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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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艹！你说什……”孩子头忽然闭了嘴,所有的孩子一起惊恐的看着黛西的背后。

黛西大嚷着，攥紧双拳，她也是下水区人,她很清楚这里的人包括孩子都是什么样的：“怎么？想说我背后有什么？你们这些把戏我见多了！”

可孩子们没说什么,包括气势汹汹的孩子头在内，所有孩子转过身,轰一声散得一干二净。

黛西顿时意识到确实出事了，那些孩子不是在诓骗她。她整个人僵硬住，紧了一下小胖子的手,想要拉着他逃离。可随着她的握紧，小胖子的手却反而松开了……

“小猪！”巨大的恐惧勒紧了她的心脏，黛西顾不上自己逃跑，匆忙转过了身,要把小胖子拉回来，可她什么都没抓住，小胖子颠颠的跑走了。

莱昂刚从车后边走出来，看见他的小胖子就从女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乐颠颠的朝他跑来。女人追在后边抓了他几下，但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她的手，让小胖子成功逃脱,然后一把抱住了莱昂，高叫着：“大白熊！”

莱昂：“……”

鸽子听到了之前女人和那些孩子的交谈，他们说他是个“傻子”。莱昂是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的，毕竟这个小胖子虽然容貌跟艾尔迪一模一样,同样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但他是一头黑发，如果还是个傻子的话,那认错的可能就大了。

但现在，他认出了莱昂。

不对，是看见莱昂就想起了胖胖熊，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是证明莱昂没没有认错人的铁证。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艾尔迪从一个聪明的小少爷，变成了现在这个呆傻的流浪儿呢？

黛西先看见的莱昂，之后才看见了他身边的推车，顿时被吓住了。她当然见识过进下水道捕猎的事情，也听说了今天早上有个觉醒者的小孩子单身进入了下水道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笑那孩子是在作死。

现在，这孩子完整干净的出来了，还带着丰厚的猎物。一些配置合理的冒险者小队都无法得到这么多——其实黛西只看见了巨鼠尾巴，她把巨鼠皮袋当成死掉的巨鼠尸体了。

黛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她手脚并用的向后飞快的挪动，直到碰到东西才停下来，将头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

“我对你没有恶意。”莱昂用北穆勒语说，“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孩子你们是从哪找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黛西尖叫着，她把脑袋抱得更紧，并不抬头，她竟然是用上穆勒语回答的。能听懂北穆勒语，能说上穆勒语，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要会多种语言。

莱昂看看艾尔迪，小胖子身上很脏，还有一道道的红檩子，一块接着一块的淤青，和各种擦伤。他脸上也不大好，左眼有淤青还让某种虫子咬了，肿起了个大包，鼻子下面有没擦干净的鼻血，嘴唇开裂，嘴角起了个大脓包。

这么仔细一看，莱昂觉得，幸亏他们只是半年没见面，他的记忆还很深刻，小胖子的容貌除了发色变了其余也没太大的变化，否则他是绝对认不出来人的。不过，他都生活得这么糟糕了，竟然体重一点都没减？反而还更胖了一点……这是传说中的喝水也长肉吗？

注意到了莱昂的视线，小胖子傻乎乎对他笑了：“大白熊。”

他这个样子，是没法自己解释跑到这里来的原因了，虽然必定跟博诺瓦家有关系。但莱昂觉得，无论博诺瓦家做了什么，应该是善意的。因为艾尔迪虽然傻了，但他现在活着。只是这个事情的过程大概有什么不对，因为艾尔迪落到了下水区。

莱昂觉得，他应该转身离开的。他之前几次想要找到艾尔迪把他救出来，完全是因为这孩子年幼而博学，有很多莱昂需要的知识，可以做一个互惠互利的伙伴，可现在他傻了，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

思考的过程中，莱昂一直看着艾尔迪，艾尔迪也一直傻笑着看着他，现在艾尔迪的样子倒是比之前快活多了。

活着，傻了，一无所有了，无论是荣耀、家族还是负担，他好像都遗忘了。可傻成这样了，还记得我，认识我。莱昂想着，抬手捏了一下小胖子的脸颊：“艾尔迪？”

小胖子迷糊了一下，用手指着莱昂：“艾尔迪！”

“你要跟我走吗？”莱昂任由他指着，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依然记得我，莱昂觉得……有点得意——不管，记得胖胖熊，就是记得我！

