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放弃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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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静养,记忆竟然像潮水一样不断冲洗着自己本来的一片空白。那一个个片段仍然是鲜活的，自己每一步的成长都伴随着鲜血的洗礼，身上、手上的，早就数不清，洗不净了，或许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洗干净。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在这乱世之中，放下屠刀，就成鬼了吧？

所以自己不信天，不信地,也不敢信人，就这样一直走了下来，孤独难耐，寂寞难说……突然有一天有人跟你说你错了,你会回头吗？你能回头吗？

曾经自己唯一的支撑仇恨，在现在看来,竟像是另一个可怜人的缩影,此时此刻,恨可还有？当然有，只是,再也不那么浓郁了……遭受悲苦的不只有她一个，所有人活的也都不容易，萧黎猛然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漠视人命,至少是云隐的……难道这也是母亲的心愿，所以冥冥之中，自己来到了这里？

萧黎没有选择回到日煚，因为日煚外层都是喻家的人，内层的才是她自己的，贸然回去如果被擒反而是拉瓦、子叶的负担，还有一事，当三哥和她说起时，让萧黎也无法不被触动，拉瓦已经率军上了战场，虽然不是原本该攻占别国的战场，但也足以让萧黎久久难言。

不是自己一直庇护这他，而是他心甘情愿的在默默守护自己……早该想到的，否则单为了他的一帮兄弟，只为了那些幽豳遗民，有什么条件不好跟人谈的，何苦为她……

她在云隐的消息早就让三哥传达回去，只是日煚此时怕已大乱，一来一回的，消息传递也十分困难，没有任何消息，自己也就不能轻举妄动，竟就这样在这呆了近一个月，也和那人有了不同以往的接触……有了不同的了解，比如，他不再是模糊记忆里的懦弱的贵公子，竟然越来越……像一个懂得取舍的王。

不想再忍受那人鄙夷的目光，终于在有一天，萧黎对着目无表情的秀美男子第一次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也许你觉得我冷酷无情……甚至一无是处吧，我不想说什么借口，也不想找什么理由。人要活着，就得自己变得强大，否则只会成为别人铺路的尸骨。别急着反驳我，”萧黎微微一笑，有些苦涩，“因为在冷宫里没人会听你讲的道理，道理只能讲给明理的人，可当这世上明理的人都快绝种的时候，你却要我和人讲理，呵呵，心狠手辣也好，阴险狡诈也罢，我只是想活下去，让母亲和我一起活下去……”

“梦不是没做过，也曾经有一个男子跟我说过，要带着我离开。皇宫中富贵奢侈不假，可是又岂是让人留恋的地方，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从未怀疑过，可是……呵呵怕是你也听说过吧，萧黎，日煚的公主十五岁就在宫里和男子厮混，和她母亲的情人，而她低贱的母亲也是因为私通才死的……什么都是假的，连你最信任的人也会在背后狠狠的刺死你，你见过在蛇蝎堆里能活下来的小白兔吗？”

云雍默不作声，只是目光不再像开始时带着那么炙热的恨。

“后来吗，你也看到了，我漠视人命，杀人如麻……为了报仇，我不择手段，其实我从没觉得自己错过，但是今天，是看到了许多和我意识中不一样的，也许我是错了，也许这些人的生命跟我原以为的不一样，我……”萧黎脑中微微混乱，轻摇了摇头，凝眸，看向云雍，“我不想再说些虚的，也不是因为此时的处境要利用你不得不说些好话，倘若今后云隐有事，我萧黎不会袖手旁观。”

“这算是陛下给在下的一个承诺吗？”云雍听罢，若有所思，只是轻声反问了萧黎一句，“那么陛下可曾想过放弃您的计划？”

萧黎一怔，瞬间眼睛眯起来，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朕有计划？”

“原来果真有啊！”云雍似是一叹，又继续解释道，“陛下，快三年了吧，剑不曾出鞘，只怕是暗中磨得更加锋利，霍霍作响，有心之人都听得到，更何况是您早就布好的马前卒呢？”

萧黎的日煚军队是按兵不动，可云雍的军队却确实被她当做消磨的棋子，毫不顾惜的取舍，这两年伤亡很大，但也给萧黎带了来不少利益，这也是云雍颇为无奈的事，受制于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听到这话萧黎微微愧疚，本来凌厉慑人的目光逐渐变淡，他说的不错，这里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总是和蔼的递给自己水喝的老婆婆，她的儿子却都因为自己而死，为自己挡剑而死的核儿，他的父母也是因为自己……唉，萧黎一声轻叹，棱角全没。

“陛下肯放弃吗？”

“你放心，总之我不会在毫不顾惜的荼害云隐就是了！我……”看到这些，我也很不好受，可是萧黎不会说这些，只是变相的给了云雍一个承诺。

“唉，陛下还不明白吗？若您执意复仇，征伐星烁、金泽的路上，不知会有多少个‘云隐’，不知会又会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陛下，您看到这些手不会抖吗？为了您一人的欲望，要那么多无辜的人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您忍心吗？”云雍蝶翼般的长睫毛闪了闪，带上了沉淀已久的哀痛，“陛下，您就不能放弃吗？”

“我……”仿佛是被那哀痛沉思的眸子镇住，萧黎一时说不出话来。

放弃吗？谈何容易！

十年了，自己从二八少女到现在的韶华渐逝，从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用计开始，第一次放纵自己和不爱的男子缠绵……多少个第一次，早就不干净了。自己宁愿痛苦，宁愿发黑发霉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报仇吗！他竟然让自己放弃，呵呵，开弓哪有回头箭……

“你让我想想，好好想想……”萧黎过了好久轻声说道。不是搪塞，不是推诿，这话若是几天前问她，她都有可能答应，可是当尘封的记忆觉醒后，心里的那只野兽也逃出了牢笼，时刻叫嚣着复仇，难以自持。

云雍有些悲悯的看着萧黎离开的背影，落寞、矛盾、难受而又有些……可怜。

几年下来，就算是他不想知道，有些事也不得不明白，其实有些话她说的没错，人真的是有着自私丑恶的一面，会为了自己的欲望毫不犹豫的伤害他人，但人，也不是不能教化，人性本善，升斗小民所求无非就是温饱，若是这些大国霸主们肯凝熄自己的欲望，世上就会多几分清明太平。这也是他之所以连续几日和自己最厌恶的人——萧黎交谈的理由，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即使自己现在不再厌恶，可依旧希望能劝服她。

当萧黎重新抚摸着黄金铸做的新龙椅时，那一刻，她也曾想到，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是不是自己就会放弃仇恨……只是，事情终究还直朝着预定的轨迹航行，无形的手让人无法摆脱，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