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惨烈的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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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确定了今天晚上深夜月落之后,在凌晨前最黑暗的机会偷偷潜入天工门庄院营救盟友人鱼族的计划。那么，趁现在还没有天黑，他们可以先让几个人潜入里面,去通知人鱼族里应外合。

精灵王子希欧多尔沉吟片刻,便回过头来,点了两名精灵弓箭手出列：“你们跟我一起潜入庄院里通知人鱼族。”

“是，王子。”两名精灵弓箭手应了一声，连忙跟着精灵王子从藏身的大树上跳下。

不同于之前在庄院外的匆匆一瞥，这次直接潜入天工门庄院里面后,三个精灵顿时就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古怪之处。

按理说,这些本体只是小纸人的傀儡人偶，理应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然而，在天工门里走了一阵，他们看到的却都是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

你见过有人扫地扫到一半,突然就消失了的吗？

你见过有人擦柱子擦着擦着，就和旁边的人或是聊起来、或是打起来的吗？

你见过有人做着事干着活,忽然就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然后丢下手里工具当场走人的吗？

他们的门主兼主人还在庄院里巡视着的呢！

换了在他们精灵之森里，哪个负责当日维护工作的精灵胆敢这样,必定少不了一通责罚。

认知的差距，使得这三个潜入的精灵三面懵逼。

反倒是游荡中的韩晗很是习以为常。

突然消失的玩家,不是断网就是急事下线；做清洁任务做着做着就聊起来或者打起来的，是玩家的常态,毕竟这又不是他们专业的工作，只是抱着来玩来休闲的心态做清洁任务……

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就当场走人的,则是韩晗立下的取消任务设定。

她这个伪装出来的“游戏”不同于以前的大型网游，接个任务随便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尽管清洁维护庄院的日常任务是所有任务里性价比最高的，一般玩家上线后都会选择先去任务牌子那里抢这些任务,但游戏里总不乏有部分拖延症晚期的玩家，早早领了日常任务然后硬是拖到当日的最后一刻，才急匆匆地掐着时间点完成。

游戏里没有什么影响，但在天工门里面，那边是勤勤恳恳早早做完了清洁任务的干净整洁，这边是拖拖拉拉拖着不做清洁任务还占着任务数的邋里邋遢，对比就不要太明显。

之前玩家的数量少，清理好的院子也不多，这边干净整洁那边饱经风霜就是常态；现在玩家数量日渐增多，留守庄院的任务党也基本把整个庄院的所有院子都给清理了一次，这样一来，哪里没有做到清洁维护日常的，那就是相当的突出了。

为了提防这些拖延症晚期患者，韩晗就将任务设定成了领取需要抵押一定的贡献点来换取清洁工具，然后又按照任务的内容设定了限制时间，在限时内完成任务的玩家，即可领取回抵押的贡献点和任务完成的奖励贡献点。

至于那些拖拖拉拉就是占着任务不干活的，时间一到，就会扣除抵押的贡献点，并且未完成的任务就会自动回收到任务牌子上，由其他玩家重新领取。

这么一来，自然就诞生了中途有事需要取消任务的玩家、中途有事但觉得自己可以在限时里完成的拼脸玩家、以及中途有事但老子懒得取消任务反正会自动回收的玩家等。

自首总是要比拖着拼脸要好，因此韩晗就设定了实在觉得自己有事完不成任务的玩家，可以主动直接地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通知系统回收任务，这样只扣一半的抵押贡献点——此举，又被入戏太深的玩家们戏称为“投降输一半”……

刚刚建号的萌新玩家没有抵押贡献点，所以是每个玩家都有三次无需抵押的免费领任务机会——三次机会你都攒不到下次做任务时需要用的抵押贡献点的话，出门直接进密林区走杀怪练级路线吧，做任务升级不适合你。

有大佬好友带着升级的，杀怪升级之路其实也不慢，但自己一个人玩的话，前期贡献点换的一把福利小刀就很难靠杀怪攒出来——人类区别于其它种族的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懂得如何使用工具，哪怕是拿个板凳上，杀伤力也要比赤手空拳时高一大截。

为了维持天工门，玩家的日常就是做任务和杀怪，而韩晗则是绞尽脑汁地和玩家们斗智斗勇。

一个游戏里，正面激励会让玩家兴高采烈，负面激励会让玩家破口大骂；而游戏的可玩性就在于把握好两者之间的“度”。无论哪一边的过分倾斜，都会使游戏的可玩性大大降低，从而影响到这个游戏的寿命。

