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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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过后,天气变得忽冷忽热,无论是救援人员还是病患，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十分难熬。

临近午休时，两辆车停在了医疗站门口。

车上的志愿者搬下两个煤气炉，还有几箱矿泉水。

煤气炉是隔壁市开小炒店的兄弟俩提供的。

虽然不是位于震中，但他们的店面也受到了波及,现在仍在整修当中。

可他们从新闻上看到新闻后，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志愿队，开着车把店里的几个煤气罐炉子都带来了。

啃了几天的饼干，喝了几天的冷水。

医疗站的工作人员看到煤气罐炉子时,眼睛都亮了。

几个志愿者从车上搬下矿泉水和方便面,然后蹲在地上烧开水。

白芷过来帮忙时，她的手搭在其中一人身上，颇为惊喜地说：“咦？叶远志！你怎么也来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白芷的疑惑，而是先将手里的工作做完，才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解释：“我和宛童地震发生的时候，就在离这不远的一个旅游地，看新闻说需要志愿者，所以就来了。”

“那……”

“哦。她已经回a市了。”叶远志笑了笑，“回去的时候,她还说你和傅西泮肯定会来,果然呀。”

两人正说话间，巡过房的傅西泮也闻讯赶来，他从一个志愿者手里接过纸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泡面的热汤。

叶远志揶揄道：“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吃这个的，说是垃圾食品。”

傅西泮倒也不生气，一连用叉子叉了几口面塞进嘴里，才含糊不清地回答他：“我收回这句话，以前太无知了，也没这么惨过，泡面真好吃。”

一旁端着纸杯的白芷也赶紧点头附和道：“真的好吃。等我回去之后，要在家里囤几箱泡面。”

“啊？”傅西泮一怔，眉毛颤抖，“这就没必要了吧？”

白芷的嘴贴在泡面杯边，然后仰着头，把最后一点碎面和热汤都吃完了。

这么一杯小泡面，来得不容易，当然不能浪费。

傅西泮转头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帮她擦掉了嘴角油花。

叶远志以前总是吐槽傅西泮的强迫症，可是现在他的白大褂蹭脏了，头发也乱蓬蓬的，下颔的胡青明显。

一旁的白芷更显狼狈，原本一个水灵灵的女生，此刻却搞得灰头土脸，头发上还夹杂着几根杂草。

他抿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叹道：“辛苦了。”

“嗯。”傅西泮应了一声，随后问了一个让在场人都哭笑不得，却又略显心酸的问题，“叶远志，你们明天还来吗？”

煤气罐炉的主人高声回他：“来！给你们送！”

几个小护士拍手叫道：“太好！”

趁着他们在分泡面的功夫，叶远志悄悄把傅西泮拉到一边，“一会我的车还要去下一个点送物资，我们队长说下面有个卫生所医疗条件很差，因为不在震中心，所以派去的医疗人员不够。”

“我知道了，我一会跟组长说一声，跟你走就是了。”

“嗯……”叶远志转头看了一眼白芷，犹豫着说，“但这几天都在下雨，那里的路不太好走，比较危险。”

这几天，傅西泮见过太多危险的场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稀疏平常。

‘危险’这个词在他的字典里被重新定义。

“如果我要是怕危险，那么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傅西泮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但是这件事，先别告诉她。”

傅西泮将情况告知医疗站的负责人。

经过几天的救治，傅西泮所在的临时医疗站的病人病情都比较稳定了，所以负责人派了傅西泮还有高医生随叶远志一起赶往下属县的医疗点。

高医生是当地县医院的外科主任，他不仅经验丰富，还是当地人，对当地的方言和地形十分熟悉。

时间紧迫，简单商议过后，傅西泮只告诉白芷，自己要跟着救助队离开半天。

这些天，这种紧急救援的任务有不少，所以白芷也没放在心上，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傅西泮和高医生都没有回到医疗站。

白芷想去问问医疗站的负责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个小护士就叫住了她：“白医生，那个三床的小女孩怎么都不肯睡，你去看看吧。”

“好。”

