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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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蒂凡尼是一位年轻的神父,这点从她的外表看起来就一清二楚。毕竟这世上容貌衰老缓慢的半神还是很稀少的，莱昂这种内外不符的穿越者应该也是绝无仅有的。

根据她的自我介绍，五年前,前任神父重病,向大教堂申请接替者，于是她就来到了艾德莱德村。

老神父临死之前告诉她,因为狄丽尔城的污水已经污染了地下水，但这里的人依然使用那种地下水饮用以及耕种，所以怪胎和新生儿死亡的几率都很高。这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狄丽尔城里的穷人区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老神父很快死去，蒂凡尼接手教堂两个月，就有一位大着肚子的孕妇来到了教堂，哭诉她的肚子里很可能有一个怪物,并且话没说完，她就生产了，生下来的孩子头部干瘪，是个天生的无脑儿。产妇凄厉的惨叫着,大出血而亡。可葬礼却只有产妇一个人，没有孩子。蒂凡尼神父询问的时候，产妇的丈夫表示,那个婴儿已经被他“处理”了。

这件事是一个开始，越穷困的人生孩子就越频繁，有的女性甚至平均每年都会怀孕一次，直到身体彻底坏掉。艾德莱德村的教堂又不只是管那一个村子,另外作为自然之神的神父很多时候她也兼职医生。最多的时候一天就能有三四个孩子诞生，少的时候每个月也有一二个孩子诞生。这些孩子，几乎一半都不正常。

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但有的孩子只是轻度的畸形。比如瘸了一条腿，是兔唇，耳朵黏在太阳穴上，没眼珠，多了或少了一个手指或脚趾，还有双性的孩子。

这些轻度畸形的孩子，其实是不影响生存的，他们能够长大。蒂凡尼能成为神父，也是从学徒、教士和见习神父一步步走上去的，她见过畸形儿，看见过他们长大。

甚至双性是不被算为畸形的，有些宗教会专门找这样的孩子，作为特殊的神职人员培养——自然之神教会因为崇尚自然，所以不会特意去追求，但毕竟自然之神本身就是两性神，对这种孩子也更多了一些慈爱。

但是，这些孩子全部都没有活下来。蒂凡尼神父已经察觉到了对劲，向某些家长提议带走孩子，有人拒绝，有人表示要考虑考虑，但第二天，孩子必然已经不知去处。

蒂凡尼神父开始了追查，当然，是秘密的。

“为什么不告知教会？”

“这件事涉及到了周围至少六个村庄，数千人。无论原因是什么，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凭‘这种事情不对劲，所以有问题’这种猜测，就上报给教会。”

霍根教士思考了一下，这话确实不能说她错：“请您继续吧。”

她的追查就一直追查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这几个村子的情况：“为防发生意外，是我引导哲罗姆先生向教会上报的，本来我的打算是主动与您说明情况。但是，我的怜悯遭到了背叛，某几个被我帮助的女孩发现了什么，并向他们的家人告密……幸亏循环骑士就在附近，他们接到了我的求救。”

莫里菲奥队长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莱昂看着那边款款而谈的女神父，侧头悄悄跟艾尔迪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的想妥善的解决问题，没必要绕一个圈子让那位领主去求助教会。她自己既然已经了解了事实的真相，那为什么不直接上告教会的上层呢？”

“……她要功劳？”

“不过大概是没有功劳了，因为她把事情搞砸了。”

“嗯？”

“她都差点被杀了，莫德莱德村的人们已经察觉了。要不了多久，更多的村庄也会紧跟着察觉。本来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教会在与狄丽尔城市政厅商量后，派驻大量人员，以最快的速度秘密执行。但现在事情闹大了，就会变成宗教矛盾，甚至会有人说自然之神教会要搞宗教迫害。”

那个“秘密执行”，应该就是抓捕、囚禁以及杀死。几千人的数量虽然多，但在这世界应该也不算多，一个冬天冻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几千。但死人和活人是不同的，活人会嚷嚷，尤其是当活人中还有如哲罗姆先生这样的领主，虽然他们只是小领主，可终究身份与贫民不同。

他们为了自保什么事都会做，而自然之神教会可是有敌人呢。就算不是敌人的，也很乐意让这片区域少个神，以增加自身的实力。

蒂凡尼神父的贪心，让事情变得麻烦了，不只是她个人的，或者是几个村子的，而是会给整个狄丽尔城区域的自然之神教会带来麻烦。别说是功劳，事情结束，不追究她的责任就是教会仁慈了。