记得幼年时，父亲拿着母亲的照片，如是对她说道：“一个好游戏要做到的，就是连制作它出来的人，都想玩。”

因着这个原因，她被父亲带着入坑旧版游戏，那时旧版游戏尚还没有后来的诸多骚操作，那个水墨氤氲刀光剑影人情味浓郁的江湖，是她童年时最美好的记忆。

可惜后来，故人已离，江湖远去。

游戏越来越多的脑抽改动，劝退了一批又一批对游戏失望的老玩家，寂夜里父亲抱着年幼的她，含泪看着论坛上各种声明心寒退坑的帖子，声音嘶哑：“晗晗，你要记住，一个游戏，如果失去了玩家对它的喜爱，那它就离死去……不远了。”

“因为……这不止是游戏，而是所有人合力编织出来的一个梦。”

如何在可玩性和游戏寿命里维持一个平衡，是每一个有梦想的游戏制作人的终极追求。

在韩晗接任旧版游戏主策一职时，当时整个游戏界的风气，就是“过多福利会减少游戏寿命”的脑抽看法，那些坚信这一点的制作者，就不断地削减游戏给予玩家的福利，让他们拼命肝拼命氪，似乎这样就能造就出一个辉煌又长寿的好游戏。

在发现不对劲的玩家们的齐声抗议里，甚至还有些不知道是披皮水军还是韭菜成精的带孝子，竟然是站在了玩家们的对立面，背着全家户口本来抵抗玩家们的怒火。

通俗点来说，就是老板要求996，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时，有脑残冒出来大声表态：“996好啊，我恨不得我们所有人都007！”——不喷你喷谁？

看着韩晗结束了日常游荡往小黑屋那边走去，正在喂白虎一家的李踏马有感而发，和孙子李佑都说起了旧日的回忆：“爷爷是从旧版内测一直玩到旧版游戏差不多结束的老玩家了，那个时候啊，游戏组还穷得很，最开始时甚至只有四个人……”

“那时他们的认证围脖账号也不像后来那样，全是职业打理者在敷衍、控评，都是真身！我记得以前玩的时候，经常能在半夜三更捕捉到下夜班的他们，发评论提意见后他们还会很认真地回复说会考虑，旧版游戏有不少方便玩家的改动就是爷爷和小伙伴们提出来，然后被游戏制作组采纳使用的……”

“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什么‘那样’？”李佑都疑惑地抬起了小脑袋。

“一切都向‘钱’看呗！”李踏马叹息了一声，“最开始时游戏是为了给所有的玩家带来开心体验的，谁能想到，后来就变成了普通玩家是rmb玩家的开心体验……”

“你现在还小，没经历过，不太懂，以后你就会懂了……”李踏马说着说着，忽然又摇摇头，“还是希望你这孩子以后都不会懂吧。”

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和伙伴们在游戏里没日没夜的日子，但岁月早就已经过去，游戏也从旧版到了新版，但愿这个继承了旧版的制作人，能将最初的精神延续下去……

看着爷爷那沉默不语的模样，李佑都不明所以地歪了一下头。

感觉到同行伙伴的投喂动作慢了许多，贪嘴的小白虎正要打滚撒娇要口粮时，忽然就被父亲白虎王给一巴掌按住了。

“让他们先静一静。”白虎王教育儿子道。

李踏马那种突然沉默下来的模样，它在很多经历过战场的老友身上看到过——那种在无能为力的暮年时对青春年少的缅怀，最是让人心酸。

不知道这样热闹的情景竟是引发了见证过繁华与落幕的老玩家的回忆，这边厢，从旧时记忆里醒过来的韩晗，走到了她的小黑屋院子门口。

看着“晗光院”的牌子，韩晗总是有着肝疼和担忧自己未来终将秃头的淡淡忧伤……

没办法了，她这情况暂时也招不来能用的员工，爆肝吧，玩家就是力量！

随意四处看看，池塘里的人鱼王又圆了一点……

还在吃！

带回来时明明体型像条瘦长的带鱼，大胸细腰长尾巴的品相颇佳，现在才几天，就已经开始向大肚子胖金鱼的趋势发展了！

果然学好容易学坏难！

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自己，人鱼王抬起头来，发现目光正是来自于身为天工门门主的韩晗后，赶紧动手把面前的肉干堆捞到了怀里，一副被领导发现工作时间偷懒吃零食的戒备样……

