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心很大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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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林家的亲事你真拒了呀？”

“嗯，我不喜林家小少爷那样儿的。”

鹅黄色帷幔后头,今日难得作一处睡觉说话的姐妹俩并排躺着,小声地说着话。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儿的呢？”身着中衣的墨云柳朝墨云竹的方向侧卧,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边，乌黑发亮的眼眸好奇地看向正望着承尘,不知在想什么的墨云竹。

安静了好一会儿，墨云竹才轻声说道：“我喜欢,英姿飒爽，一身英气的武将！林家小少爷那样的文质书生，还比我小了一岁,我是着实喜欢不来。”

不是说林文翰不好，只是她并不喜欢他那样的,还比自己小了一岁,这不跟嫁了个弟弟一般吗？一想到自家那个如今正是猫嫌狗厌的小弟,墨云竹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受不了。

“那姐姐你也要跟娘亲说呀,不说她哪里晓得你的心思？”墨云柳见姐姐这般有自己的主意,便小声建议道：“娘亲如今为着姐姐的亲事真是愁得不行，你跟娘也好好聊聊？”

墨云柳其实心里更偏向姐姐这边,若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将就着过一辈子，倒不如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磨练自己,再去找自己配得上，也相爱的人，共度余生呢！若真要将就着过一生，不说旁人，墨云柳自己就第一个不愿意了。

“我说过的，娘说我是胡闹...”确实，她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认识什么英姿飒爽保家卫国的武将？那能称得上武将的，都是有官职的人家了，哪里瞧得上这乡下秀才家的妹妹？也不怪崔三娘说她胡闹。

说到这，姐妹俩齐齐叹了声气。

“总会有法子的，明日起来我带姐姐去胭脂铺瞧瞧呀！”墨云柳提高声线做欢喜样与墨云竹说道：“那可是我为姐姐准备的嫁妆铺子，如今可是长安城里头最受欢迎的胭脂铺了！”

“好。”墨云竹柔柔地应了声，她是真心喜欢，也羡慕自己小妹，打小懂事儿，虽说家里人都偏心她多一些，可妹妹也不见一丝骄纵，反倒是对家中所有人都十分好，十分贴心，且明明还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年纪，就敢在外头为着家里冲锋陷阵，这样儿性子的妹妹总叫她自愧不如。

难得到长安来一趟，墨、崔两家人都决定在长安多住几日，与家里人好好团聚团聚。

崔家的卷饼摊子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不错，崔大山哥俩就寻思着将一家老小都接来长安，好再扩大一下生意规模，可崔李氏年岁大了不愿离开村子，加上还有五十亩田要打理，是以最后决定留下崔大山的二儿子，还有崔大河的媳妇儿何氏带着小女儿一起在长安，家中由童氏负责照应。

至于林氏，也动了举家搬到长安的心思，如今自家在村里住得不好，虽说手上有点银子吧，可也不敢太招眼，毕竟老宅那头还有婆母跟大嫂俩虎视眈眈的。如今当家的是抵挡住一回婆母的示弱，可长此以往，指不定自己又要重回老宅受磋磨呢！她真是过够了那样的日子，如今一双儿女都有了好去处，自己来长安哪怕是给人洗衣裳做饭，也比在婆母手下讨生活好啊！

林氏也是个精的，她直接就去找了墨云柳帮忙说项，只要大房这边儿肯帮自己，墨祥那头自然也没话说了。

墨云柳对林氏这在旁人看来颇为不孝的行径却表示大大的认同，她生平最不赞同的是，明明父母不堪为父母，却还要子女愚孝的行径，是以对林氏这般的请求，墨云柳自然是乐于伸出援手的。

“婶子要是愿意，可以到咱家布庄去做绣娘，每月下来也能有二三两。且先做着，要是有旁的好去处，婶子再跟我说便是。”墨云柳记得林氏的针线活做得不错，便为她谋划着去布庄上工。

林氏哪里有不肯的？她原先在家时就是跟着墨丽一起做些绣活，一月下来也就一两左右银子，如今到布庄去还能多挣一二两，自然再好不过了！可一想到自己当家的，林氏就有些犹豫了：“我是乐意的，可你二叔这人性子倔，我就怕他顾念着老宅那头，不愿...”

