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四河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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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走了半个月终于走到了四河城。

百里露露将李由喜的陶埙子阵单独拓下来，每天蹲在家里看子阵上的那个小红点以龟速朝着四河城的方向移动，爬了半个月，终于要到了。

百里露露特地在城门口竖了块牌子接人，她坐在遮阳伞下喝着茶，吃着果品。旁边小桌上放了狼牙棒、飞虎爪、流星锤等一应武器，准备好好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六月初六，天贶节，是上天恩赐的意思。紧挨着四河城的须臾界有座天贶殿，每到天贶节的时候，须臾界天贶殿和各大道观都要把经书搬出来晒晒太阳，扫去尘秽。还要设道场，作法祈福，庇一方平安。

今日正是天贶节，四河城本就是修界大城，每逢佳节更是热闹非凡，是以今日进城的人排队都排成了一条长龙。百里露露眼也不眨的盯着刻在石拓上的子阵，可是进城的人那么多。李由喜究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身高模样她一概不知道啊。

李由喜，十阳和万娘自然是窝在马车里睡大觉了。赶车的车夫倒是知道，可是他又不识字，任你弄多大的牌匾他也不认识啊。

子阵只能指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寻到那人呢？百里露露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那红点随着涌动的人潮进了城。

三人一虎进了城，结了车夫的钱，众人先去找客栈歇息，吃饭。李由喜去找当铺，再去给陶埙缴费。

街面上人来人往，车马粼粼。两旁茶馆酒肆，飞檐突兀，旗招飘扬。作坊小贩，繁华热闹。因为天贶节，还多了许多卖香烛，卖小食和盗版经书的临时摊位，几条主街上人满为患，人声喧嚣。

李由喜随便找了家当铺，掏出一把宝剑放在柜面上。朝奉的伙计斜眼一觑，“本店不收法宝，姑娘出门右转上万宝楼。”

万宝楼就万宝楼，李由喜抬腿就走，果然出门没多远就看见万宝楼的门头。

这万宝楼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店，刚进去就有热情的伙计来招呼：“姑娘典当还是赎物？”

李由喜拍拍芥子袋，挑眉：“当东西，没多少，也就几十样吧。”

伙计眼睛一亮，领着她上楼：“姑娘这边请。”

楼上都是独立的单间，用来接待一些大客户的，有专人估价。里间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把金算盘拨得哗啦啦响。

李由喜也不啰嗦，从芥子袋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掏，铺了一桌子。

不过两位显然是见多识广，领着她上楼的票台伙计和估价的朝奉老头眼也没眨。凡是到万宝楼来的，那法宝的来路大多不怎么干净，要么就是偷的，要么就是抢的。

杀人夺宝这种事，全凭本事来，修界如此之大，什么样的事都有。万宝楼只管收，其余一概不管。

一手法宝自有销路，但是二手利润更高。万宝楼只接受死当，转手翻新过后再当成新的拿去卖，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不必详说。

伙计给李由喜说了一遍规则，李由喜一一点头应是，然后签字画押，开始估计。

这些法宝都还带着新鲜的土色，伙计不自觉多嘴问了一句，李由喜顺口答：“是啊，本人祖传摸金校尉，最擅分金定穴风水之道。怎么了，你们这儿不是不问来路吗？还当不当啊？”

修士不似凡人，讲究死后安乐那一套。无论是飞升的修士，还是嗝儿屁的修士，若是有门有派，身死道消后没有带走的一应法宝皆为门派所有。

就算是散修，也很难有寿终正寝的，要么就被人杀掉夺宝，要么就是老死。大多老死的修士，都是因为资源有限，修为有限无法再突破境界增加寿元——就是穷。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哪弄来的这些土货。不过万宝楼是三不问的，不问来路，不问去处，不问身份。

伙计被噎了一嗓子，摸摸鼻子没出声，老老实实给她估价：“四品飞剑，估价三品灵石五十个；储物扳指，估价一品灵石二十个；三品紫金钵盂，估价二品灵石一百个……”

无论是灵石和法宝，从一到九，皆是品阶越高越好。半个时辰后，李由喜身怀巨款——六百余六品灵石，心满意足出了万宝楼的大门。前脚刚踏出大门，后脚就被人拽住了袖子。

李由喜心中一惊，捂紧了芥子袋回头望去，看到对方的打扮时，脑袋里不由响起‘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牵着你的手去……’

