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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整个六月雨势都缠.绵不休,直到月末才终于见到晴天。
晨起时,狭长的弧光从天边泛起,随着赤红的朝阳一点点扩清了昏暗,漫天的灰沉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官监的教坊还是静悄悄的。
院内鲜亮的露珠映着淡金的光,一粒又一粒地积汇起来,压着花草的叶瓣儿载不住重,顺势一滑,落在水洼中,清越的潺响立时激起悠悠的波纹荡漾开去。
忽然间,二进院子里微起骚动,很快又戛然而止,随即便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嗯,嗯……”
几十个摇头晃脑,念着书歌子的小内侍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有的一脸茫然,有的抓耳挠腮,跟着纷纷面露难色地望向讲台。
“讲官,食之者后面的那个是什么字呀?”
案后一声鸂鶒补服的翰林学士呷了口茶,连正眼也没瞧,语声颇为不耐道:“念寡,子曰’言寡尤,行寡悔’,便是叫尔等恪守本分,少说多做,莫要造次……”
最后那个字刚脱口,蓦然就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行过窗前,走得极快,犹如浮光掠影,一霎就到了廊头。
“啊!刚才那是……”
“你们也瞧见了么?”
“二祖宗,是司礼监的二祖宗!”
说起那名号,下面的一众小内侍都双眼放光,一张张小脸红扑扑的,恨不得当初兴奋得叫起来,伴着一声哄喊,便都拥到窗口看去了。
那廊内早不见了人,只有远处的月洞门边有一缕灰袍的残影,但也转瞬即逝,只引出又一阵唏嘘长叹。
“看什么看,都给我坐回去!”
背后蓦然响起怒喝,小内侍们都吓了一跳,赶忙纷纷回到位子上坐好,却又一脸不舍地往窗外瞟。
那讲官拿着戒尺将台子敲得啪啪直响:“什么二祖宗,我大周朝只有高祖爷和成祖爷是开国之祖,你们哪又弄出个祖宗来?陛下圣明烛照,已将阉逆谈闳、萧靖革职治罪,不日定会降诏明示天下,你等若不小心自守本分,将来必然步这二贼的后尘,记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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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转进后院,循着右边的抄手游廊走过去,早已候在前边庑房下的内教坊管事当即堆着笑脸迎上前。
“二祖宗这么早便起了,奴婢还预备着把东西送到前头去呢。”
萧靖俯着眼一呵,朝他身后几名内侍手里的提盒看了看,嘁声笑道:“别介,说过几回了,我已不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的位子也免了,如今还不及你的职衔,叫什么二祖宗,趁早改了吧。”
“瞧您这话说的,奴婢就算瞎了狗眼,认不清东南西北,也不能不认您啊,再说这可是太子殿下亲口吩咐的,奴婢怎么着也得把您伺候舒坦了。”
那管事呵腰眨了眨眼,凑近些低声道:“奴婢以为,陛下借故压一压老祖宗和您,不过是为了让宫里和朝廷上消停,过不了几日瞧着差不多了,照样荣领原职。所以您老就踏踏实实地住着,奴婢这里虽然比不上司礼监,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敢含糊,要是有哪个没长眼的猴崽子不听喝,您就言声,奴婢一定送内官监扒了他的皮。”
他脸上一副谄媚的笑,抬手一比,将萧靖迎进廊庑下的书房。
那里面不大,陈设也不甚多,但全都是古韵古香的宫中旧物,书案旁并列排着三具架几,靠后的窗半开着,依稀可见浅溪湖石,红墙翠竹。
这地方在宫里倒算是个清幽雅致之处,只是呆了几天还是觉得不惯。
萧靖也没再言语,走到案后大喇喇地坐到圈椅上,瞧着后面那几个内侍把各色鲜果、糕点、茶水,一样样都放上台面,便挥了挥手。
那管事献媚时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似的,这时候再看他脸色,却不敢再多说话了,当即一躬身,领着底下的人却步退了出去。
刚出了回廊,后边便有内侍道:“柳管事,陛下不是已降罪削了他的职,叫在咱们这儿先圈着么,说不准这两天便要……”
他说着便以手做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旁边一人跟着点头接口:“是这话啊,宫里都已经传遍了,陛下这次是真发了火,老祖宗和二祖宗是栽定了,咱们只管照旨意看好了就是,您老还这般待着他,犯得着么?”
这话刚说完,脑后便挨了一刮子,随即又被捂住了嘴。
“猴崽子,你小声点!”