小胖子又迷糊了，他应该是在很努力的理解莱昂的话，突然，他又笑了：“走！艾尔迪！大白熊！”

与小胖子面对面的莱昂，脸上的五官忽然扭曲了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揉搓面团一样，揉搓着他的脸，他变成了无面人，从面部正中裂开一道裂缝，变成了一张有着尖细牙齿的嘴：“这个我吗？”莱昂说着，这张嘴合拢，这裂缝再张开就是一只巨大的占据了整张脸的红色眼睛，嘴巴则出现在了下颚上，“一旦跟我走，就不许再离开。”

小胖子有点发呆，莱昂脸上巨大的红色眼睛一眨也消失了，下颚上的嘴挪到了正常人的嘴该在的位置，但也会有一张嘴，他的其它五官依旧是一片空白：“答应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再离开。”

如果艾尔迪被他吓着了，他会带他走，却会选择把他托付给自然之神教会。如果没吓着，那莱昂就自己养着他。对一个傻子，这样的要求是苛刻了一些，可是……

潜意识：骗一个傻子爱自己，我可真有出息。

莱昂：我这种人，只有傻子才会不离不弃的爱吧？

莱昂看不见自己潜意识的反应，但从心里的感觉，他无比确认，潜意识消失的灰溜溜。

“哦~~”小胖子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好！走！”

“真的不害怕吗？”吓人的事情是莱昂办的，可他自己都意外了，难道是他吓唬人的功底下降了？

“大白熊，暖和……不走，在一起！”

“你答应的，永远在一起。”莱昂摸了摸他的小胖脸，“如果敢离开，我会杀掉你哦。”

“哈哈哈哈哈！”艾尔迪是真的傻了，被莱昂摸着脸就笑了起来。

莱昂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温暖，脚底下也踏实了。他是实心的，心脏不该有冷暖的感觉，可他就是有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莱昂就想死去，即使奋起反抗也不是因为对死亡的畏惧，而是丑拒加脏拒。

他那么坦然的跑去自然之神大教堂见赫尔塔大主教，也有一个原因是赫尔塔大主教很漂亮，也干净，莱昂对自然之神的印象也很好，被她杀掉也就杀掉了。

今天，莱昂总算是有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活下去的理由了——如果我死了，那傻成了这个样子的小胖子是不是也要没命了？

拉住了艾尔迪的手，莱昂突然转身，黛西刚抬起头，跟莱昂看了个对眼的她吓得又缩了回去。

“要跟我走吗？我还缺一个女仆。”莱昂看着她，问，“要下决定就赶快，我赶时间。”

为了来找艾尔迪，莱昂可是绕了一些路的，他不想错过马车。

抱着头的黛西眼珠子不断转动，显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没等她抬头，推车车轮的声音已经重新响起。

黛西瞬间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我愿意！我愿意！”

莱昂点了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身边。

他们刚推出了几步路，四周突然冒出来许多人。他们大人孩子掺杂，打头的是一个独眼瘸子，刚才那个孩子王，就在瘸子的身边。

“下午好，尊敬的小绅士，瘸子威利为您服务。”威利看了看莱昂干干净净的衣服，再看了看推车上堆得满满的物品，他还是摘下脏帽子对着莱昂行礼。

莱昂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艾尔迪，艾尔迪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乖乖的跟着莱昂走。莱昂就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前推起了小车。

艾尔迪虽然傻了，但是不熊，还是很乖，他呵呵的跟着莱昂一起推车，小车嘎吱嘎吱的前进着，距离挡路的人越来越近。

瘸子威利因为贪婪和畏惧而脸部扭曲，最终畏惧战胜了贪婪，他退开了。但当他的脚步重新站稳，贪婪又重新汹涌的翻腾了起来，当然他还是不敢站回去挡路的：“尊敬的小绅士，您带走了我的人，是否也该支付一些我抚养他们的报酬？毕竟，我……”

“我”的发音还含在喉咙里，瘸子威利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颠倒，他看到了一个正喷溅鲜血的无头身影的后背：这是谁？

没等从脑海中寻找到答案，瘸子威利的眼睛就已经彻底失焦。

没人知道瘸子威利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只是看到瘸子威利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滚落了下来。他头颅的嘴唇还是颤动，眼珠还在转动，他的尸体还稳稳的站着，脖颈的断口那么的整齐，许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鲜血可以喷得那么高，就像是喷泉一样！

