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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开始搭台唱戏了。

犯花抱着桃子也要去看,靠在廊上的道士瞧见,好笑道:“别抱着桃子去,吓着人。”

犯花白了道士一眼,仍旧抱着去。

犯花前脚刚离开,后脚县太爷就出现,对道士道:“降妖除魔的,牢里阴气重,你去给做做法。”

道士瞥了他一眼,没乐意动:“给钱吗?”

“你住在县衙里我还没管你要钱,就当抵账了。”

道士叹了口气:跟县太爷,也是没处说理。无奈的起身正预备去,一眼瞧见犯花悻悻的回来,奇怪道:“你不是看戏吗,这么快就唱完了?哈,果然是桃子吓着人了吧。”

犯花白他一眼,把桃子塞给他:“别给我弄丢了。”扭身还要去看戏。

县太爷拦住犯花:“你师父要到牢里祛阴气,你也去学学,戏班每年来都是演的那些,你哪样没看过,有什么新鲜的。”

道士敢竖着手指头对天发誓:县太爷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绝对没有一处不散发着不怀好意的气息的。

敢情你是叫我出丑去的!道士心里有一只咆哮兽在嚎叫:还缺德的怂恿我徒弟去围观我出丑。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谁好人闲来没事的愿意往大牢里跑?犯花也不愿意,连连摇头还想去听唱戏:“以前那么多年我都没听懂她们唱什么,今年一定要听懂。”说着,憧憬的握拳给自己加油,迈腿又要走。

这次,县太爷直挺挺的杵在她面前:“不去也得去。”

犯花哭丧着脸:“我怎么那么倒霉呢……”

下大狱的队伍很强大:一个道士,一个道姑,一只桃子,一个县太爷,外加一师爷。谁也不知道黑葫芦师爷从哪儿摸到今日县太爷带队大牢一日游的消息,准确无误的及时出现在大牢前,就被捎带脚一起带下去了。

本来该是道士打头阵,犯花跟着道士的,不过犯花害怕,就把身后的县太爷推前面去了。身后就剩个闷不吭声好像不存在的黑葫芦,时不时总觉得后面没人的气息了,是不被妖魔鬼怪抓走了?忍不住频频回头,倒还不如背后两个垫背的安心。

“你这牢里死过人吗?”最前面的道士突然道。

“吊死的、碰死的、饿死的、渴死的、割腕的、抹脖儿的……”县太爷如数家珍道,“什么孤魂野鬼都有。”

道士默了一下:“其实都是冤死的吧。”

县太爷哼道:“胡扯。”

犯花在后面拉着县太爷的袖子,示意他往边上闪闪,对道士道:“别信他的,这大牢总共也没关过几个人。”

县太爷见她掀老底,晃身挡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犯花不服气的把怀里的桃子放在他背上:“桃子,挠他。”

桃子爪子一探,轻轻抓了县太爷一把——疼绝对是疼了,没见血,倒是挺有分寸。道士顺手拎过桃子,往前面一丢,放它探路去了。犯花还心疼的招呼:“桃子快回来,前面有妖魔鬼怪。”

众人皆沉默。

喂,你当这里是什么?这不过是个小县衙里没人住的牢房而已。

就沉默的一阵里,桃子拐了个弯不见了。犯花作势忙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有妖魔鬼怪的,你们看看,没了吧?完了,桃子一定被抓走吃了。”

道士耸耸肩:“被吃了正好,省的辜负那么勾人食欲的名字。”

犯花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就觉得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蹭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个肥嘟嘟的灰不溜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慌不择路的往后一缩,正好撞到身后黑葫芦怀里,也不管其他,扭身抱住黑葫芦就不撒手。黑葫芦个子高,犯花搂着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脚都不敢落地,嘴里还害怕的嘟囔着:“妖魔鬼怪别找我,找道士去……找乌怀去,去找他们去找他们,别找我,别找我……”

“不过是一只耗子。”县太爷道。

“你也太缺德了,居然让那些鬼玩意来找我们。”道士道。

犯花紧紧的抱着黑葫芦的脖子还是不肯放手,别扭的偏过头去看,耗子早就被她给吓跑了,哪里还能给她看见,犯花扯着脖子抽了一大圈也没瞅见,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来的时候就被县太爷一把扯下来,还顺带额外多被瞪了一眼。

犯花也挺尴尬,尴尬之余也不能把时间倒回去,只得兀自气闷,把县太爷扒拉后面去和黑葫芦一起,自己去跟道士。

道士在前面偷笑,没走两步突然转过身大喝一身,吓得犯花直接一扭头扑到县太爷怀里。道士摆了一下手,示意正温香暖玉抱满怀的县太爷和他换位置:“我还以为是有针对性的,结果就是谁在后面就抱谁,你俩都抱过了,这次轮也该轮到我了。”

当即被气的脸通红的犯花狠狠踩了一脚。

气急的犯花毫不客气的硬推开县太爷和黑葫芦师爷,直奔大门而去,显然是:你们自己疯去,我不奉陪了!