那姓柳的管事朝左右瞧了瞧,这才放手:“你们用点脑子成不成?若真是陛下容不得他们了,还不当时就下进诏狱,哪能一个巡视吉壤,一个送到咱们这儿来读书?还有太子殿下交代的话,你们也都忘了?”
他说到这里,那双贼溜溜的眼瞥向刚才的廊庑下:“你们当我愿意这么低三下四么,凡事都要留一手,不能做绝了,懂不懂?我估摸着,这就是个以退为进的套路,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儿,管他是真是假,最后总没有坏处。”
众人见他说得入情入理,这才一个个都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竖着拇指称赞他慧眼独到。
那柳管事也甚是得意,一招手领着人继续朝前走,刚到二进院中,就看神霄宫奉御和一名东宫近侍迎面走来。
“哎呦。”那柳管事顿步一瞧,当即趋步迎上去,重又堆起那副谄笑,“二位公公恕罪,瞧奴婢这眼神,一下还没看出来,恕罪恕罪。”
神霄宫奉御撩着拂尘,同身边的东宫近侍互望了一眼,傲然看着他:“免了,萧厂督可起身了么?”
“起了,起了。”柳管事慌不迭地点头,一侧身指向背后的月洞门,“二祖宗就在后厢奉旨读书,嘿嘿,奴婢一切都尊着太子殿下的吩咐备好了,半点没敢怠慢,稍时二位公公一看便知。这个……奴婢这就带您二位过去?”
“不必了,我们奉诏传几句话而已,自个儿过去就成,你们都忙去吧。”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柳管事望着两人的背影咂了咂唇,瞥着左右道:“都听见了吧,陛下都发话了,这还有什么不清楚?都把嘴给老子管严了,谁敢再乱说话,我拉了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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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看到萧靖出宫,但却没人知道天色尚未暗了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皇城。
马车行了许久,已到山谷深处。
风被阻隔在外头,渐渐已听不到尖锐刺耳的呼啸,四野间群山环抱,巨峰险峻,中间却一片坦途,自然形成绝妙的形胜之地。
这就是当今圣上的帝陵吉壤。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朱红色的外落城墙,歇山顶的五洞正门巍然耸立,但丝毫瞧不出半点人气。
车子停在神道边的石像生旁,萧靖下车,没叫人跟着,循着外罗城墙一路向西,来到桃林中那间草庐前。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眉间轻蹙,抬手在门上轻扣了三下。
一名内侍探出头来看了看,随即呵腰将他让了进去。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泛黄的光映着谈闳那张皱纹丛生的脸,见他进来,唇角撩撩泛起春风和煦的笑。
“还没用饭吧,我这里预备了点,一起吃吧。”
谈闳面色慈蔼,朝边上的小炉示意。
那上面的陶盆里正煮着面,刚才的内侍端上两碟佐餐的小菜放在短凳上,就退去掩了房门。
陶盆里汤已滚了,萧靖木着脸咬了咬牙,拿粗瓷碗盛了碗面,配上些腌菜,恭恭敬敬捧到谈闳面前。
“怎么样,司礼监和东厂那摊子事还是离不得你吧?”
谈闳接过面,丝毫不以为意地往嘴里送。
萧靖恭敬立在一旁,看着他吃那碗牢饭似的粗食,额角青筋抖跳,眼眶已红了,半晌才点头。
“是,儿子已复职回了东厂,干爹……”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谈闳抬手打断:“这就成了,宫里只要有你,咱们这盘棋就能接着走下去,至于我,一把老骨头,在哪都是一样,不在宫里,反而能把路数看得更清楚。”
说着,拿筷子向旁一指:“还愣着干什么,该做事就做事,该吃饭就吃饭,我有这碗就够了,剩下都是你的。”
萧靖鼻息沉重,勉强压抑住情绪,照他的话,自己也盛了碗面,搬了张凳子挨过去,在他身旁吃起来。
谈闳只吃了几筷,就像食不下咽,把碗搁下,含笑看着他。
“这些日子,我老梦见你小的时候,一晃已经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这条路终于也要到头了,可你的路,还长着呢。”
他伸过手去,在萧靖肩头不轻不重地拍着,仿佛有千般不舍,神色一沉,脸上已是夜色般幽深的冷暗。
“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恩断义绝,咱们做起事情来,心里头也干净,冤有头,债有主,没什么好顾忌的。最后这步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干爹怕是没法子陪你走到最后,到了最紧要的时候,还得靠你自己。记着,绝不能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柳管事:我想写一本书,小柳教你当太监。
小内侍们:我们……想看二祖宗执笔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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