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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父居高临下,看着不屈不挠的两个人,气得胸腔剧烈疼痛。

他扔了棍子,跌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管不了,管不了。”

池母见池父脸色不对,赶紧过来抚摸着池父的胸脯,给他顺气。

许久,池父的脸色才恢复如常。

季时禹被池父一顿打,身上哪里有伤已经顾不得,池父扔了棍子以后,他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而是看池怀音细瘦的手臂上,不小心被擦红的一小块的伤。

他用手揉了揉池怀音的手臂,心疼地问:“疼吗?”

池怀音担忧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一脸心疼和抱歉。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似乎天塌下来,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看着两个孩子如胶似漆的样子,池母紧皱着眉头,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

也许这就是命,打都打不开的。

池父脾气硬,说走就走,根本不给池怀音机会解释。

池母两头为难,最后只能跟着池父走。

公车摇摇晃晃,池父坐在座位上,全程僵直着背脊,几乎一动不动。

眼眶红,鼻尖也红,却也没有眼泪,那种强忍的情绪,让池母担心。

临近春节,森城的打工人潮都回家了,原本拥挤的城市变得空荡,公车上也没什么人。

池母坐在池父身边,沉默许久,还是出言劝解。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反对,她越是要在一起。还不如不要表态,让她自己去体会。”

池父本就很生气,听池母这样说,立刻愤怒地转过头来,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指责池母道:“要不是你惯她,准她和一个混混在一起,她能被教得这么不听话吗?放任她这样下去,能体会到什么?能有幸福吗?”

性子泼辣的池母,在被池父这样质问之后,破天荒没有和他对骂。

车厢摇晃,车窗外的街景不断飞驰后退。

许久,池母态度平静地说道:“只有你一个人,把这个女儿当成这段婚姻的全部吗?”池母自嘲一笑,眼底全是沉积的悲伤:“我承认我惯她,因为她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依靠。”

“池书彦,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池母抿唇,淡淡说着:“一个女人的幸福,不是有多少钱,能过上多富足的生活,而是这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丈夫。能让两个人相伴一生的,应该是爱意。不然,就只剩痛苦了。”

不给池父任何说话的机会,池母眼神坚定。

“如果这个男孩子能做到他说的,我同意他们在一起。”

……

******

池父池母走后,屋内终于归于平静。

池怀音紧闭着房门,但是想必这大闹的一场,也有不少同事看到,好在大家都是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都很有知情识趣,没有人去提这份难堪。

池怀音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瓶紫药水,但是季时禹身上也没有皮开肉绽,就是到处都青青紫紫,全涂紫药水,那也太难看了。

池怀音拿着紫药水,又着急又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

季时禹见她要默默垂泪,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笑笑:“比起刷化粪池,岳父大人这次下手算轻的了。”季时禹动了动胳膊和肩背,大大咧咧地说:“我真的不疼,你看,我好得很。”

他越是这么说,池怀音越是吸鼻子。

季时禹无奈了,心疼地捧着池怀音的脸,两人四目相投,季时禹的眸光温柔而珍惜。

“喂池怀音,你是水做的吗?”

池怀音仰了仰头,让那些要流出来的眼泪都回去。

“你是不是傻?”池怀音撇着嘴看着季时禹:“充什么英雄。”

季时禹揉了揉肩膀,忍着疼痛,笑得龇牙咧嘴的,“我倒觉得这打挨得值,不挨打都不知道你这么心疼我,你当时哭成什么样,是不是特怕我被你爸打成什么样了?”

池怀音面上微红,嘴硬回答:“我是怕我爸把你打成什么样了,要去坐牢。”

池怀音最后找男同事要了一瓶白酒,也不管有没有用,用布团沾酒,揉在季时禹的伤处。

季时禹光裸着上半身,坐得笔直,池怀音的力道不重,一下一下,按在他的皮肤上,让人生起一丝无名的颤栗。

池怀音刚一走近,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一把将她抱住。

他坐在椅子上,池怀音站着,他将人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她胸前,半晌,越收越紧,那力道,让她无力呼吸,只能屏息感受。

他上身没有穿衣服,他身上的皮肤贴着池怀音,炽热的温度透过衣料,烧灼着池怀音的皮肤。他的动作开端激荡,却没有更深一步的举动。

只是温存地在池怀音胸口蹭了蹭,那种失而复得的感怀,尤为明显。

他埋头没有动,池怀音的视线只能看到他头顶的旋涡,头发生得浓密,那旋涡也格外规整。

季时禹的声音低哑,自她胸口的高度传来:“池怀音,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总是觉得,我比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好运。”

安静的房间里,温度渐渐升高,池怀音感觉自己的心跳比之前快了一些,有些羞赧,伸手想要将季时禹推开,但是他力气太大,推也推不开。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年轻的荷尔蒙交融,许久,才平静下来。

季时禹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池怀音。

池怀音得了自由,轻咳了两声,赶紧转过身去收白酒和用过的布团,面上有些潮红,“揉完了,衣服穿起来吧。”

季时禹没有动,双手撑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害羞和紧张。

“以后你要多习惯我,哪有做妻子的,一见到自己的丈夫就脸红。”季时禹说到这里,突然坏坏一笑:“不过也不怕,以后我们俩‘坦诚’多了,你也就习惯了。”

池怀音知道他又开始耍流氓,秀气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没说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有说要嫁给你吗?”

