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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监控中看,钱某平时出入还挺勤,一礼拜跑两三趟,有时是一个人开着大奔来,有时搂着个肤白貌美的小蜜。下午那两个包工头也出现了几回,算是“熟客”。至于其他更细节的内容,就不是熬一个通宵能看完的了。
沈一安靠着软椅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十点多了,今天不用你值班,你就先回去吧。”
林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戴哥那边有消息吗?”
沈一安拿起桌上的手机,点亮屏幕,“这个点还没来电话,估计悬。”
林悠休息了会儿,又继续蹲回电脑前,“我再看一会儿。”
搁从前,沈一安一定会坐下给她灌输些前辈的理念,工作而已,没必要这么拼,但现在,他多说一句工作以外的话都像是在管闲事,说白了,就是心里还膈应。
他想起自己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就和林悠一模一样,很拼,很焦虑,觉得自己身上有担子,要负责到底。直到事与愿违的次数多了,才学会用平常心去接人待物。
就像解一道题,需要借助数学公式,如果忘记了公式,自然题就解不出来。
但有一种人,就算不知道公式,也要硬算。只要结果不是天文数字,总能让他算出来。
可以,但是没必要。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啥非得较那个劲。不是谁都愿意舍命陪君子的。
或者换种更直白的解读,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意思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做;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意思的时候,做什么都不情愿。
沈一安穿上外套,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叼在嘴里,“我先溜了。”
林悠“嗯”了一声,眼睛珠子始终盯着电脑屏幕。
走出机房,沈一安去到外头点烟,然后给老戴打电话。
老戴在外头跑了一整天,现在人还在殡仪馆那边。
“按章程,我们有权不经家属同意进行尸检,但法医那边得跟上级打报告,下午给的答复,说这事还得跟政法委那边打招呼,你说说……”
“这是明摆着内部有人在帮他们做手脚。”
“是,就这么明摆着的事。”
钱或权,总有一样能让人闭上嘴。这就是现实。
沈一安问:“那你晚上打算怎么办?在殡仪馆守夜?”
“不然呢?我要是走了,这帮孙子肯定转头就把人给火化了。他们干得出来。”
沈一安开玩笑,“你要是虚,我去接你的班。”
老戴在夜风里哆嗦着跺脚,“放心吧。我活了四十几年,没做过啥亏心事,一身浩然正气,鬼见我都绕道走。”
挂了电话,沈一安准备开车回家。车子刚开出小院,便瞧见有个男人站在派出所门口东张西望,行迹还挺鬼祟。
沈一安摇下窗户,探出头问人,“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穿一件黑色短款大衣,看着四十出头的样子,摆手说:“没事。”
沈一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不像是无业游民,也不像来报案的,于是继续盘问,“没事大晚上在派出所门口瞎晃悠什么?”
“……我等人。”
“等谁啊?”
男人迟疑了一下,反问:“你是这里的民警吗?”
沈一安今天穿的是便服,开的也是自己的车,被误会也正常。
“是,你找谁?”
“我找你们单位的林悠。”
听到林悠的名字,沈一安的口气变了。
“你是她哪位?”
“我是她叔叔。”
机房里,林悠正对着电脑干瞪眼,适时门开,沈一安抱着床被褥进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剩下的视频我来审,你先回去吧。”
沈一安把新买的烟扔桌上,显然做好了通宵的打算,“你叔叔说你好几天没回家了,担心你,都找到单位来了。你快回家吧,这里我搞定。”
林悠心里清楚,林文彬不是担心她,而是来堵她的。
林悠垮着张脸走出单位,看见林文彬,也不躲躲藏藏。
人经过跟前时,林文彬问她,“冷不冷?”
“不冷。”
“累不累?”
“不累。”
问完这两句,再接着就没话了。叔侄俩都是硬柿子,怎么碰也碰不熟。
坐上车,林文彬问:“你晚上回家吗?”
林悠答:“我回自己住的地方。”
林文彬竟也没说什么。
今晚,林文彬的情绪很平静,他是真心诚意来和林悠说理的。
这几天关上门在家,汪虹也和他分析了很多。其实小孩儿身上多少有点逆反心理,小姑娘没什么感情经历,觉得有情饮水饱,他们越阻挠,她就越要逆着来。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人先处着,可能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会意识到了两个人其实并不合适。
当然最主要,也最让林文彬醍醐灌顶的,是汪虹最后说的一句话。
“苃苃说到底不是我们生的,我们没权利干涉她的选择。”
林文彬回过头想了想,自己这十年间,居然一次也没有和林悠促膝谈心过。
小时候姑娘自闭,不说话。离开北川后,这不说话的病是好了,但也并没有变得多外向。学习的事,工作的事,基本都是他主动问了,她才会说。他做到了一个监护人该做的事情,照顾她的生活,负责她的学业,却从没了解过她关于人生、爱情的看法。
他这个做小叔的,其实对她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
林文彬清了下嗓子,说:“我呢,还是不希望你跟他在一起。”
看见林悠脸上表情的变化,林文彬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把话说完。”
虽然他没能将这簇姑且称之为“爱情”火苗断斩在摇篮里,但该泼的冷水他还是要泼的。
“搞艺术的人呢,一阵一阵的,不怎么靠谱,这就是他们的调性,一个通病。人人都可以崇拜艺术家,但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和艺术家在一起生活的。他也不可能像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那样,遇到危险,奋不顾身去保护你。男人活到这个岁数,身上的羁绊太多了,情爱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很轻的一片鸿毛,你能挠得他心痒,但挠不疼他,知道吗?”
