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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长安城外,渭水之上,月影疏离,岸边与河面上都弥漫着一层青烟,笼罩着朦胧的色彩。
“商女不知亡国恨……”
临岸的画舫里传来诗人们的吟唱,间或穿插着曼妙歌喉,叮咚作响的乐声舞曲。
一阵银铃声打破船舷上的安静,豆蔻少女从船舱里跑出来,手上挂着一串银饰,脚步声急促,踩在甲板上哒哒地响着。
她进去又出来几趟,略显吃力地搬出一张矮桌,几张板凳,摆在船头,捣鼓一番后,还是觉得不满意,转而抱着一团坐垫出来,上面还趴着一只呼呼大睡的橘猫。
橘猫与坐垫落地,倏然惊醒,从柔软的布料上翻身滚下来,很机灵地跃起,踩在桌上,四处张望。
接着,便听到吱呀一声,木板被压着发出低吟,门边帷幔又一次被掀起。
玉白的指尖轻触即放,收回去抱着一只白玉琵琶,宽大的袖口被琵琶压住,勾勒出纤细的手腕轮廓。丝弦被无意间拨动,铮地晃起来,荡起一声涟漪,与水面上的波纹一并扩散而去。
画舫里的诗人靠在窗旁,原本只是欣赏江波上的风景,突然被这一声短促的音弦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一看,顿时挪不开眼睛了。
那应当是个美人。
姣好的身段被包裹在精致细密的绸缎之中,侧影妩媚,月光下如水的眼眸若隐若现,大半张脸被挡在琵琶之后,剩下半边泛起微红的脸颊,被江面四处的灯火照得愈发柔和。
乌发柔顺,被一支细簪挽起,缓步迈出,海棠红的长裙贴着小腿微微拂动,像娇艳的花瓣,随着本人落座于软垫之上,更长长地拖于身后,满地盛放。
诗人欣赏美人,更欣赏动人的乐音。
隔着水面,他注视着美人低垂睫羽,指尖抵住丝弦轻轻抚动,指法熟练而轻盈,如蝴蝶般飞舞。一首霓裳曲传向远处,令无数游客驻足停望,听得心神晃动,魂游天外。
一曲终,年轻人倏然起身,大步跨出船舱,招手示意船家。
画舫便缓缓靠近,船工们搭起相连的船板。他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隔着船舷,对着那支琵琶拱手行礼。
“今日有幸得夫人一首霓裳,惊为天人——”
诗人总是很会说话的,口若悬河,能把人夸天上去。
诸葛亮却没有被他迷惑,微微变了脸色,还好及时克制住自己,依旧用乐器与碎发挡住神情,一边低头暗暗懊恼。
失策!光顾着好看的发型,竟然忘记女子的发髻是有许多讲究的……
说到一半,诗人看他似是扭捏,躲着脸不愿见人,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额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道:“是我疏忽了,唐突之举,还请见谅——在下白乐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客,平日里恰好偏爱赏乐,绝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
诸葛亮用余光瞥向身旁席地而坐的小孙妹妹,隐晦地投以求助,后者却只是愣了愣,又天真烂漫地笑起来。
“白公子,您客气啦。”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道,“我家姐姐精通音律,平日里想听她一曲那可不容易。不过是看今夜月色迷离,有感而发,便弹一曲聊表心意……”
诸葛亮:“……”
虽说是商量好的剧本,但你也太入戏了,怎么就和陌生人聊起来了?
年轻人摸摸下巴,还真的和她讨论起来。
“我听这曲声悠长辗转,似有几分别样的情绪……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江边夜晚,薄雾缭绕,要说有什么心思情绪,无非是因为悲欢离合,家长里短。
他关切的目光往两人身边转悠一圈,又望向身后,屋檐下门窗上晃着几道阴影,并不贸然露面,身上又佩着刀剑,大约是家里出行带的护卫。
想到两位柔弱女子结伴上路,一路难安,一定是因为情势所迫,可能是来长安寻亲的,或许自己能帮得上忙。
被年轻人用那样真诚的眼神望着,诸葛亮:“……”
总觉得他擅自脑补了些什么。
北边商会是曹魏的天下,长安如今又是大汉的领地,他们不想招惹太多。诸葛亮便与周瑜商定,自己带着小孙妹妹以逃难寻亲的名义露脸,再让其他人伪装成随队护卫、船工,由此隐蔽入城。
至于这之后的行动,他暂时拟定了几种方案,但都不是很满意,原本是打算见机行事,随机应变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位热情仗义的……白公子。
到底是陌生人,身份不明,小姑娘没有马上接话,微微迟疑,目光朝诸葛亮转来。
他安抚地朝她笑笑,终于放下半遮半掩的琵琶,抬眼望向对方。
“也没什么,”他随意地拨了拨丝弦,细声慢语道,“四处征战,家中变故,我只得带着小妹离开,寻一处安身之地。”
年轻诗人十分动容,似乎正要再问“她”夫家的事情,被诸葛亮一句话堵住了:哦,那死鬼成日在外厮混,不知所踪,听说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
“……”
他瞪大眼睛,无比同情地想,那不就更惨了吗?
