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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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苏玥照例跟着韩慎去书房补做功课。

苏玥今天画的是工笔半夏……的一片叶子。以她现在的画技，一个小时，最多画一片叶子或两片花瓣。之前看韩慎画的轻松，一个晚上就能画出一株栩栩如生的植物。谁知到了她这里，学了几个月，别说整株植物，就是一朵完整的花都得耗费她两天的时间，还远没有韩慎画的精致逼真。

苏玥觉得这可能也得看天分，韩慎属于特别有天分的那种，而她呢，就是一普通人。至少在绘画上，苏玥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既然学了，就算再没天分，苏玥也不会轻易放弃，她的草药宝典还在等着她。

一个小时后，看着完成的半夏叶子，苏玥觉得比前两天画的那张进步了一小丢丢。欣赏了片刻自己的画作，苏玥抬起头：“书院发生了什么事？”

小屁孩一回来，她就从他脸上发现了不对劲。吃晚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还是那句话，苏玥看一个人，用的不是眼睛，而是精神力。

虽然她一直低头画画，其实对面韩慎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她的视线。韩慎手上的书从坐下开始只翻过四页，其中有两次翻页后没多久又再翻回去。这说明什么，说明韩慎的心思根本没在书本上，翻页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等思绪短暂回笼才发现之前那页还没看完，于是又重新翻回去。

以苏玥对他的了解，一定是发生什么事，而且不会是小事。

韩慎放下书，看向对面一脸关心的小丫头，犹豫只是一瞬间，既然问了，他便没打算再瞒着，毕竟这事也关系到她。

葱白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今天，老师还给我几分之前交上去的策论。”

苏玥眨眨眼睛等着他说下去。

韩慎的手指依然在有节奏的一下下敲着：“上面多了批注。”

苏玥挑眉，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依然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看小丫头这表情，显然是猜到了。韩慎也就直接了当的道：“杨阁老来了荆州。”

苏玥猜到杨家会来人，毕竟给杨青婉治病不算小事，杨家就是再放心她，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吧。只是，没想到会是杨阁老亲自过来了。杨阁老是什么人，那是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抖一抖的人物，百忙之中亲自过来，她是不是应该要激动一下，亦或紧张一下？

苏玥砸吧一下嘴，抓了把额前的留海：“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她心里是觉得这是好事。反正，杨青婉的病她有把握一定能治好，来的人是杨阁老，说明杨青婉在杨家的地位越高，而她这个救命恩人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大。

没错，她苏玥就是这么的世俗。有好处不占是傻瓜，更何况这是她凭本事得来的，是她应得的。

见她信心满满，韩慎目光柔和：“说不上好坏，平常心就好。”他原本没想依靠谁，或者依附那个势力，他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走上仕途。既然事情有变，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目前为止，不算坏事，这就好。

杨阁老三朝元老，坚定的保皇党，只忠于皇位上的那位。这对韩慎这样的寒门子弟来说就是好事，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变成夺嫡的炮灰。

“看杨阁老现在所为，难道想要培植你当他的接班人？”苏玥是知道韩慎最后会进入内阁，成为天启国最年轻的首辅。

韩慎有点诧异小丫头竟然对他这么有信心，杨阁老的接班人……笑着摇摇头：“只是看了几篇策论，说培植，还为时过早。”

苏玥撇撇嘴，她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以你的学问，杨阁老想要培植你很正常。”苏玥觉得就算没有她给杨青婉治病这层关系，杨阁老最后也会提拔韩慎，只是会晚一点，比如等韩慎六元及第，进入翰林后。

现在想来，原书上，萧逸杰能当上户部尚书，没定也是杨阁老的运作。试想一个能在自己孙女死后守了十几年才成亲的人，杨阁老怎么会放任不管？

韩慎的心神不宁，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把杨阁老到来的事告诉苏玥。就怕告诉她后会给她造成压力。现在看她似乎并不当回事，也就安下心来。

拿过她刚画好的画，点头道：“有进步。只是手还不够稳，线条不够流畅，细节处也处理的不够到位……”

苏玥虚心地听着，心里有点小高兴，能得到小屁孩的夸赞可真不容易啊。

等治疗超过半个月，杨青婉已经能毫无不适的在院子里小跑两圈。

这天书院休沐，萧逸杰跟着杨青婉一起过来，而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精神奕奕，但面容严肃的老人。

苏玥一下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用看别的，就看萧逸杰这家伙对老人恭敬的态度，非杨阁老莫属。

苏玥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到了苏玥这里，也就是一位需要尊敬的长辈而已。

反倒是杨阁老颇为喜欢苏玥，脸上深刻的皱纹都显得柔和了，不常笑的嘴角也翘了翘：“嗯，是个好孩子。”这世上能得杨阁老一句是“好孩子”的人可不多。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其他孩子，肯定又骄傲又开心。但苏玥只是眉眼弯弯的来了句：“谢谢爷爷夸奖。”

