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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辞所谓的想想办法自然不是自己空想,从康复厅离开之后,他便往安定的办公室走过去,趁着病人问诊的间隙和自己的指导医师打探一下类似涂袄袄这种案例的典型操作,这就是颜辞的办法。
毕竟是经验丰富得多的老医师,又加上安定和涂袄袄相熟,可能那个哭包会听话吧。
颜辞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班干部给班主任打某位同学的小报告,但现实告诉他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颜辞:“安主任,有关于病人情绪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情绪问题?”安定想到以前的涂袄袄,心想可能刚实习的颜辞多少会有负担,正准备安慰自己的徒弟,就听见他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论调来。
“病人涂袄袄,在康复期间的情绪变动太脆弱了,现在只是初期肌肉锻炼,短短十分钟,就出现了情绪崩溃的情况,主任,这种案例有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吗?”
“袄袄怕疼?还哭了?”
安定的表情是和丁渺一样的不可思议,卡住的这几秒时间点也让颜辞察觉到了不对劲。颜辞怔楞了片刻,顿了顿道:“涂袄袄以前不这样?”
“袄袄以前做康复从来是…”话茬只是开了个头,安定就及时止住,“诶,正好这会儿没病人,我去看看。”
一个人从脆弱到坚强很难,可坚强太久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再变成易碎的瓷娃娃的,很明显,从安定医师的话里头就能听出来,涂袄袄本来不是这么娇气的,所以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这问题就像是一条藤蔓,裹紧了颜辞的好奇心,等带着这问题回到康复厅的时候,涂袄袄的情绪居然已经稳定了下来,甚至非常配合丁渺的指导在使用上下肢康复器。
站在几米外的安定看着这副场面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没事么?”
涂袄袄正专心致志地用着上下肢康复器,远瞧着是有点儿红眼,但就现在看来还算稳定,而丁渺就在从旁指导,等丁渺回头看到颜辞和安定的时候,安定朝她做了口型:“丁医师?没事了?”
丁渺的表情其实挺微妙,职业性的温柔和耐心之后还掺杂了点崩裂的感觉,嘴角和脸颊往里收了点,像是在极力控制嘴巴里的味道,她看向安定的眉眼特别特别地绝望。
等等,味道?
“丁医师,你是不是…”安定口型做得隐晦,可丁渺自然知道他的后文,嘴巴里的糖果艰难地换到了另一边腮帮,恼人的酸度瞬间达成了整个口腔的平衡,旋即她朝安定点了点头。
颜辞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指导医师和治疗师之间悬异的交流,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而那边被丁医师的一个点头而震慑住的安定,竟然朝后踉跄了两三步。
安定咽了咽口水,带着一种“幸好涂袄袄没发现我”的大赦感,拉着颜辞就离开了康复厅。
被拉到康复厅又被拉出去的颜辞真的相当不解,再看看冷汗差点儿就落下来的安医师就更加不明白了。
“主任?”
“颜辞,你是不是想知道对于这样娇气的病人该怎么处理么?别人我不知道,但涂袄袄,可能只要一颗糖就解决了。”
“给她糖?”
“不是,是你陪她一起吃她自己的糖。”说完这句话的安定眼角带着诡异又幸灾乐祸的光芒,一闪即逝。
回到康复厅的颜辞走到丁渺身边,悄咪咪地向她询问道:“丁医师,你是不是陪她一起吃了糖?安主任说陪涂袄袄一起吃糖她就不会那么娇气了。”
聪慧如丁渺,一下子就识破了安定老顽童的歪招,非常配合地应道:“嗯,不过我最近牙有点儿小问题,不能老是吃糖,不如以后你来陪袄袄吧。”
“行的。”颜辞虽然不爱吃这种小零食,但想到能让哭包变回小乖顺还是觉得挺值,瞬间便把自己对糖果的无感变成了使命感。
总的来说,除却涂袄袄变成哭包的那段时间,这一次的康复训练相当完美。
结束训练后,颜辞蹲下身给涂袄袄把唯一的一只布鞋套回脚上,再抬头看见的便她微微皱起的小眉毛,心里做了一个打算。
颜辞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涂袄袄最开始包给他的两颗糖果,放在手心,接着把手伸到她的眼前,语气里全是顺从小孩子宠溺:“要不要吃个糖开心一下。”
涂袄袄皱眉并不是因为康复训练有多累,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妈早上和她说的午饭晚饭问题,可能受伤真的容易变傻,反正她现在只记得午饭在一食堂解决,而晚饭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会儿回了神,就听见颜医师说要和她吃糖,那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只手,一边白白净净,一边骨节分明,各自拿了一颗糖在手里。眼睛笑成月牙牙的涂袄袄拨开了糖纸,柠檬黄的立波糖看也不看就丢进了嘴里,再来就是满脸期待。
颜辞看她乖巧的样子也觉得心暖,二话没说就把手里的糖塞进了嘴巴。
“嘶…”这什么鬼东西!立波糖外层糖衣的酸度大得惊人,刚一下口,颜辞就觉得自己像是同时和十个新鲜柠檬做了亲密接触,向来俊逸的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略微发颤的下颌还是让涂袄袄观察到了。
颜辞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但脸上却还要坚持着不动如山的从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让他吃这样的东西?这一刻开始,涂袄袄小乖顺的形象在颜辞心里瞬间有了要崩塌的趋势。
涂袄袄送糖一如既往,不过是因为童爸爸做得太多。高中的时候,这个牌子的立波糖产量特别少,那时候她拿出一颗两颗都是出于很深很深的情分,生怕被人家多吃。可现在,开糖果店的童爸爸是做得积极,这会儿就不再那么舍不得了,再加上每个人不一样的表情,涂袄袄觉得简直不能太划算!