季时禹对这一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了:“我在你爸妈面前都立下生死状了,容不得你不嫁。”

“犯浑。”

……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池怀音去买了一台文字寻呼机。办理入网的时候,池怀音发现寻呼机的年费已经变得很便宜了。办理的人也很多,多是些年轻人,拿到寻呼机,就迫不及待别在腰间。

办业务的小姐给了池怀音一张纸,将她的呼机号码写在她的名字旁边。

2月17日,季时禹要坐火车回宜城,池怀音来送行。

森城车站的春运人流很可怕,大家大包小包地挤在站台上,等待着火车进站。人太多,当时买站台票能进去送行,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两人站在站台上话别,身边像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有年轻的情侣,有三世一堂的家庭,也有朋友、同事……

与别人或浓烈或悲伤的话别气氛不同,季时禹和池怀音都显得太过平常。

季时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右边眉毛微微挑动,叮嘱道:“过年不要和岳父大人吵架。”

虽然不知道最后池父是怎么想通的,但是他总归是想通了。只要季时禹说到做到,对池怀音好,也就不反对了,但是他表态,他也坚决不支持。这些话都是池母打电话来转达的,池父还是置气状态,不肯跟池怀音说话,但是池怀音想,父女间总归没有隔夜仇,回家哄哄就好了。

池怀音皱眉:“我不会吵架。”

季时禹低头看着池怀音,眼角眉梢,甚至脸上哪里长了一颗斑,他都想事无巨细全部记住。想了一圈,他又交代道:“也不准和那个叫厉言修的见面。”

池怀音见他又显露出不讲道理的一面,也不觉讨厌,反而觉得有几分甜蜜,掩嘴轻笑:“他会到我家里拜年。”

“不准接待他。”

“我控制不了我爸妈。”

季时禹想想池家的状况,除了担心,也做不了什么。

他个子高,远超过南省的平均身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俯视着池怀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许久,他恋恋不舍地伸手捏了捏池怀音的脸蛋,“今年岳母大人怎么不带你回老家了?”

“一月初我爸升校长的时候,回去看过我奶奶了。”

“岳父大人不孝顺,怎么不多回去看几次老人家,见一面少一面。”

季时禹哪里在乎池父池母孝不孝顺,只是埋怨池怀音不能跟他回老家。

“少胡说八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回宜城的火车进站,春运的人潮开始登车。

季时禹轻轻吻了一下池怀音的额头,依依不舍地拎着行李上了车。

他往车里走,池怀音就跟着他的方向往后走。

他每过一个车窗,就探头出来,对池怀音说:“回去吧。”

池怀音一直没有回去。

直到他走到自己的位置,池怀音还站在车窗外。他赶紧向上拉开了车窗,探头出来。

火车停靠十分钟,两人隔着火车的车窗,深情而缱绻地对望。

池怀音的眼眶有些红。

火车站站台没有什么遮挡物,穿堂风很大,把池怀音的发型吹得有些乱。

季时禹伸手出来,给池怀音理了理碎发。

“别送了,这里冷。”

池怀音没有说话,许久,她拿出包里的钢笔,低着头,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在季时禹的手心写着字。

季时禹觉得手心痒痒的,钢笔笔尖想在挠痒痒一样,在手心划过,留下一排数字——竟然是呼机的号码。

火车的汽笛再次响起,乘务员开始关闭每一扇车门,送行的人抹着泪往后退,池怀音也跟着众人后退。

季时禹低头看着手心写着的数字。

“回森城了,告诉我。”

耳边是池怀音娇嗔温柔的声音。

那一刻,好像有一把火,在他心头燃烧……

*******

1996年的春节假期很短暂,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开年开市,森城又恢复了人满为患的情况。新一年,进森城打工的人数又创造了新的历史记录,载入头条。

季时禹从宜城老家带了很多特产,还有季时禹妈妈制作的一些家常吃食,一回森城,就先到池家登门拜访了一次。

虽然池父全程用报纸遮着脸,几乎完全和他没有交流,但是好在他们还是接待了季时禹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