好吧，不得不说，苏玥这自来熟，见面就攀亲戚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一声爷爷，不能算错，毕竟介绍的时候说是杨青婉的爷爷。苏玥和杨青婉以姐妹相称，杨青婉的爷爷自然也是苏玥的爷爷，只不过前一刻还是“杨爷爷”，这一刻已经是“爷爷”了。少了一个字，亲近程度天差地别。

苏玥觉得自己可抱的金大腿越来越多了，这绝对是大大的好事。至少遇到事的时候，一条抱不住，还能换一条不是。

苏玥长相圆润可爱又乖巧，唯一比较英气的眉毛也被留海遮住了，黑白分明的清澈大杏眼，一笑起来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绝对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小孩子类型。

一身沉浮官场，杨阁老看人的本事毋容置疑，苏玥在他面前犹如透明。所有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杨阁老才格外喜欢。

“今天第二十五天，感觉怎么样？”屋里，苏玥一边准备针具，一边问躺在软榻上的杨青婉。

杨青婉抿唇一笑：“很好。”昨天，治疗结束，她带着爷爷去了农家乐，在油菜花田旁边的亭子里吃了火锅。之后又再庄子里转悠了一下午，太阳落山才回去。她其实还想骑马，可是被爷爷阻止了。虽说她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治疗还没完成，爷爷行事沉稳，让她再等一等。

“农家乐里的马场修好了，约个时间一起去玩？”苏玥道。

农家乐开业近两个月，刚开始只有赏梅和火锅，后来挖了鱼塘钓鱼，之后油菜花开，到现在马场建好，游客日益增加。听萧逸杰说，如今要吃火锅，必须提前三天预定。

杨青婉双眼一亮，重重地点头：“好。”这就是爷爷所谓的等一等，要等苏玥开口才行。

她们在屋里治疗的时候，外面的院子里，杨阁老和韩慎正在石桌上对弈。萧逸杰则坐在一旁观战。

“听说你家种出了冬小麦？收成如何？”杨阁老放下一颗白棋。

韩慎捏着黑棋，目光停留在棋盘上，听到问话，抬起头看向对面也同样低头看棋盘的杨阁老：“试种了几亩，平均亩产量二石多，不到三石。”天启国，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

杨阁老始终低着头：“不错。今年再试种一年，如果亩产量可以保持在二石上下，明年就可以推广到附近州县。”

韩慎没想到杨阁老会和他说这些，愣了一下后，连忙点头：“是。学生谨遵教诲。”

又下了几手后，杨阁老突然又开口：“说说何为双季稻？”

韩慎刚要落下的棋子停在半空：“这个要问学生的妹妹，学生也不甚清楚。”

杨阁老抬起眼睑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韩慎的棋艺自然是比不过杨阁老的，下了三盘输了三盘，不过最后，杨阁老还是点着头赞了一句：“下的不错。”以他这年纪，确实很不错了。

“听说你妹妹在后院开辟了一个药田，可否前去参观一下？”杨阁老将棋子扔回棋篓，站起身问。

韩慎乜了眼身边的萧逸杰，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他能不说不可以吗？唯有无奈点头。

比起北山村的药田，府城的这个药田只能用袖珍来形容。因为年后开春才下的种子，现在才刚刚出苗。一垄垄的小苗青翠欲滴，倒是有几分意趣。

杨阁老在药田里转了一圈，问了一下都种了哪些草药，听见有三七，眼神闪了闪。韩慎跟在他身后，没瞧见。

经过制药房，杨阁老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韩慎注意到了，但杨阁老不问，他就不说。而且，他相信，就算他不说，杨阁老想知道也都已经知道了。毕竟他有个未来孙女婿萧逸杰。

等杨阁老等人离开，韩慎拉着苏玥来到书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分析道：“杨阁老这次过来应该并不只为了杨青婉的病。”

苏玥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石桌，其实她给杨青婉治疗的时候，也从侧面打探了一下。虽然杨青婉知道的不多，但也上能从只字片语中肯定杨阁老此行另有目的。

听韩慎话里的意思，她的冬小麦和还不知道会否成功的双季稻都已经被人盯上，也许还有别的，比如说，她研制的金疮药。

只是盯上她的人是杨阁老本人呢？还是杨阁老身后的皇帝？

苏玥在试种冬小麦之前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冬小麦收上来的第一时间，苏老爹就报了上去。但苏玥很肯定苏老爹没提过双季稻的事，杨阁老是怎么知道的？想起家里那两个常驻暗卫，苏玥觉得是皇帝的可能性更大。

不如不出她的预料，等杨青婉治疗结束，杨阁老一定会提出去北山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