墨祥从前都是极孝顺的人，挣的银子一分不留全都是给了老宋氏，被迫分家时若不是林氏自己私藏了些银子，一家四口怕不是要净身出户的！一想到这，林氏这心就跟猫爪重重地在胸口挠一般，难受得要紧。

“如此，我叫我爹与二叔说说看，尽量把二叔留下来，至于老宅那头，每年多送些银子米粮回去便成了，没必要凑过去。”

墨大庄那头听女儿这般一说，自然无不同意的，对墨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前程又是儿女地给墨祥洗脑，墨祥最后也真的被说动了，只等过几日回卫城村收拾收拾，夫妇俩就要一起到长安来，一家四口团聚了。

*

再说墨云竹跟着妹妹去瞧过胭脂铺后，本以为只是个小胭脂铺，没成想竟是一个全盒套装能卖出八十八两天价的“小胭脂铺”！站在铺子外头瞧着进出的妇人少女，那都是带着丫鬟仆妇，气派得不得了的样子，墨云竹只觉得头重脚轻，这样一个胭脂铺子，一日得挣多少银子啊！

“这也太贵重了些！我不能要！”墨云竹真是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妹妹的好意，这胭脂铺子打她来到现在的半个多时辰，人就一直没断过，这哪里是胭脂铺子，这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墨云柳却由不得姐姐拒绝：“这胭脂铺子早就落在姐姐名下了，如今才说不要，我才不依呢！姐姐放心，我都想好了，等过一二年再西城那头再开一家，到时候咱们姐俩一人一间，这多好！”

说罢还动手摸了摸墨云竹柔嫩光洁的脸蛋儿，笑道：“姐姐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那可是要当咱们店里的活招牌的，我可不许你走。”墨云柳这些年在系统里获得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奖励不少，可以让人变好看的奖励也不在少数，墨云柳一点儿没省，全都用在了自家人身上。

是以如今，墨家的女眷们，真是可以称得上花容月貌，如花似玉，这姐妹俩才在铺子里头站那么一会儿，就已经引得不少进店光顾的女客们频频侧目，甚至还有暗戳戳要求销售的小姑娘推荐那俩白得发光的小姑娘用的保养品，姐妹俩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推动了铺子的销量。

墨云竹这回到长安来也是不打算回村里的，在家中每日闲来无事，从前交好的青菊今年年初也嫁人了，更是没有一起说话的朋友，还要时不时被娘亲催婚，烦不胜烦的墨云竹觉着还是长安城好，自由自在的，每日还有做不完的事儿。

见妹妹这般说，墨云竹只得暂时应下在铺子帮忙，可心里却是想好不能要这嫁妆铺子的，这太挣钱了些，自己若是拿走，那家中一年得少挣多少银钱？

可墨云柳却是打定主意要给姐姐的，姐妹俩心思各异时，有几日未见的敏雅县主也难得大驾光临，到胭脂铺子来取新品了。

“你们村里的水土还真比长安都好不成？一个墨云柳你生得白就算了，咋又来一个生得也是这般白的？”敏雅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地瞥了眼站在一处的墨家姐妹俩，想想自己也算白的了，可跟着俩乡下丫头站一起，还不如她们！真真儿是气人！

墨云柳与敏雅接触过几回，也知她并非飞扬跋扈之人，反倒是性子赤诚，揉不得沙子，若与你交好，那就真心交好的，笑着为姐姐介绍：“姐姐，这位是敏雅县主，是咱们铺子的合伙人，如今铺子里生意这般好可都是仰仗了敏雅县主呢！”

“民女见过县主，县主万安。”墨云竹也是学过规矩的，虽说比不上系统学习许久的墨云柳，也勉强过得去。

敏雅听墨云柳这般介绍自己，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明来意：“我来取这次的新品。”昨日王念儿又说红颜胭脂铺上新了，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自己今日才兴匆匆地跑来取她的胭脂。

“这次推出的这款醉月口脂，正红色里头掺杂了些许金粉，涂抹过后衬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民女为县主上妆试试效果。”示意贵宾房外头的小丫鬟取来这次的新品后，墨云柳拧开雕刻了圆月与红颜胭脂铺标志的盖子，将胭脂展示给敏雅看，而后又帮着她上妆试效果。

敏雅看着铜镜中上完口脂后的自己果然十分好看，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她要赶紧去找王念儿炫耀一下她的新口脂！

送走敏雅县主后，厢房内只剩姐妹俩。

“柳儿你可真棒！”见惯了妹妹志得意满的样儿，今日见妹妹面对天家贵人也依旧不卑不亢的样儿，墨云竹真是惊叹又佩服，自己妹妹可真厉害！

墨云柳取来湿帕子擦净双手，笑道：“做生意的事儿无非如此，今日正好为姐姐引见了县主，县主是咱们铺子的贵人，她性子不算难缠，往后姐姐若是见了，好生招待便是。”

