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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入荷塘月色时,夜已全黑。
院墙前横空冒出辆白色的轿车。车库挂门缓缓卷起,訾岳庭留神看了一眼,车边站着的人是宁远鹏。
比起他今晚来的目的,訾岳庭更介意宁远鹏是如何得知他的新住处的。
房子刚装修完工时,訾岳庭请过几个亲近的朋友前来温居,里头并没有宁远鹏。
最近,因为訾崇茂的病,他们的关系虽有缓和,但远没好到上家里做客的地步。
訾岳庭拉刹停车,把家门钥匙交到林悠的手里,“你先进去等我。”
林悠问:“外卖到了怎么办?”
他让她放心,“我就在门外。”
訾岳庭拿烟下车。
隔着夜色,宁远鹏的目光一直追着副驾下来的人,最后也只落见个背影。
“你有客人?”
宁远鹏没把自己当客人。
訾岳庭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宁远鹏答:“何冰的工作室就在前面,他告诉我的。”
其实事情还要复杂一些。是王燃先在何冰那里打听到了他的新住处,再告诉给宁远鹏。
訾岳庭知道何冰的工作室就在不远,搬来后迄今也没去串过门。艺术园区住的多是同行,谁的工作室开在哪里,开车绕一圈就清楚了。
訾岳庭点烟,“你和何冰很熟?”
宁远鹏只有圆谎,“在一起喝过几回酒。”
何冰,一位圈内同行,也是圈中“闻名”的浪子。老婆长年呆在江南水乡,而他常年耽溺于温柔乡。
艺术圈中人交友,看才华的居多,很少会去关心各自的私生活,且人品如何,真要日久方能现原形。
何冰在圈内风评极差,同行私底下都叫他何导。因为他最爱自编自导,将自己演成了活生生的艺术家,好把年轻女学生骗上床。
这厮不仅搞艺术,还爱写书写博客。写的尽是些虚无缥缈,无病呻吟,却也能骗得一票女文青投怀送抱。
其实他画出来的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德不配位。才华顶多只有三分,其余全靠吹捧。但他就是混得比圈中大多数人都好,只因会经营自己。不少后浪都想走他的路子,嘴上多鄙夷,心里就有多羡艳。
这几年,何冰的画确实有长进。但这并非归功于女人,而是大-麻酚的功劳。
男人一辈子所求所想无非是钱与色。饱暖思淫-欲,淫完搞文艺。有了名有了利,难免动起些歪心思,想要追求刺激。
男人在外头的事情,回家是瞒不住的。老婆多多少少都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系好利益共同体,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离婚。
结婚前,訾岳庭和何冰算是酒肉朋友。结婚后,基本没有往来,渐也就淡了,如今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现在回想,当初肖冉希望他远离这群朋友,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宁远鹏回溯到正题上,“我刚从老宅那边过来,还见到了许彦柏。你怎么没一起回去?”
訾岳庭一句带过,“有点事情。”
“你爸担心往后身体状况不好,有想法办个告别展,不以盈利为目的,画展收入都捐给慈善机构……你怎么想?”
其实以訾崇茂在当今画坛的地位,别说是办告别展,随便拿出一幅作品拍卖,大山沟里就能建起一栋希望小学。
訾岳庭想了想,“他想办就办吧。”反正家里从来也轮不到他拿主意。
老爷子能有今日声名,不仅仅是才华所铸。
早年訾崇茂拜师名门,在八十年代便已名声赫奕。那个年代,搞艺术是稀罕事,发财的机会很多。但訾崇茂一直拒绝走政治化,商业化的路线,只潜心创作,将德与艺看得一样重。
訾崇茂不仅重视自己的风评,对待门生向来只有一条训诫:成了名,更要爱惜羽毛,不能生敛财之心,否则必定晚节不终。
作为画坛大家,为人恩师,訾崇茂一生没有污点。
但作为父亲,一家之主,他确实有专断之处。
否则也不至于整整十年,父子之间仍有解不开的心结。
如果说何冰只是个三分货色,正当时的訾岳庭谦虚也能拿七分。
才华是七分,皮相是七分。就是不做这行,走别的路子肯定也能成功。但他身上唯独少了点儿功利心,也就是冲劲,这种态势在訾砚青去世后尤为明显。
常言说,家庭决定了一个人的前半生。天地人和,訾岳庭实际都有了。三十岁之前他可以尽管折腾,不用考虑什么后果,等玩够了,安安心心接訾崇茂的班便是。
但谁能料想,一场天灾,让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余震了十年。
訾岳庭能理解这些年訾崇茂对他的冷落。
追根溯源,全是因为他一门心思要去大山里支教。若不是他去了北川,訾砚青也不会去做什么深入采访,后面也不会陡生那么多变故。
恶果的源头,是他的叛逆与任性,非要过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
可他究竟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他就是个普通人。天塌下来,地陷下去,照样要亡。却又为什么不甘心做个普通人?是莫无须有的才华,还是骨子里那点自命不凡?