“看来我们要通知教会了。”莱昂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大，“我们要通知更上层吗？”

霍根教士在犹豫，蒂凡尼神父立刻说：“没有必要！我们只要把这件事解决！我就能够控制住村民！霍根教士，这两个孩子是从哪来的？稍后会很危险，最好把他们留在这里。教会安排的战斗人员呢？请把他们叫来，我们尽快出发吧。”

“那可真抱歉，我就是教会安排的战斗人员，同时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莱昂从秋千上跳下来，叉腰，挺胸，要多强势就多强势的说——至少他自己觉得是的。

蒂凡尼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从霍根教士和莫里菲奥，以及其他骑士的脸上，她没有看出任何玩笑的意思。

“真抱歉，我没想到……毕竟您太年轻了，那么，我们是否还是出发？要知道这可是十分紧急的事情，我们已经不能耽搁了。”

“我正在与赫尔塔大主教通话，大主教说，让我们原地待命。蒂凡尼神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谈不上耽误不耽误的。我觉得，您该对我们说说，您还隐瞒了什么。”

一只乌鸦早就蹲在大教堂那个花园里的树干上了。

在边上自己一个荡秋千的艾尔迪笑了，这次换他对莱昂比一个大拇指了，点赞！

“小家伙，我原谅你诋毁一位神父，但是，称你与大主教阁下通话，这样容易拆穿的荒谬谎言可是会激怒大人的。”

莱昂耸耸肩：“霍根教士给了您坦诚的机会，我又给了您两次坦诚的机会，但您都放弃了。这可真是……一点都不让我遗憾呢。您这样的神父，自然之神的教会里，当然是越少越好。”

“轰隆！”就在莱昂说话的时候，乌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快速的在他们的头顶上聚集，闪电在云团中崩腾，巨大的雷声震颤着人们的耳膜，可就是没有雨水坠落下来。

莫里菲奥队长突然从铠甲里拿出了一朵喇叭花，花朵里传出的果然是赫尔塔大主教的声音：“剥夺蒂凡尼·伊迪丝的神父身份，当场逮捕！你们原地待命！”

“剥夺”这个词从喇叭花里传出来的时候，骑士们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围绕着蒂凡尼散开，蒂凡尼一脸的不可置信：“不——！”

但不信也没用，她捂住头，她头顶上翠绿的葡萄藤花冠正在快速的枯萎，眨眼间已经变成了她头顶上的一滩深黑色的污水。

她意图冲向莱昂，可只走了几步，她脚下的草地就开始疯狂的生长，缠绕住了她的双脚，让她走得磕磕绊绊。骑士们没花太大力气，就直接将她抓住，给她戴上一对高贵黑的“手镯”和“脚环”。

“大主教阁下！请您不要听从一个孩子的梦中呓语！我对自然之神只有无限的爱与尊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然之神的福音传遍世界！我……”

“啪！”莫里菲奥有点粗暴的将一片类似杨树叶子的大树叶拍在了蒂凡尼的嘴巴上，那片叶子就像是厚实牢固的胶布，只能依稀看出她在张嘴闭嘴，但却没有声音了。

但同时，这也代表着，想让蒂凡尼交代她做了什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莫里菲奥把喇叭花放到了莱昂手里，喇叭花轻微的颤动着，莱昂把它放到耳边，里边传出了赫尔塔大主教的轻声细语：“非特殊时期，大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不能离开大教堂，我现在已经束缚住了艾德莱德教区的人员流动，稍后增员也会到达，都由你负责。”

“这么放心我？”莱昂都忍不住惊叹了。

“你把神体都贡献给了神，这种功劳足够你成为一个小公国的国家级别大主教了，要做吗？”

“不，算了吧。而且增员的人我也不会负责的，我对人员体系并不熟悉，这么调动，怎么发令都不知道。让他们自行行动，解决这里可能发生的动.乱吧。如果我这边有需要，我会向你求援。”

“没问题。”

事情解决，莱昂看向三个小女孩：“你们去哭嚎沼泽不只是去自杀吧？她还让你们做了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超出了女孩子们的意料，她们刚才还能面对着莱昂他们款款而谈，现在她们的眼神和动作却透露出了明显的畏惧与防备。