这里的成年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他们很多人手中握有人命，但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却又无比血腥的摘走一条人命。这些在下水区生活的人，顿时就像下水道受惊的老鼠一样，能有多快的速度就用多快的速度窜进了一个个阴暗的角落里。

被留下的孩子们愣了一下，有的跟着大人一起跑了，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住了，有的抱着脑袋哇哇大哭，只有那个孩子王……他竟然反而追向了莱昂。

“求求你！带我走！我会做你的仆人，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带我走！”孩子王冲到了小车的侧前方，跪在了地上，他也是不敢阻拦小车的路线的。

莱昂根本不理他，直接推车过去了。孩子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摸到割伤，他还活着，或许他就该这么放弃，但他看着那个快快乐乐跟在小觉醒者身边的傻子，还有战战兢兢走在两人身后的女支女，不甘在他的胸中沸腾。

他再次站起来，追上去，这次直接跪在了车前：“为什么？！为什么那两个废物你都能留下，我却不行？我比他们都聪明！我会为你办很多的事情！我才……唔！”

孩子王的胸腹部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冲力，他被顶得飞了起来，摔进了旁边的一间棚屋中。等他捂着肚子重新站起来，那三个人已经在弯弯曲曲的下水区小巷中消失了踪影。

“我诅咒你！”腰都直不起来的孩子王咆哮着，“诅咒你死于最痛苦的刑罚！诅咒你会被老鼠和蟑螂一点点啃掉手脚！诅咒你被最丑陋和恶臭的怪物xx！诅咒你——”

他声嘶力竭，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都添加进了诅咒中，直到他骂得气喘吁吁，弯着腰咳嗽了起来。重新喘匀了气，孩子王朝回走，下水区的生活在继续，他得把他的“手下”找回来。瘸子威利死了，他们要尽快的重新找到一个老大。

走动的时候，孩子王路过了瘸子威利死亡的地方。有个独臂的大胡子半矮人正用双腿夹着威利的脑袋，从他的嘴巴里拔牙，威利没有金牙银牙，但他还是有几颗好牙齿，这些牙能够卖掉一些钱。而威利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变得光溜溜，衣服鞋子甚至袜子都已经消失不见。

孩子王咬紧了下唇，面目狰狞——他，才不会变成威利这样！死掉之后就像是一个畜生！他要离开这，穿上好衣服，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个家，有个妻子，或许以后还会有孩子，他发誓，他要活的像是一个人！

莱昂并不知道被他拒绝的流浪儿有着如何的梦想，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只担心马车夫会不会走了。艾尔迪和女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本来速度就慢，走上五六分钟还要休息一会，更进一步拖慢了行程，继续这么走下去，他们必定没法准时到达了。

更何况，莱昂甚至不能确定，马车夫是否会等到五点。

莱昂停下了脚步，他对两个人指了指小推车上的巨鼠皮袋：“怕吗？”

“不怕！”艾尔迪从看见莱昂就开始笑，现在也是在笑。

莱昂又去看黛西，黛西立刻摇头：“不怕！”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愉快的赶路了！”莱昂对着艾尔迪和黛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五分钟后……

“咯噔！咯噔！咯噔！”

一辆相对于它的大小来说，承载了太多重量的小推车，在没人推动的情况下，用风一般的速度在下水区弯弯绕绕的小巷里冲锋着！

车上面码放得高高的巨鼠尾巴左摇右摆就是不倒，坐在巨鼠尾巴上方的女性向后仰着，紧抓着巨鼠尾巴，不时发出惊呼。另外两个小孩子，胖一点的坐在瘦一点怀里，小胖子在不断发出欢畅的笑声，抱着他的孩子却一脸面无表情。

对了，车子的把手上还挂着一具看起来极其扭曲巨鼠尸体……

可怜这两小推车，作为搬运工具的时候就已经过载，现在它看起来简直是随时都要散架。其实，如果不是莱昂把“莱昂因子”掺杂进了巨鼠尾巴的缝隙里，相当于用“莱昂因子”托着上面的三个人，这辆车就已经散架了。

事实上，即使没有承担两个孩子一个大人还有部分巨鼠尾巴的重量，只是这种高速移动，就已经超出这辆小车的承受限制了。如果它无法坚持到目的地，那莱昂也只能彻底托着大家一起走了。