在世界与高墙面前,他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他放弃得干干净净。
訾岳庭琢磨着,“这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宁远鹏也不费劲绕弯,直接问他,“你下午去了芳草地?”
訾岳庭明白了,是王燃让他来的。
“去了。但没进去。”
宁远鹏点头,表情既无力亦无奈,“她对你还没死心。”
下午他们三人离开芳草地后,王燃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打电话给宁远鹏,让他去打探情况。
接到电话时,宁远鹏正好在陪訾崇茂洗笔作画,紧接着许彦柏就来了。
许彦柏没那份心眼。本就是来陪姥爷说话的,张嘴就把下午的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
王燃所猜不假,三人约会,许彦柏尚被蒙在鼓里。
其实近来訾崇茂也在四处打听儿子处对象的事情。问了一圈人,甚至和他们系主任校领导都通了电话,也没能问出个结果。
老爷子不信儿子保密工作能做到这么好,便估计他先前只是随口搪塞,心底失望至极。
没想却是真的。
远远看到送餐的小电瓶在往他们这方向开,訾岳庭朝人招了下手。趁着空档说,“话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同样的话,没必要再说一遍。”
交接完毕,宁远鹏懂了,这是要留小姑娘在家吃饭。
“你认真的?”
宁远鹏若真了解他,就知道问这话是多余的。
訾岳庭正巧没想答复他,熄烟准备进屋,“这事你别跟我爸提。他心急,到时情绪波动血压上来,对心脏不好。”
男人的事情,三两句就能聊完。宁远鹏驾车离开,訾岳庭拿着外卖摁密码进门。
一楼的灯是暗的,林悠的鞋子脱在门口,连同水电物业缴费单一起。
打开鞋柜,里头的拖鞋却没有少。訾岳庭于是拿出双小码的拖鞋,一并带上楼。
每次来,林悠都心心念念着电视柜墙上的画册,这次不知又看中了哪一本。訾岳庭见她抱着书,看得正投入,遂在她脚边放下拖鞋,便没再打扰。
外卖餐盒不干净。訾岳庭用自己的碗碟装盘,简单加热了一下,才喊林悠过来吃饭。
晚饭喝粥,清胃解腻。訾岳庭点的是咸粥,生滚鱼片,林悠点的是甜粥,绿豆莲子。
除了粥,还有虾饼、红糖糕和一碟下粥的榨菜,两人食刚刚好。
粥还烫口,林悠不急喝,咬着筷子说,“我明天也休息……晚上不回家也行。”
訾岳庭说:“好。”
她用过的毛巾牙刷都在浴室里放着,客房也还是原样,他没动过。
林悠又提议,“吃完饭我们看电影吧。”
她留意到客厅有家用投影仪,只是不知他用过几回。
訾岳庭还是同样的回答,“好。”
态度温谦,但仅仅是对她而已。
他不是那款温柔体贴,对女友百依百顺的类型。搁以前,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的喜好,少有他顺着别人的时候。
訾岳庭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也可能,是他太久没谈恋爱了。
粥喝干净,林悠搁下筷子说吃饱了,盘子里还剩最后一个虾饼没人动。
总共就四个虾饼,他吃了两个,林悠只吃了一个。
訾岳庭把最后的虾饼夹进林悠的碗里,没由她拒绝,“多吃点,抱起来没二两肉。”
实际高中毕业后,林悠的体重就没变过。她属于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类型,体重一直在九十来斤,不怎么波动。
林悠的个子不矮,一米六七。招警有身高要求,她的身高算是占优势的。
今晚不用送她回家,也不用费劲地停车,难得可以喝点酒。
訾岳庭设置好投影仪后,留林悠一人挑片子,自己去开了瓶冰啤酒。等回来,林悠还在纠结,“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电影,或是导演?”