莱昂和艾尔迪一起看向霍根教士，霍根教士被看得愣了一下，但明白得也很快，他单膝跪下，用最温柔的语气对三个女孩说：“自然之神会护佑你们的，虽然这位神职人员却做了并不是很正确的事情，但你们在今天之后，能够离开这里，能够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那个地方没有你们的父母，你们可以受到教育，长大，找到一个心爱的人，与他生儿育女。”

霍根教士在心里向神忏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撒谎，莱昂刚才已经说了这些女孩们被寄生的严重性，她们是否还能活下去，这已经是个问号。

女孩们还是下意识的去看蒂凡尼，但是骑士们已经把她拉走了，她们看不见她，只能看着霍根教士。玛丽想说话，辛迪拦住了她：“蒂凡尼神父帮助了我们很多，没有她，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头畜生。”

“……如果你们能够配合我们，那么我们可以为蒂凡尼神父说话。”霍根教士顿了顿，又说，“我不能给你们她一定无事的承诺，因为她做错了事。我只能说，我会尽量恳求大主教，把她的惩罚降到最低。”

辛迪和玛丽对视一眼，辛迪还有一些不情愿，但当这次玛丽开口的时候，她没有阻止她：“神父给了我一个娃娃，一个用藤蔓缠绕起来的娃娃，还有几根蜡烛，一些香料。她让我们在哭嚎沼泽外边搭起一个小祭台，点燃蜡烛，祭祀娃娃，把香料涂抹在娃娃上，然后把娃娃扔进沼泽地里。我们做了，之后吹起了一阵大风，从……沼泽地里的里边向外吹出来的，黑色的风，我们害怕得想要逃走，可是只走了两步，就晕过去了。迷迷糊糊的我们好像跟许多人在玩耍，然后，就是在晒谷场上醒过来了。”

“什么样的娃娃？”

“就是那种用麻绳缠绕着编织起来的娃娃，但是编那个娃娃的不是麻绳，是还嫩绿的藤蔓，它很小，只有一个巴掌大。”辛迪说。

“你们的祭祀仪式是怎么样的，祭祀词是什么？”

“祭祀词？”

“就是你们在祭祀中说的话。”

“没有让我们说什么话啊。”辛迪摇摇头。

“蒂凡尼神父说，那只是一个为我们除掉厄运的仪式，不需要什么……”

“‘哭嚎沼泽中的怨灵，数百年罪恶之血的见证者，不甘死去的仇恨者，对生者充满了憎恶的死灵，对幼童尚存怜悯与同情的痛苦者……’”年纪最小的，一直以来并不言语的莫妮卡，突然……开了口，她说了长长的十几句，显然都是定位给沼泽地中经年累积的死灵的，说完之后，莫妮卡很单纯的一笑，“是蒂凡尼神父让我偷偷的说的，嘘！不要告诉她我告诉给了你们哦。”

年幼的女孩总是可爱的，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霍根教士转身就冲向了蒂凡尼的方向，他拽着她身上的藤甲，摇晃着她：“你要干什么？！你唤醒了什么？！制造了什么？！”

莫里菲奥揭开了蒂凡尼脸上的绿叶子，这位前神父不再为自己解释什么了，她露出了近乎是灿烂的笑容：“我只是将那些要复仇的灵魂唤醒，昨天晚上没有人被带走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放弃了压制，它已经从泥潭里爬出来了！”

霍根揪着莫妮卡质问的时候，莱昂手里抓着的那根喇叭花又颤抖了起来：“喂？”

“你们西北方向的一个村子刚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袭击了，是个大家伙，它身上同时有死灵和植物的气息。”赫尔塔大主教说，“我给它找了点麻烦，但现在这个距离，它已经超出了大教堂的覆盖范围，我能做的只是拖延一点它的脚步而已。你们现在可以撤出来了。”

“不要我去解决吗？”

“我虽然说了你能够当大主教，但你还是个孩子，我本来以为交给你的是个小案子，只是一些淘气的森林妖精带走小孩玩耍之类的，谁知道会出现这种动静？”