诸葛亮气定神闲,反过来安慰他道:“人们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公,未必不是件好事。”
没错没错。
诗人连连点头,叹道:“夫人有此心性,真叫人佩服!若要在长安落脚,我倒是认识些行脚商,要在城中安置一处宅院不难,不如——”
船内,几个人联手按住周瑜,纷纷劝道:“公瑾冷静!”
“只是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而已,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关系网进城,这不是好事吗!”
“记住,我们现在只是船工,船工!莫得感情的男人!”
……
周瑜面无表情地把鲁肃的手从肩上推开:“你以为我不明白道理吗?”
突然陆逊低低地“啊”了一声:那个人居然握住了孔明哥的手!
“?!”
“登徒子!”
还不等几人反应,甲板上那只大橘已经愤然跃起,大约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十分不满。尖锐的利爪瞬间从厚厚的肉垫中伸出,就要用力拍下。
诸葛亮余光瞥见它的身影,早已匆匆扯回自己的手腕,趁诗人分神时推了他一把。
船面不稳,他重心一歪,便向后倒退了几步,才停下,爪子刚好从他袖口上抓过,挠出三条长长的爪痕。
“咿,这狸奴好凶。”他惊叹。
诸葛亮摇摇头,抱住大橘,揉着它的毛不断安抚,一边答道:“这是大虫。”
“……啊?”
诸葛亮笑笑,又说:“至于方才白公子所说——”
“哦,那当然没问题。”他回过神来,连忙应道,“今晚我们便进城去?”
远处河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嬉笑惊呼声。
“呀!”这其中,孩童的声音格外尖锐高亢,感染力十足。
难道是什么夜间的特别节目?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波纹荡漾,靠在岸边挤挤挨挨的船只都随着水浪摇晃起来,烟火、花灯在风中抖动,色彩扑朔迷离。
一道飞跃的黑影从船篷上闪过,飘逸轻盈,健步如飞。
转眼间,那人已经从穿梭的船只上方越过,即将落入水中时,猛然拔出一道剑光,乘势而来,带起一阵浩荡的雪白浪花,扑入空气中。
等巨浪打下,四周又是激扬不停,船只们相互碰撞,有人惊叫怒骂,也有人吹口哨欢呼,看戏的掌声一片。
他们这边也没能避开。
年轻诗人站在船头微微愣着,反应不及,便首当其冲,被水浪溅了一身,冻得一哆嗦。
与此同时,那人影径直破开巨浪,从空中坠下,踩在船舷上,几个借力,飘然落下。
轰!哗啦啦——
临近的画舫与他们的船相撞,摇摇晃晃。
诗人自己被淋得湿漉漉的,还第一时间回头去看诸葛亮,顺手托住小姑娘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往身后护住。
“什么人!”
他扬起衣袖,袖口中挥出一道笔墨,将洋洋洒洒的水花挡下,那黑夜中的身影便看得清晰了。
红衣佩剑,腰间侧挂着一只酒葫芦,身后却挂着一个绿油油的荷叶帽,显得不伦不类,却因为长了一张俊脸,却也不显得滑稽。
扑面而来的酒水气息,似是站立不稳,晃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他正要怒斥,抬眼一看,突然呆住,睁大眼睛:“青莲……李太白!”
长安一代传奇,他当然不会不认得,收住笔势,手腕僵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醉鬼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这位年轻人,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胡乱地点点头,对他应了一声,目光突然转了过去,落在那红裙上。
他本就没站稳,晃过来,顺势将那红袖从他面前扯过去。
“嗳!”白乐天阻止不及,面上微红,窘迫喊道,“太白兄,可不能无礼——”
在晃荡的船板上要维持平衡本来就不容易,诸葛亮被他突兀地一拽,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下,顺着重心整个人都向前栽倒,再被他轻轻一拉,转了个身落在臂弯中,温热的掌心握在腰间,稳稳地撑住了他的身体。
他抬起头,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神情,被李白抬手撩起一绺碎发,绕在指间打量。
白乐天紧张道:“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美酒樽中置千斛,无妨。”他慢悠悠地念着,随意地摆了摆手,倏然眯起眼睛,自上而下望着这一张略施粉黛的面容,笑吟吟道,“这不是夫人么?”
“?!”
难道你们,是……
年轻人瞪大双眼,左看看右看看,微微惊恐:死鬼复活?!
“……”
诸葛亮默然,扭开头。
唉,这人真是醉得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居易:Σ(⊙▽⊙\"
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客!
于是有感而发,写出了琵琶行(bushi
这次是大桥套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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