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悔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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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池星沃等人下船，打算步行进入青羊城时，他们还是被人拦住了。

“此路不通,另寻他路。”是几位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僧人。

和尚没说话，池星沃是一路水路过来,有点累，不想开口。

慎思看向慎行，慎行摸摸头,认命地走上前。

“敢问师父，我们要去青羊城,此路不通,哪条路还能去呢？”慎行的行为举止,向来与名字截然相反，也是因为自小生长于无名寺的缘故，说话天生没什么心眼，仅仅一句话就暴露了来意。

拦路的僧人皆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僧袍，听到慎行这句话，脸色顿时变了，为首那人严厉的眼神顿时扫了过来。

“青羊城早被封城,外人不得进入，几位师父没有得到消息吗？”

慎行懵懂地又摸了摸光头，回头看了看小叔祖和大师兄，道了声谢,扭头跑了回去。

虽然隔着些许距离,但大家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叔祖，叔祖奶奶，大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好像都进不去啊？”慎行眼珠子滴溜溜看着大家，反正他最小，等着服从就是了。

慎思也知现在不是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安静地不说话。

池星沃则是早就想说了：“和尚，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看这里人多着呢，有本事的肯定也不少，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要不然我们，省得添乱……”

池星沃其实最开始就不同意来，但看和尚都答应了，他一个人待无名寺就无趣了，还不如也跟着出来散散心。

只是没想到，青羊城的情况这么严重，远超他想象，自他们离青羊城越来越近，各种打扮的僧人至少看到七八百了。

不过，其他三人都没有对池星沃的提议表示赞同，虽然他们都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但从这三光头的沉默也能看出来。

池星沃等了会，见他们都不说话，大概明白了大家的想法。

“行吧，既然你们都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吧。”自从踏上旅程，池星沃心中便一一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这几日离青羊城越来越近，他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他示警，不要去，不要进青羊城……

只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他没有同任何人提起。

而慎行慎思头一次下山，怎肯什么都没干就回寺，怎么着也要做点什么才好回去，至于危险不危险的，这不是该他们会考虑的。

不是还要小叔祖么？有小叔祖在前面顶着呢，若是连小叔祖都无能为力，那他们也跟着就是了。

和尚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他突然抬头，看向池星沃，当着慎思慎行的面，毫不避讳地拉起池星沃的手，声音温柔：“别担心…”

慎思慎行眼神有默契地移开，目视远方，眼神放空。

听到和尚沉稳有力，却又不失温柔的声音，池星沃自从见到神尊后，就一直焦躁的心，在此刻静了下来，他反手握住和尚。

“好，听你的。”

和尚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相信和尚。

慎行沟通无果，第二次换了慎思。

也不知慎思与那些人说了什么，池星沃只见那群红衣僧人往这边看了几眼，然后……就放行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拦住么？

很快，池星沃就在进城的路上得知了原因。

原来并非不能进入，只是有进无出罢了。

慎行没问清楚，一知半解地走了，好在慎思打听得很全面，当然，至于什么小叔祖是青羊城女婿什么的，他就没说了……

虽然事后小叔祖看了他好几眼，他也只当没瞧见。

红衣僧人给他们开了一张文书证明，池星沃没能认出上面的鬼画符，和尚与慎思慎行，则是压根不识字，四个文盲于是拿着单薄的文书证明往里走。

期间也遇到了几伙僧人，拦下他们，但一看到那张鬼画符，就又放行了。

来去匆匆，池星沃想逮人问问里面的情况都不能。

朝着印象中的方向，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隐约看到青羊城的城门。

城门紧闭，城墙下日常站岗的小兵一个没见着，倒是风一吹，他们闻到了一股腐烂恶臭的气息。

像是因为时间长了，死去的小动物皮肉腐烂的味道。

池星沃本来以为自己仗着与和尚结了灵契，不用担心染病什么的，但是一闻到这臭味，他顿时后悔，为什么没做几个口罩呢，现在做还来得及么？

不对，不是什么小动物……池星沃心一紧，猜想，这臭味不会是城门内传过来的吧。

太安静了，安静到除了风声，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与池星沃记忆中的青羊城完全不一样。

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死寂干枯。

而等池星沃走近了，他们才看到了城门的具体情况。

原来城门被人用铁链缠了起来，又用精铁焊死了。

总而言之，这个城门，他们打不开。

这得到什么程度，才会把城门从外面锁起来？

说明有人不想里面的人出来，或者说，里面的人只能被困在城中，直至死亡。

“怎么办？”池星沃看向和尚，这下他们如何进去呢。

“小叔祖，我们把门砸开吧，这样我们就能进去了。”慎行积极地出谋划策。

和尚摇头：“不可…无法复原……”

“那我们爬上去好了，这样应该可以吧？”池星沃嘴上虽如此说，但看着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行李，心里是不确定的。

“可…”和尚评估了下城墙的高度，觉得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

……

不过，他们还是没能爬进去，因为在他们之后不久，又来了一队僧人，看衣着跟给他们开文书证明的那些红衣僧人是一伙的。

或者说是一个寺庙出来的更准确些。

这些人一看到池星沃等人，先是驱赶，等看到鬼画符，神色虽然转好，但还是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为何来此？”一个黑脸僧人，板着脸问道。