“好的，我们会撤出去的。”莱昂点点头，雷霆的声音更响了，不过不是在他们的头顶上的，而是西北方，即使他们这个距离，也能看见轰隆隆朝下劈的巨大雷柱。

莱昂摸了摸下巴，自然之神的管辖范围是真的广，四季、花果树木、走兽，还有雷霆暴雨。

“要走吗？”艾尔迪问，他的两条小腿还在一荡一荡的带动着秋千，看起来一副悠闲的样子。

“你们走，我去玩耍一下。”莱昂看着雷霆的方向，说。

“……”之前莱昂就说要自己去了，可第二次听到，艾尔迪还是不快，“好的，你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其实如果没有外人的话，我可以把头给你带走。”莱昂看所有人都还集中在霍根教士和蒂凡尼那，就用双手捧住自己的下巴，朝上抬了一下，他的脖子中间整整齐齐的出现了一条缝隙，身体却还稳稳的站着，他的手一放，那条缝就合拢了，“不过，外人太多，会吓到他们的。”

艾尔迪挺开心的笑了，被砍头都不死，确实很难被杀死。然后他又愁了，这么难被杀掉，那么以后如果他背叛了自己，该怎么干掉？

——他已经彻底忘了几秒钟前，他还担心莱昂的安危，担心自己成为了莱昂的累赘呢。

“霍根教士！别和她说话了！准备一下吧，主教让你们走了！”莱昂叫了起来，“莫里菲奥队长，把他们都带走吧。别忘了去一趟庄园，我的马车夫还在那。”

莫里菲奥有些郁闷，虽然去保护了一下蒂凡尼，但也只是暴揍了一群凡人而已，现在是彻底要被莱昂扔下了吗？

莱昂不管他，甚至都没给霍根教士说话的时间，他已经在“莱昂因子”的托举下，飞起来了，跟个炮.弹一样，冲着雷霆轰击的方向直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就看见了那个赫尔塔大主教说的大家伙。

这个东西，跟之前莱昂掐断孩子们身上不明之线，因为那些惨叫产生的幻象中，看见的东西很像，但比幻象中的东西更巨大的，也更扭曲。它大得就如同一座山峰，但它又没有山岳的挺拔与巍峨，它是软的，如水分太大的一滩泥巴。然而组成它的并不是泥巴，而是一个个细小的人。

如幻觉中展现出来的那样，男女老少都有，但并非幻觉中那没有头发的模样，他们有的有头发，有的没有，有的是半腐烂的，有的已经腐烂成了脆弱的骨骸。每个人的身体都紧紧的挨挤在一起，从这个巨大怪物的表面，只能看见它们扭着眼睛大张着嘴巴哀嚎的脸，一只伸出来的手臂，还有肩膀，肩膀以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很难看清。

它蠕动的时候，大概是头部的位置会向上隆起，无数的小人也蠕动着向上挤，后续的部分则越来越细小，当它彻底变成一个上隆的鼓包，就会猛的朝前倒塌下去。因为它太过巨大，而且隆起的速度并不慢，所以前进的速度极快。

当雷霆从乌云中劈下来，会集中怪物最顶部的一个点，继而化为一道巨大的电网，蔓延向怪物的整个身体。

莱昂听见了惨叫声，就如他掐断不明之线时的那种惨叫，只是声音更大，更清楚一些。

艾尔迪他们听到惨叫时的反应都很剧烈，但莱昂没啥反应。他悬浮在天上，因子已经向着怪物释放了出去，同时张开了那只大眼萌的眼睛，好奇的看向这只怪物。他看见的，是无数仿佛辛迪三姐妹那样的，满身都是不明之线的灵魂，雷霆把灵魂劈散，但很快下一个灵魂就挡了上来。

一个没有被雷霆劈到的人消失了，是被因子吞噬掉了。但那个位置还却有一个灵魂停在那，用跟身体一般无二的动作向外索求着什么，可它只在原本的位置停留了几分钟，突然被拽了下去！另外一个半腐的人形别推了上来。

“赫尔塔大主教，这东西的外壳很硬，你等我把它的壳敲开了再打雷。”莱昂拿出了喇叭花。

“你过去了？这东西暂时没人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你要注意安全。如果不对劲，立刻抓烂这朵喇叭花，它能给你提供一个护盾，也能让我知道你的位置，为你提供安全的保护。”

“好的，谢谢。”莱昂说着，对着巨大的怪物伸出了手，怪物体表的一层彻底消失，它整整缩小了一圈，动作也僵了一下，但下一刻，它的身体猛的一胀，就重新恢复成了之前的体积，不过这次，莱昂激怒它了，从它巨大的身体上，飞出了密密麻麻的猛禽——只有轮廓像是猛禽，但实际上，它是腐烂的血肉硬生生挤压着扭曲的拼凑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莱昂：(*^▽^*)看到我的这个表情了吗？对，就是这个表情，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解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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