“命犯桃花,你别走啊,开个玩笑而已。”道士在后面叫道。

犯花才不听,气鼓鼓的去推光溜溜的大木门——一下,没推动;两下,没推动;三下,还是没推动……

“你们怎么把门锁了?”犯花怒了。

牢狱的大门的锁都在外面,里面不会有任何能锁的东西,甚至连门闩都不会有——大牢都是关犯人的,哪有从里面锁的,又不是给犯人建的堡垒。

县太爷很奇怪的过去瞧,推了几把,还真是被人从外面给锁了,暗自纳罕谁这么手欠。

这大牢基本就是个摆设,平时也没人可关,一般除了打扫就是上锁,估计是哪个衙役无聊路过看见没锁,以为上次打扫的人懒散忘锁了,就手欠拿了钥匙给锁了,甚至都懒得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人。

大牢里没窗户没梯子,就这么一个门能出去,县太爷无奈道:“只能等下次打扫才能出去了。”

下次打扫?这群衙役一天懒的都快长毛了,下次打扫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他们几个还不早就饿死了。

道士和黑葫芦四处看了一圈,除了去跳带木头栏杆的天窗估计就只能爬屋顶,天窗有点小,估计他们谁都爬不出去,看来看去还是爬屋顶更好。反正只要出去一个把大门打开就行了,道士看了两眼黑葫芦:“我出去。”

黑葫芦点点头,退开两步,抬手往上扔了什么东西,一瞬间竟把房顶炸了个窟窿,破砖烂瓦尽数砸了下来,道士就站在正下方,没人提醒他滚一边去,被砸了满头,还差点被埋里:“你祖宗的,也不说一声!”

黑葫芦连点儿灰都没沾,面无表情的看着道士连一个字都没说。

道士拂掉头上、肩膀上的灰和土,对黑葫芦招招手,意思让他在底下当人梯,黑葫芦十指交叉握紧,一膝微弯站好,道士快速跑过去,一脚蹬在黑葫芦手上凌空而上。

就在这时候,“嘎吱”一声,房顶上竟然有一只只剩一半镶嵌在上面的木匣子掉了下来,当当正正的砸在正往上跃的道士头上。本来屋顶上镶盒子已经够诡异的了,还哪里都不砸就往道士脑袋上砸就更诡异了。

道士被这么一砸,和盒子一起摔了下来,盒子摔得开了口,道士蹲在地上捂着头:“该死的谁这么缺德往屋顶上安暗器!”

犯花好奇的过去捡起那只盒子,盖子边上摔出了个长长的裂缝,可锁还在,后面的连接轴也没坏,犯花使劲儿掰了半天还是没掰开。黑葫芦看着,突然走过去拿过盒子,用力顺着那个裂痕一掰,竟然轻而易举的掰开了。犯花看了几眼他那个典型的书生身材,不禁暗自嘟囔一句:人不可貌相。

那边没人理的道士此时过了来,抢了那个盒子翻翻找找:“我倒要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东西,砸的我这么疼……咦,怎么都是信?还是情信?”

三个人齐刷刷的看向县太爷。道士笑道:“行啊,情信都藏房顶上了。师爷,你再炸炸,看还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说不定还有奇珍异宝、香玉美人什么的。”

“别胡说。”县太爷拿过道士手上的信,扫过两眼:“这信是三年前写的。”

“我当然知道是三年前写的,你以为就你认识落款日期?”道士不屑道,一封一封的拆开来看,“我还知道这是个瓦匠暗恋上一任县官大老爷的女儿,哼哼,还是个无疾而终。”

上一任的县老爷可是个大好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县令,虽说没干过什么丰功伟业——当然了,苦丁镇这么个小地方,你就是想干也没有。不过,光是能熬过太太平平的四十年也很不容易啊,稍微有点野心、抱负的,估计早就辞官不干了。不过,能让一方百姓太平这么久连个小偷、山贼都没见过,都快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界,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当然,这好官是告老还乡去了,不然也没有现在的这个县太爷了。

再说这位县老爷的女儿……他老人家总共五个女儿呢,这位瓦匠大哥到底无疾而终了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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