慎思往前一步：“我们从无名寺而来，听闻这里瘟疫盛行，受人所托，特来相助，只是城门紧锁，请问大师，如何进去？”

“无名寺？没听说过啊…”这时，从红衣僧人中传出一个声音，声音虽小，但众人都听见了。

黑脸僧人皱眉：“自瘟疫发生至今，已近两月有余，进去的人大多没能出来，其中不乏名门古寺中人，你们确定要进？”

黑脸僧人眼神直直地越过个子偏矮的慎思，看向站在后面的和尚无妄。

池星沃早在出寺门时，就为了方便换上了男装，倒是没引起什么目光。

和尚没动，只吐出一个字：“进…”

这种情况，红衣僧人早见得多了，即使知道青羊城危险，九死一生，可还是有很多人不顾生死前来，有的是因为心系青羊城百姓的安危，有的则是为了借此一疫名扬天下。

面前这四人来此的目的，黑脸红衣僧不知，可也不外乎这两种情况了。

只不过，见这四人的穿着，是他没见过的，无名寺也是从未听过的，他猜想池星沃等人定不是中部来的古寺中人，所以他更倾向于第二个目的。

这些小门小派啊，只想借着此次疫病光耀门派，名扬四海，却不知，若是连千年古寺都束手无策，凭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玄机叹息一声，看向他们的目光带上怜悯：“你们跟我来吧……”

最终，池星沃与和尚等四人还是进去了，不过是在红衣僧的带领下，转了个大弯，从另外的小城门进去，那儿有近百的官兵与僧人在看守。

城门虽小，可建造的材质却看不出，看起来非常坚固。

只许进，不准出。

“你们只管往里走，会有人接应你们……”

池星沃四人顶着一群或怜悯或冷漠，或等着看笑话的眼神，进入青羊城。

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因为太过沉重，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听得人心烦躁。

“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什么无名寺，听过不？”

“没，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怕是为了名利而来吧。”

“这些无名小派，光想着白日做梦了，也不想想，千年古寺都奈何不了的事情，凭什么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呢？”

“是他们自找的，反正到时候不管怎样，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打开。”

“这是自然，总不能让他们害了外面的人。”

……

门一关，池星沃只觉光线都暗了几分，身上好像更冷了，他疑惑地抬头，便看到了头顶的东西。

池星沃傻了，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半空：“慎思慎行，你们一定要贴身带好小叔祖给你们的符咒，千万不要离身。”

还好他也拿了两个上面一个，下面一个，没有遗漏。

和尚说了，这东西有用着呢。

慎思慎行则连回应的声音都被惊讶吞没了。

“师祖奶奶，那上面挂着的，都是人么？”慎行不确定地问。

“而且还都是死人…”慎思补充。

“看起来是的。”池星沃冷得搓搓手，不知道和尚有没有什么暖宝宝发热符咒，赶紧给他来几个。

“真多啊……”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至头顶，没见过死人的慎行打了个寒颤。

只见眼前是一具用竹竿搭起来的高架，上面或高或低地挂着二十几具干尸，有的还穿着各色不一的僧袍。

见慎行慎思的脸色死白，池星沃照着他们的后脑勺，一巴掌呼了上去：“怕什么怕，有你们小叔祖在，有什么好怕的，记住符咒不能离身。”

若不是和尚坚持，池星沃肯定是要逃的，但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想太多，硬着头皮往前就是了。

只是他不知，此时和尚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来的，更不该把带星沃带来。

情况比他想得还要严重，他最开始真的以为只是瘟疫而已，可这漫天的黑气告诉他，并非如此简单。

是妖，还是魔？

和尚看向池星沃，冷淡的眼神敛去担忧：“紧跟着我，别乱跑。”

“嗯嗯…”池星沃看着被和尚紧握住的左手，胡乱答应着。

慎思与慎行对视一眼，忙往前一步，靠小叔祖更近了，想伸手拽住小叔祖的衣袍，但想了又想，还是没敢伸手，于是他们抱紧了彼此。

“走吧…”

四人沿着大街往前走了一阵，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刚刚见到的干尸架也没有了。

不是说会有人接应么，人呢？

不会是死了吧？

“慎行，你喊几声，看看有没有人。”池星沃看着满街凌乱，大门紧闭，提议道。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苦着脸的慎行再次被推了出来，见小叔祖没有反对，只能拉着嗓子喊起来。

“有没有人啊，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有没有人啊……来个人吧……”

或许是因为太静，慎行的声音从街的那头，回响在街的另一头。

没人么？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可就在池星沃要说上前敲门时，那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内，有了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爬了过来。

“哐…”一扇门被打开……

“哐…”又是一扇，“哐哐哐……”

眼前的大门逐一被打开，然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的声音，一个个人头从门槛那里伸了出来，正对着池星沃等人，露出一张张腐烂的脸。

“大师……救…救命……”

“救命啊……”

“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空气中糜烂的腐臭味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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