林悠闷坐在车里,这种一直被否定的感觉并不好受。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说他不好的地方。他难道就没有好的地方吗?比如说家庭背景,经济实力,这些最现实的东西……”
林文彬打断她,“最现实的是,他还有个前妻和女儿。”
这一点上,林悠确实无可为他辩驳。
“是。他现在身份地位是跟你有差距,会让你产生那种仰慕的感觉,但那是用年龄换来的。只要有恒心,好好做一份事业,做个十几二十年,能出人头地的男人也不少。再者,他也不是什么大款,前三十几年攒下来的钱都给了前妻,养不了你一辈子。”
林文彬逮住了林悠的沉默,继续掷问,“他女儿多大了,你不是没见过。你有那个心理准备给人当小妈吗?”
空气静了半晌,林悠垂下眼睛,最后摇了摇头。
她现在仍沉浸在热恋的眩晕里,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远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信心能克服这个坎。
有时候,是人们把爱情想得太消极,太复杂了。
林悠说:“我是不明白婚姻生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我喜欢他。在我眼里,他身上有光……而我愿意守着这束光过一辈子,就这么简单。”
无论电影的两个小时讲述了一个再如何复杂曲折的故事,结尾,爱都是永远正确的答案。
因为它爱是人类最原始,却也最高阶的情感,谁也无法用理论阐明其本质与对错。
聊了这么多,林文彬最后还是败给了她的这一套爱情理论。
这火烧得比他想象中旺的多,泼出去的这盆冷水,杯水车薪。
“你们……先处着吧。结婚的事还早,我还要观望一阵。”
时间也不早了,林文彬发动车子,又问了遍,“真不回家住?”
林悠肯定答:“不回。”
林文彬把人送到了813小区,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阻挠他也阻挠过了,两人要私底下偷偷见面他也拦不住,他没那个时间跟做贼似的,三天两头来堵人。
刚才在派出所外头,知道林文彬是林悠的叔叔后,沈一安还和他聊了两句。大致讲他们所现在的情况是人手确实短缺,下半年的工作量大,值班加班都是常态,像他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睡在所里。
林文彬想着,她近来工作忙,两人大约没多少机会见面加深感情,便没操心多嘴那么一句。
然而林文彬不知道的事,他的车子前脚离开,訾岳庭后脚便到了。
下班前,林悠偷偷给訾岳庭打了个电话,把情况都说了一遍。他在电话里问:“用不用我过去?”
“不用,我应该能应付。嗯……要不我开着免提,你听着。”
叔侄两人在车上说的话,訾岳庭七七八八的都听见了,没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林文彬今晚的语气态度都很真诚,难得没有火冒三丈,当然不会是全然在做无用功,这一点,从林悠的情绪状态就能看出来。
入冬天凉,林悠烧了壶热水,泡了壶茶,放茶几上摊凉,用的还是老戴的丈人丈母留下的旧茶具。她平时在家里不喝茶,没这需求,就也没买新的。
亲密关系会打破很多人际间的约束,比如现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已经不需要再酝酿了。
坐下,訾岳庭便先关心她,“听了那些话,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悠扯了下嘴角,没有给答案,“你有没有心情不好?”
訾岳庭说:“还好。”
要问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觉着吧,二十几年兄弟算是白当了,当真就一句好话都没有。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在人前的形象真有那么道德沦丧、品性败坏吗?
林文彬说的内容,绕来绕去就是那些固有成见,他其实没多仔细听,但林悠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
所以在他的感受里,感动胜过了一切其他细末的情绪。或许“感动”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合适用affect来描述。
訾岳庭拿起茶色已浓的杯子,小抿了一口,赶快又放下了杯子。
林悠看见了,问:“烫吗?”
他点头,“烫。”
林悠有些懊恼,“我应该把茶壶盖子掀开的。”
“掀开就泡不出味道了。”
訾岳庭拉她往他身侧靠拢些坐,面不改色,“没事,亲一亲就好了。”
亲密关系打破的东西,数不胜数。
靠近了,他便接着说:“但有些话,你小叔其实也没说错。爱情这东西,很重要,但它确实当不了饭吃。所有陷入爱情的人都应该先想明白这一点。”
林文彬觉得她没有想明白,这能理解,但连訾岳庭都觉得她并没有想明白,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是否大家都把她想象得太单纯稚嫩了。
“我不是那种……怎么说,很脆弱的人。”
这是她从未真实展示过的一面,小心翼翼地传递与他知晓。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只是……不想抱着最坏的想法去揣测那些事情。我知道眼镜片上起了雾,会看不清楚东西,但我不去擦它,因为我觉得朦胧也是一种美。黄药师也想永远留在桃花岛。”
人性的复杂,社会的残酷,她都知道。自闭的孩子虽然不说话,但他们会听,会看,会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如果我们最后分开了,我应该不会哭,也不会闹。但我会选择长大。我可能会擦掉眼镜片上的雾气,用最世俗的目光来面对这个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用最坏的想法来考量他们的结局。
来时路上,訾岳庭其实想了很多,但现在看,似乎他那些担扰都是多余的。
每人手中各有一本生活的哲理,无需互相教授经验。这样生活,她是快乐的,这就够了。
人们常常有很多动荡的情绪,不安于心,是因对生活抱有太多期待,在人生路上抱有某种幻想,或者说是误解,觉得更大的快乐永远在前方,并在消极中激励自己,一旦达成了某个目标,人生便是无穷快乐的港湾,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然而其实,nirvana根本就不存在。人生的苦涩,务必要从头尝到尾。
但他想帮她推翻这个最坏的考量。
“你也可以不用长大,一直留在桃花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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