趁着看诊的间隙,安定任劳任怨地替他们康复科的国宝涂袄袄带了一食堂的午饭,再把国宝打包送回家。沾着安主任的大光,涂袄袄终于是免了步行的窘迫。
涂袄袄顺顺当当地躺在安主任的车后座,心想今天真是一点亏都没有吃,于是特别有心情地赏了安主任一颗糖,还有两句软软糯糯的小狗腿:“安主任~袄袄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给你糖!”
“额,不用这么客气,这糖我不…”五月天气不热烈,但安定还是因为酸味儿惊人的立波糖冒了冷汗,回绝的话正要磕磕巴巴说出口的时候,又对上了涂袄袄向来清亮的眼睛。
“这糖我不…能不要,那就收下了。”诶,长辈真的好难做喔!
而目送涂袄袄出了康复医疗中心的颜辞,也终于从满嘴的清新酸里尝出了温和和的甜味儿。
※
回了家的小断腿异常闲,吃饭,午睡,练字,发呆,磨磨蹭蹭竟然也到了晚上的饭点。
一摔就丢智商的涂袄袄,现在正琢磨着晚饭该怎么办呢。
她妈是不是说有人会给她送饭?是隔壁邻居还是谁来的?涂袄袄第一次这么厌弃自己的记忆力,大有一种要躺在床上自生自灭的冲动。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在各种娱乐活动的干扰下连五分钟都没有坚持住,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半瘫在沙发上的涂袄袄才被自家玄关门的敲门声重新唤了回来。
涂袄袄支着自己的拄拐慢吞吞地往玄关走过去,心里却是快速地盘算着门外是谁。
她家是顶层,进门右手边就是上阁楼和天台的楼梯,正前方是玄关换鞋的地方,左手边就是隔着玄关和客厅的推拉门。
所以,既然这个人有钥匙进她家大门,那为什么还要做着陌生人敲人家屋门的动作?门外的是谁?
带着小疑惑,涂袄袄朝那敲门声回应了一句:“我动作有点慢,麻烦等一下啊。”
下一分钟,玄关门就被涂袄袄拉开了一道口,口子适宜地正巧能把她自己的脑袋从屋内送出去,因为拄拐而四十五度低头看路的涂袄袄见着了这么一个清隽的身影。
门外的男人穿了一身休闲西装,但显然因为回到家的缘故,西装外套早已不在,熨帖的白色衬衫只领口处有领带纹样的设计,而他的皮鞋也早换成了简洁款式的家居拖鞋,使得清冷禁欲的气质有了点儿温馨的味道。
原先还有些退缩的涂袄袄在看见对方手里利落的三层饭盒之后,不自觉就勾起了笑,眨巴眼正要抬头讨食的时候,两边却都是双双怔住。
眼前的景象让涂袄袄错以为现在还是白天康复医疗中心,因为现在在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和她上午推门在安主任办公室看见的人一模一样。
正是颜辞。
还未等涂袄袄表达一番缘分巧合的论调,颜辞早已经抑制不住了自己的烦躁。
“涂袄袄,怎么又是你!”
他不过是受了房东拜托顺便给她家姑娘送个晚饭,要不要这么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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