如今得了敏雅在背后撑腰，先前那些想搞些小动作的或者已经搞过小动作的同行，如今也都歇了这份心思，这可是福安公主家的县主亲口说的，这铺子有她的一份啊！哪个嫌命长的敢来摸老虎须？真不要命了不成？

完成了“拉人入伙”任务，又收获了敏雅这个强有力的外援，墨云柳对这笔买卖表示十分满意。

*

八月十八，是秋试开始的日子。

考场设在国子监。墨家的宅子虽说离书院比较近，可距离国子监还是有些距离的。

因着辰时便开始入场，才卯时一刻，墨家院子各处就已灯火通明，张罗早饭的张罗早饭，张罗行囊的也在疯狂重新点一遍，生怕有什么错漏，上下几十口人个个严阵以待，十分紧张。

倒是今日要赴考的秦知允与墨云峰面色如常，吃过早饭后，又在检查了一遍文房四宝，考生凭证等必备物件，并无错漏后，一大家子人满满当当坐了一辆马车、两辆骡车，只留仆人在家看家，其余所有人都上了车，浩浩荡荡出发去送考了。

“顺顺利利，一切以自己的身子为重，我们都在外头等你们出来呀！”墨云柳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秦知允，笑着为他打气鼓劲：“不管成不成，都还有我呢！”

“好。”秦知允并不是个喜欢笑的人，可面对墨云柳时，却总忍不住地唇角往上勾，眸光深邃地看了眼少女后，接过她递过来的包袱，再朝墨家众人点头示意，而后与也跟家人道别完的墨云峰一起往校验入场处走。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墨家众人才相携挤过拥挤的送考人群，走过两个街口，才走到自家马车停放的地方。

“爹，我去趟书斋。”“我去花坊。”“我去胭脂铺。”

这一大车子人来，结果送完考后，就只剩一车老家伙往家里回，年轻的人总是心大些，送完考就完事儿了，也不担心两位考生，老家伙们看了看彼此，默默地叹了一声，心这么大，怎么成啊？

“心很大”的年轻人们确实是心大，都觉着自己在外头担忧也无用，毕竟谋事在人，这人也不是自己，她们该做的后勤保障也都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便是。

又怕在家无所事事想太多，干脆就每日忙着做生意，倒也是个分担忧虑的好法子。

送考后第二日，墨大庄墨二叔、墨祥夫妇及崔家众人便回了八方镇，只留下墨丽陪着崔三娘在长安等孩子们考完试出来，热闹了四五日的墨家宅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

“许久不见，墨姑娘别来无恙啊？”

望着眼前拦住自己去路的高子玉，墨云柳忍不住望天长叹，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面上还是维持着客套虚伪的笑：“高公子别来无恙。”

“先前是高某多有得罪，今日机缘巧合与墨姑娘相见，不知姑娘是否赏脸，前方茶楼一叙，高某也好向墨姑娘好好赔罪一番。”因着火候未到，高子玉今年的秋试并未下场，不曾想竟在街口遇见了墨云柳，倒叫他收获了这个意外之喜。

如今红颜胭脂铺的名头打得极响，又有敏雅县主在后头撑腰，高子玉也是一时好奇打听了下，不曾想竟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农户墨家开的！甚至连自己都光顾过好几次的甜汤铺子、卖蜜玉葡萄的铺子，全都是那个墨家折腾出来的！

知道这事儿后，高子玉才追悔莫及，错过了墨家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甚至还叫人上门去提亲，要纳墨云柳为妾，彻底把墨家人给得罪了！今日便只得是伏低做小，看能否叫眼前出落得貌美异常的少女回心转意，哪怕是娶做正妻，倒也无妨，墨家有这么些都是挣大钱的产业，想来墨家女的嫁妆也不会少，能嫁人自己这样的官家，也是她们高攀了的。

算盘打得极好的高子玉完全没考虑过，墨云柳对他这个“香饽饽”一点兴趣都没有。

“高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已定亲，再与你孤男寡女相见，于我名声有碍，多谢高公子抬爱，民女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高公子了。”墨云柳早就从魏川那得知，当初那个道士的事儿也是高子玉搞出来的，如今又瞧他一脸算计的样儿，哪里会忍？直接屈膝福身，便道别转身离开了。

留下算盘落空的高子玉愣在原处，他怎么也是官家子弟，竟被一个乡野女子拒绝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高子玉白净的脸变得绯红一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失落。可也知道，墨家如今背靠敏雅县主这棵大树，自家不过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官之家，怕是再也无法威迫墨家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