百里露露问：“你是李由喜吗？”

李由喜抽出袖子仔细打量她：“你谁啊？”

店里的伙计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百里城主家的千金不干正事早就人尽皆知，已经守在门口半个时辰啦，出来个人就拽着人袖子问你是不是李由喜。能让百里小姐如此惦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哇！

百里露露问：“你就说你是不是李由喜？”

李由喜面不改色：“不是，我叫翠花。”

百里露露哦了一声，坐回百里明明给她支的椅子，转头继续盯着万宝楼。

嘶——这家伙谁啊？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百里明明眼神锐利如刀，李由喜没敢细看，快步走了。先不管，干正事要紧。

一路打听到了岭仙馆。岭仙馆人来人往，许多背着箱笼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他们都是职业或半职业的采风者。

岭仙馆在各个大界都有散落的采风者，有职业的也有业余的。他们背着箱笼走街串巷，跋山涉水。四处打听民间消息和奇闻异事，以及各大宗门的八卦，以贩卖消息给岭仙馆为生。

岭仙馆所涉业务很广，陶埙的阵法维护也是他们在做。主要收入为陶埙的月租和广告热搜，也负责送信、邮寄物品，和买卖消息、寻人。

大堂里有专门负责缴费的柜台，李由喜摸出陶埙搁在柜面上：“我要能听能传音，最便宜的，缴一年。”

伙计微笑：“有二品299免广告月套餐需要吗？”

李由喜说：“不需要，我要最便宜的。”

伙计继续微笑：“那有二品199广告减半月套餐需要吗？”

李由喜敲着柜面：“我说最便宜的最便宜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啦，你听不懂啊！”可恶的运营商啊，走到哪里都是这么讨人厌，偏偏你还离不开他，气人。

身为服务业的从业人员，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脾气好，脸皮厚。伙计面不改色心不跳，将陶埙放在柜面一个金色阵法上，笑语：“承蒙惠顾，二百三品灵石。”

李由喜咋舌：“这么贵！”

伙计说：“用户您好，您缴的是一年的费用哟，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可恶的运营商……

一百个一品灵石等于一个二品灵石，其实算起来也不是很贵啦，不过李由喜还是觉得肉疼。缴完了费，李由喜测试了一下，确认已经开机才收起陶埙。她缴完了费还不走，神神秘秘凑上去问：“听说你们这里还可以找人是吧？”

伙计依旧微笑，李由喜都怀疑他脸上是不是戴了个微笑面具。“寻人买消息请到二楼一号柜台排队哦用户，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李由喜讪讪：好，算你狠。

为了方便来去匆匆的采风者，寻人邮寄等都一应挪到了二楼，二楼相比起来人就少了许多。不过寻人这面柜台还是得排队，而且服务态度明显就差了很多！

一个年轻汉子对柜台里的伙计说：“我家看门的大黄狗昨晚上跑不见了，能帮忙找找不？”

伙计说：“找灵宠去二号柜台。”

汉子苦恼：“俺家狗不是灵宠哩，就是一只普通的黄色土狗，跟我好多年了……”

伙计不耐烦：“二号柜台二号柜台！”

身形有些微胖的女人叉腰瞪眼：“我相公跟一个小贱人跑了，你去给我把他抓回来，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伙计扔出来一张纸：“先填表，填完去三号柜台缴费再来。”

续着浓密络腮胡的庄稼汉紧张搓手：“大兄弟，我填完了，也缴完费了，我儿子能找得回来吗？”

伙计说：“留下你的陶埙联络阵法，找到了通知你。”

庄稼汉委屈：“可是我没有陶埙啊……”

伙计扬扬下巴：“没有就去一楼买一个，然后上来排队。”

……

李由喜看得目瞪狗呆，包括识海里的嵇无尘。他喃喃：“不过千年，修界竟已发展至此，本座真是大开眼界！”曾叱咤修界的赤血界魔王，竟也有这种土包子进城的新奇感。

就好像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被关了一千年，出来以后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千年前只要拳头够硬就可以打出一片天的修界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有钱才是大爷。

如果说有什么心得体会的话，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如果他有这样的商业头脑，当初赤血界就不会因为穷而到处烧杀抢掠，最后被以屠戮岛为首的正派人士剿灭了。

李由喜说：“谁说不是呢。”走到哪里都要排队，可真是人间真实啊。看看人家这运营，这管理，好熟悉好亲切好不做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