池母虽说不如以前对他那么热情,但礼节还是全了。

季时禹对这待遇已经满意,毕竟以前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他们对他有意见也可以理解。至于别的,且看以后了。

长河电池开年后,就开始了有条不紊地扩张计划。增加生产线,广招工人和高学历技术人员,成了开年的首要任务。

大家都回归岗位,只有赵一洋,年前说要和江甜去旅行,开年以后两个人一起玩消失,这都上班十几天了,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一封信,责任心完全被狗吃了。

季时禹给他呼机都呼爆了,他愣是一个电话都不回,把季时禹气得不轻。

池怀音一贯温和宽容,她和江甜也失联,想必是两个人年轻,玩性重,便帮赵一洋说了两句:“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任务给他,多给他几天假期吧。”

“……”

因为赵一洋不在,大新电子要过来看生产状况的时候,季时禹不得不亲自接待。

原本以为齐总会一起过来,没想到大新只派了齐莎一个人过来视察。

大新要在森城建一个分部,已经划定了一块工业园,面积是长河厂区的几十倍,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在森城大干一把。

齐莎被父亲派到森城长期坐镇,虽然是个女孩,但是魄力非常,要长期离家,也没什么抱怨的声音。野心都写在脸上,和男人似的。

齐总总是说齐莎,生错了性别,要是生而为男,大新电子就不愁了。

90年代,女企业家还是比较少见的,社会上主要的上层资源,都掌握在男人手上。尤其在宝岛,越是有钱的大企业家,越是有男丁的思想,这是闽南一代的传统。

齐总已经年纪不小,在齐莎二十岁的时候,楞是又拼了个儿子出来,当然,不是和齐莎的母亲。

如今那个弟弟不过七八岁,不成气候,这也是齐总最着急的地方。

齐莎没有带随行人员,自己坐公车过来,完全没有上市公司千金的娇气性子。

她步伐轻快,跟着季时禹在长河的厂区打转,面带微笑地与季时禹聊着天。

“看你们扩大了生产线,是准备一直做镍镉电池吗?”

季时禹跟在她身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们的生产线,要转型做镍氢电池,是比较容易的。主要问题还是控制成本。”

齐莎笑了笑,脸上满是自信:“有兴趣研究锂电池吗?”

听到齐莎提到“锂电池”,季时禹愣了一下,半晌说道:“齐小姐,是个走得很快的女人。”

两人从厂区向办公楼走着,路过季时禹做主给厂区修建的小型运动场,有篮球场和乒乓球台等场地。

厂里的年轻男士工作之余,就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

齐莎穿着小高跟鞋走过,刚一抬头,一颗篮球就失控地想她的方向砸了过来。

季时禹长期运动,几乎是本能走了过去,接下那一颗篮球。

满身肌肉的手臂,一用力,更是纹理分明,带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他轻轻拍了几下篮球,然后站在线外,稍微瞄准,一个三分球就投进了篮筐。

阳光温和,映照得季时禹五官分明,气质干净,虽然穿着最普通的蓝色工作服,依旧掩盖不了他英气逼人的长相,带着几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齐莎还沉浸在方才的飞来横祸之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胸脯上下起伏,好在她一贯有风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再看向季时禹,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和感激。

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软了几分:“季总还会打篮球?”

季时禹没意识到齐莎有什么改变,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回答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是篮球队的。”

两人走着,季时禹一抬头,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办公楼顶层,一个和他一样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人扶着栏杆向下看,目光幽幽看向他们的方向。

那些多年的树木在春天抽芽,渐渐有了绿意,交叠的树枝遮挡住了池怀音下半身,只留下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季时禹心里咯噔一跳,这才意识到,似乎和齐莎走得有些太近。

赶紧往旁边退了一步。

齐莎见季时禹突然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不由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上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池怀音,心下瞬间了然,了然之后,便是几分难言的失落。

“那位女工程师,是季总的女朋友?”齐莎笑笑:“看不出来,季总还挺惧内?”

“不瞒你说,我现在恨不得退得离你八丈远。”季时禹挑眉,毫不掩饰对池怀音的迁就:“千辛万苦才追回来的女朋友,她一哭,我就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们的对话】

槐荫汽车的大佬天团,被媒体总结为“结婚最晚的天团”。

赵一洋得意洋洋:我一个人为团队贡献许多,拉低了平均值。

季时禹:我没有贡献,也没有拉低。

周继云羞愤:还不是当年嘴贱得罪了腹黑老总,每天加班,没空谈恋爱了!

季时禹冷笑连连:看来你今天不想回去看你的老来子了。

周继云:……老子要带资出走!

******

爆肝day+1,这个榜单真的太霸道了,任务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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