“北野武,托纳多雷……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訾岳庭对热映的商业片没兴趣,但如果她执意想看美国大片,他也会硬着头皮陪她看下去。
好在她没选。
林悠说:“嗯……爱情片,或者和艺术相关的。”
訾岳庭从她手中拿过遥控,看了一圈选片。和艺术相关的爱情片,《午夜巴黎》最合适。
就它了。訾岳庭选中播放键。
影片在缓存加载,訾岳庭没急着坐下,问她,“要喝什么?”
林悠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啤酒,说:“喝你的。”
訾岳庭挑眉,“会喝酒吗?”
“不会。”林悠答,“但可以试试。”
訾岳庭关掉顶灯,在沙发上坐下,右臂绕过她的肩膀后落定。
林悠问:“你看过吗?”
訾岳庭抿一口啤酒,“值得看第二遍。”
电影讲述的是一位美国剧作家,在午夜巴黎街头漫步时,偶然穿越回到了巴黎艺术的黄金时代。在一场名流晚宴上,他遇见了风流的毕加索,自负的海明威,以及怪异的达利……并爱上了毕加索的情妇。两人再度穿越回到了十九世纪,遇见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们。电影中充斥着满满的虚构主义,以及伍迪艾伦惯用的浪漫。
这场巴黎狂想曲在一首situvoismamère中落幕,钢琴与萨克斯同奏合响,影带胶卷尚有余温。
不知是否因为偷尝了他的啤酒,这部电影带给林悠一种微醺的氛围。
夜宴将散,水晶灯坠如垂柳摇曳,碰撞出清声脆响,衣香鬓影中灌满了香槟气泡。泛黄的色调下,西装和吊带,丝绸与羽毛,都只是午夜巴黎的浮光掠影。
林悠抛弃电影中关于美学、艺术,以及情爱部分的深奥探讨,问了訾岳庭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如果你是电影的男主角,你会选择和未婚妻回到美国,还是永远留在巴黎?”
訾岳庭答:“留在巴黎。”
不必深思熟虑,他也无疑想留在巴黎。
回到美国,他便始终还是那个庸碌无为的剧作家,寥寥无几的读者,相处并不和睦的未婚妻……美国永远无法带给他巴黎所让他感知到的激情与灵感,等待他的,只有望不到头的生活与心有不甘的平庸。
庸俗地活在现实里,或是继续做这场狂欢的梦,在这两个选项中,他曾选择过一次前者,所以如今想做一次后者。
哪怕时刻都要面临梦碎的考验。
投影退回到了选片页面,他的手臂仍搂在她的肩上,两人一深一浅地陷在沙发里面。
这个姿势很舒服,舒服到谁也不想动弹。
“是现在的巴黎,二十世纪初的巴黎,还是十九世纪……?”
“其实都一样。”
訾岳庭换了熟悉的语气,“当代把毕加索看作现代艺术的黄金时代,立体主义的人们认为印象派是黄金时代,印象派的人们又认为文艺复兴才是艺术的黄金时代……也许黄金时代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理想的梦境。巴黎就像一棵苹果树,人人都知道树上结着苹果,却从没有人真正摘到它。巴黎只负责给人们制造幻想。”
林悠似懂非懂,和听他讲课时的感受是一样的。
看似浅显的字句,却传递着深度的讯息。
步入午夜,訾岳庭率先脱离出沙发的桎梏,“去洗洗,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里,可能男主的笔墨会比较重,角色身上有很多自我的感悟和投射在里面。他代表的其实是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复杂,阴郁,为俗世所累,面对着生活里的诸多难题,违背自我精神在负重前行。接受了平凡却又不甘平凡。
我想把他从俗世和自造的牢笼里解救出来,想给他一个完美的解药。
而女主可能更像是完美到不现实的存在。她是一块纯白质朴的画布,可以包容他所有的色彩。
前期确实慢热,但爱情是个漫长稳固的过程,后面的故事,还有曲折。
这段时间更新不太稳定,感谢大家的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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