还好，给那家木匠工坊点赞，它顽强的坚持到了胜利！

出租马车车夫马科斯正等在和莱昂约定的地点，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毕竟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出租马车最忙碌的时候，他来的一路上已经碰到了两个主顾。让他等在这里的那个孩子又明显是突然之间的决定，小孩子的这种反应，很可能是一场恶作剧，甚至可能是一场抢劫，毕竟这里太接近下水区了。

可如果他离开，那个孩子又会很难找到离开这里的马车，同样是因为这里太接近下水区了。

善念和怀疑在心中交错，马科斯把缰绳攥出了汗水，眼看着时间已经超出了四点半，怀疑逐渐占据了上风。突然，马科斯看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疾驰而来。那是……一辆载着很多货物和两个人的手推车？！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那辆车动起来的？幽灵吗？

马科斯受到了惊吓，抓起马鞭就要逃跑，可是他听见了一声童音：“车夫先生！”

原来莱昂因为坐在艾尔迪的身后，被马车夫忽略了，他伸出手这一声叫，才让和马科斯发现了他的存在。

马科斯很怕这辆小推车惊了马，但莱昂并没有直接冲到他面前，接近到十几米的地方就转了弯，在道路上绕了两圈，一直到速度彻底慢了下来。马科斯的马虽然被咯噔咯噔的声音，还有血腥的气味弄得有些烦躁，可也仅止于喷两个响鼻，原地跺一跺脚而已。

“我还要运一点货去佣兵工会，车夫先生觉得可以吗？”三个人从小推车上下来，马科斯看着在车把手上摇晃的那个古怪的大耗子，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当然可以！”

“艾尔迪，你和黛西先上车。”莱昂说，可是艾尔迪笑着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算了，黛西你自己先上去吧。”

“是的，先生。”黛西走到了马车跟前，这种大众的出租马车是很普通的，可在黛西看来，它却是那么的高大和华丽，她不敢抬脚，手伸向上车的扶手又害怕的缩了回来。

马科斯从车夫的位置上跳了下来，打开车门，还对黛西伸出了一只手。

黛西的眼睛瞬间发出了光，她颤抖着将手搭在了马科斯的掌心上，蹬上了马车，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捂着脸开始哭泣。

马科斯叹息了一声，他不知道黛西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能够猜到一个大概。不过，只是感慨了几秒钟，马科斯刚转过头，心里的感慨就被吓飞了出去！

小推车上的东西，正凭空飞起来，然后落在马车车顶的行李位上——马科斯也知道它们一定会放在那，可他以为这是需要他帮忙去搬运的，谁知道这些东西自己飘浮起来了？！

撞在车轮上的疼痛让马科斯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捧着自己嘣嘣乱跳的心脏，哆嗦着双腿对莱昂弯下了腰。

东西都送上去，莱昂发现小推车的板子裂了，再次给木匠工坊点个赞，裂了都没散也是手艺啊。

他拉着艾尔迪走到了马科斯身前：“车夫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长期雇佣？”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马科斯兴奋的叫着，现在他的眼睛也亮了，“马科斯，只是马科斯就好了。”

马科斯的腰也挺了起来，对于他来说，长期服务于一位觉醒者，不只是金钱的关系，还代表着他受到了保护。狄丽尔城的出租马车夫，可是一种高危职业。所有的马车夫都遇到过抢劫，他们幸运与否的区别，就是会不会被劫匪一刀捅在要害上。

“好的，马科斯，我叫莱昂。”

受雇于科尔温夫人的马丁车夫是一位好车夫，但他是为马丁夫人服务的。莱昂觉得以自己的使用频率，会长期占用车夫，那对科尔温夫人就太失礼了。

“莱昂先生，我这就带着您前往佣兵工会！”

马车哒哒的跑了起来，赶着车的马科斯几乎笑出了声——所以，做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马科斯想着。

马车里，艾尔迪上了马车就开始揉眼睛，打哈气。莱昂轻轻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躺下睡觉吧。”

“嗯……”艾尔迪听话的躺了下来，但应该也是习惯问题，他明明很信任莱昂却没有倒向莱昂，而是朝着车门的方向倒，蜷缩着躺在了座位上。

作者有话要说：　　莱昂：嗯！他记得的是我！

艾尔迪：（心虚）呃……对对，我记得的是你，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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