韩晗沉默地看了他这个肥宅护食样一会，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理会这个已经被食物炮.弹打击得再无昔日骄傲的堕落王者。

此时，精灵族的三个潜入者，已经来到了玩家的出生点加复活点梨香苑，再走不远，就是人鱼族暂住的院子之一。

正要动身起行，不料院子里突然就刷出了一批负责重建珊瑚水晶宫的玩家。

这批玩家，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捡破烂的……

“我今天跑了三十多次的尸，总算把花园里的那棵超大珊瑚树给砌回去了，爽！”

“切，三十多次算得了什么，我们队今天平均跑了五十多次，好歹是把那几十根破承重柱给弄好了，土木狗绝不认输！”

“我们灵素堂的奶爸奶妈也在一直帮你们加血治疗延长你们的小命啊，死了还得去复活点拖你们的尸回来减少你们的复活等待时间，哦？没事就是dps犀利，有事就先怪t后怪奶？”

“唉别吵了，快下线休息吧，这几天再努力一下，就能把人鱼全部弄过去了……”

这种玩家之间的日常互怼，听在三个精灵的尖耳朵里——天工人居然恐怖如斯！

跑尸、拖尸……这到底是什么可怕词汇！

还有，把人鱼全部弄过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在其它地方建造了新的牢笼，打算把人鱼族全部转移过去？！

那这次的营救计划还真是及时……精灵王子和另外两个精灵弓箭手互看一眼。

灵活地避开了七嘴八舌的玩家们，三个精灵终于来到了人鱼族的所在地。

好不容易才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堵到一条正在练歌的人鱼，精灵王子悄声喊道：“我的朋友，我们今晚会来带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这里好吃好住，为什么要走？”人鱼惊道。

“什么？！”精灵王子闻言就是一懵。

“我死也不走，你不要来打扰我练歌！”人鱼忿忿地补充了一句，“最近院子里的其它鱼一条比一条唱得好了，我要是唱得不够好，就没得吃了！”

“我们带你们走，你们就不用这样辛苦了……”听到人鱼果然是唱歌唱得不够好就没得吃，精灵王子连忙说。

“这里的人又和善又大方，东西又好吃，走什么走，你赶紧给我走！”人鱼转过身，用尾巴甩了精灵王子一脸的水。

由于是暗中潜入，精灵王子也不好再追着问。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和两个去了其他院子通知的精灵弓箭手一对头，三个精灵都是对人鱼族表示死也不走的态度不解之至。

“要不，我们冒险去人鱼王那里一趟？”一个精灵弓箭手说道。

“不了，人鱼王是单独囚禁的，找他比找其他人鱼困难得多。”精灵王子摇头，“我曾经听说过，西方大陆有一种叫做斯德哥尔摩的怪病，就是被囚禁之后不想回家反而留恋囚禁之地的……看来人鱼族全体都染上了。”

“那岂不是比我们精灵之森的树木传染病更厉害？”精灵弓箭手均是大为震惊，“那会不会连累我们精灵一族……”

“我们是来救他们的，离开了天工门，他们就不是被囚禁的状态，应该就不会再被怪病影响了。”精灵王子示意两个属下放心，“好歹是我们的盟友，他们落得这个下场，也有我们密林救援失败的原因，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人鱼族救出来！”

说干就干。

当夜，利用迷障制造出镜像画面，迷惑住庄院里为数不多的熬夜党和时差党之后，又趁着兽族和人鱼族都在沉睡之时，一大批精灵就背着赶制出来的藤条渔网和木制小车，暗中潜入了天工门之中。

四处洒下了让沉睡更深的甜梦树汁，这批救鱼心切的精灵救援队就如同码头上的渔夫纤夫一般，合力捞走了天工门里的所有人鱼。

一贯玩音乐玩弓箭的娇嫩双手被粗糙的藤条划得千疮百孔都毫不在乎，他们这么辛苦，都只为盟友的自由！

就算不是干体力活的身体，他们也会努力将渔网连同人鱼一起背上木制小车，拖着他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晨光熹微，逐渐映出了精灵族那柔软叶衣下，道道仍在渗血的伤口。

地上，大片大片因为精灵族捞鱼、搬鱼手艺太烂而磨下来的鱼鳞，也在晨光之中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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