

藤原松月隔着数层华贵的和服布料，感受着太宰治头颅的重量。

她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明知太宰治有很大可能是装的，但眼见某人趴着迟迟没动作，藤原松月禁不住思绪乱飞。

“……还痛吗？”

藤原松月越想越底气不足。脑袋毕竟是人体比较脆弱的部位，说不定她不小心拍到哪个特别痛的领域，害得太宰治半天都缓不过来呢。

“我看看。”

她分开太宰治的发根查看伤势。确定没有出现什么肿起来的包后，以极为轻柔的手法，动手揉了揉那处。

那种根植在性格深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人灵魂本质的东西，似乎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被黑发鸢眼的alpha捕获到了。

太宰治垂下眼睛，反握住她的手，“对我太上心可是会吃大亏的哦，小姐。”

他似是在劝诫，又似是在诉说一个众所皆知的事实。

这种事她当然知道啊。

藤原松月勾了勾他的尾指，“感谢提醒。我会努力赚回来的。”

alpha闻言，眼睫毛颤了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秋千没消失不是bug，那些藤蔓不是异能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