白芷应了一声，扭头走向病房。

三床的小女孩地震时，在学校上课，逃过一劫。

而她的父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小姑娘很坚强，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会在晚上时，坐在床边偷偷哭泣。

白芷注意到后，就每天晚上去她的床边，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白芷和之前一样，坐在床边，一手轻抚她的后背，一边讲故事。

短短三天，她已经把脑子里仅有的几个童话故事讲了一遍。

还好女孩很懂事，听到重复的故事也是安安静静的。

看着她睫毛轻颤，眼角干透的泪痕留下一条白线，白芷心疼地用湿纸巾擦了擦她灰扑扑的脸。

像她这般年纪，本该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小伙伴们一起走在阳光下，如今却只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翻着一本掉页的课本。

白芷叹了一口气，替她掖好被角，正准备起身离开。

女孩拉着她的手一紧，白芷又坐了回来，“怎么了？”

女孩忽然睁开眼：“姐姐，他们说傅医生去z县救援了，那他还会回来吗？”

白芷愣住了，心咯噔一声沉了。

女孩的父母就是在z县出事的。

山路崎岖难走，再加上前几日的大雨，有一支志愿队进z县时，遇上泥石流，连人带车一起都翻进了山沟里，无一生还。

这两天，天刚放晴，白芷知道医疗站又重新派了人赶往z县救援。

只是她没想到，傅西泮也在其中。

她嘴唇颤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说：“会。他会回来的。”

白芷走出病房时，一直极力支撑的身子忽然一软，她仰头靠在墙边喘气。

脑海里不断回想，今天一整天里，医疗站每个人的不对劲。

所有人似乎都在有意瞒着她这个消息，就连自己刚才想去问一问负责人时，小护士都及时走过来叫走了自己。

白芷抿紧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几次深呼吸，稍稍调整了情绪，双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向医疗站的大门。

她不能哭，也不会哭，她要站在门口，以最好的姿态等傅西泮回来。

然而，她等了一会，不仅没有等到傅西泮的消息，反而等来了一场暴雨。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檐，噼里啪啦的，把白芷的心都浇凉了。

小护士走到门口，拉了拉她：“白医生，外面风大，进来避一避吧。”

“我没事。我想在这里等他。”

小护士见她态度坚决，就没有在劝，只是给她留了一把伞。

前日的大雨使得医疗站的供电更困难了。

白芷的手机已经有几日没开机了，她不知道时间，就这么在门口一直站到两腿酸麻。

终于，在一声雷鸣后，白芷看到远处闪过车子的远光灯。

一辆黑色的七座保姆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溅出的水花足有半米高。

那是叶远志的车，她认得。

车驶入医疗站大门口，几个志愿者下车，向建筑物里跑。

白芷赶紧撑着伞，又拿了两把伞跑了过去。

她把他们接到大厅，才发现其中并没有傅西泮的身影。

白芷问：“傅西泮呢？”

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叶远志一愣，同样是一脸的震惊：“他和高医生还没回来？”

白芷无力地摇摇头。

叶远志解释道：“因为我们的车还有其他东西要送，只是把高医生和他载到z县就走了。接他们回来的，是另一支队伍。”

他想了一会，艰难开口：“我们回来的时候，z县通往这里的山路因为暴雨涨水车子过不去，我们是绕道回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芷握紧的衣角，她当然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早在傅西泮签下自愿书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这一刻，她显得很平静。

她咬着牙，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医疗站的大门。

叶远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z县的工作繁多，说不定他们今天就留在那了，明天等路通了就回来了。”

叶远志他们绕了很远的一段路才回到青雪县，走到医疗站时，油箱里的油已经不够他们继续回到志愿者站了。

所以小护士给他们安排了几个病房，让他们先住下。

白芷看着一脸疲惫的他们，催促道：“你们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

叶远志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毛巾一卷搭在脖颈上，跟着小护士走向了病房。

白芷搬了张凳子，靠在门边，继续等傅西泮。

她伸出手接住了屋檐流下的雨水，是冰凉的，不带一点温度的。

她望着远处，失去电力的城市，一片漆黑，让她的无望又加深了一层。

白芷摸着脖子上挂的对戒，呢喃：“傅西泮，你会回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