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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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回沈墨家的路上，柏子仁就跟电车痴汉一样，色眯眯地撑着胳膊肘，把沈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说不出沈墨皮相上的好出来，这笨嘴拙舌的死脑袋真该喂点儿肌酸开开窍。

好比现在，沈墨侧脸的弧线就跟莫奈笔下的海上日出一样，叫人感受到朦胧的光芒，指头握在方向盘上，关节的弧度准是叫上帝打磨了无数遍才有了如此精妙的线条，还有天鹅一般笔直的脖颈，玉雕似的锁骨……

柏子仁满足地喟叹一声：“沈哥，你可真好看……”

沈墨闻言一怔，从前他听过无数或诚挚、或虚伪、或曲折、或直白的夸赞，原本以为早已古井不波，谁曾想听到柏子仁的话时，还是觉得胸口的羽毛胸针像是活过来一般轻轻扫在自己的心尖上，没来由地叫他想要敞开心门，但终究只是片刻的失神……

虽然此前他并没有直接答应柏子仁的交往请求，但已经让步似的提出了同居的建议，并非他真的想要同柏子仁发展出什么天荒地老的关系，只是觉得柏子仁一根筋的性格，如果真的想要跟同性之间发展出什么情感关系，与其叫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妖魔鬼怪将之引入邪道，还不如他自己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兴许在他领略过其中曲折之后，能够迷途知返也为未可知……

就像贾宝玉一样，天地鸿蒙，谁为情种，自己就是带他领略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子，此后就是幻梦一场……

想到此处，沈墨噗嗤一声，道：“小柏这是把我当成你们学校里那些个豆蔻初开的女孩子吗？”

柏子仁坐直了身子，嘟囔道：“都说了，沈哥你要叫我死鬼，你如果不愿意，那也别叫我小柏，搞得我跟你弟弟似的……我说了，我想跟你交往，请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再说了……”

他又露出痴汉神情，嘿嘿笑道：“我们学校的女孩子哪有沈哥好看啊，我这辈子拢共就说过这么一句夸人好看的话，就交代在沈哥身上了，特别虔诚，你叫观世音菩萨来观观我的心就知道了，鲜红鲜红的，没一丝谎话！”他竖起三个手指头，作赌咒发誓状。

沈墨无奈摇头，觉得这家伙完全没有病气缠身的样子，话痨属性也是丝毫未改，索性不做声，心里倒是又放松了一层，只觉得此前种种纠结大约只是自己的庸人自扰，什么爱与不爱的，如果有这么一个坚定的小水杉长在自己身边，他倒是情缘成为攀附其上的凌霄花，水杉往哪里长，他便跟随到哪里……

他望了望路标，按照计划拐进了一家离家不远的山姆会员店，原意想的是柏子仁走的匆忙，身上也没什么换洗衣物跟日常用品，既然要在自己家里住上几天，也就不麻烦他回去再收拾，能买的就先替他备齐，也算是他当秘书时候留下的一样职业病，爱替人操心参谋。

柏子仁见状倒是有别的解释，他知道沈墨有钱，也并不跟他谦让，只是在停车场晦暗迷离的灯光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在他仅有的交往经验中，都是几个馋他身子，馋他颜值的女孩子主动出击，从约吃饭、逛街、看电影，乃至到更进一步的拉手拥抱，都是由女方主导完成，究其所以，其实是柏子仁并没有对他们产生雄性动物的情感，根本没有驱使他行动的本能，但现在他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去拉一拉沈墨的手，不是出于任何目的的牵手，只是完成这个皮肤相接的动作……

他看到沈墨已经开始解安全带，脑袋里过电一样伸出手去，痉挛地整个身体都弹了起来……

随后……

“哎呦，我*操！”

柏子仁这个土老帽并不知道沈墨这辆车是来自于保时捷旗下的panamera，是一辆敞篷跑车，此前天朗气清，夏夜微风正好，沈墨就把顶棚打开，而在柏子仁低头攥拳，天人交战地策划着第一次戏剧性牵手时，沈墨按下了关闭顶棚的按钮。

在“嗡嗡”的机械运转声中，柏子仁奋起神勇，想要一气呵成，谁曾想竟然一脑袋戳出外头，正好卡在了顶棚跟车体结构之间，仿佛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柴犬，不消三秒钟就脸色涨红！

顶棚闭合受阻，不停后退前移，一下下戳在柏子仁的狗头上……真是出师未捷生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沈墨见状赶忙重又开了顶棚，狐疑着想要问问这是闹得哪一出，却见柏子仁同手同脚地爬下车，不停地清嗓子。

片刻后，柏子仁道：“……我就是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跟沈哥待在一起，我比较容易缺氧……”

沈墨皱眉：“……？？”

柏子仁率先带路，一面冲进会员店，一面咬紧牙关，暗道：“开弓哪有回头箭，事不过三，今儿晚上必然要把沈哥小手给牵上！”

*

山姆会员店是个巨大的连锁超市，里头的货品分量都是按照大家庭的用量来算，是以里头的顾客基本都是拖家带口，至少也是成双成对。

柏子仁同沈墨在货架之间溜达了几个来回，就对这家店面给出了颇高的评价……尤其是在与那些并肩而行的情侣擦身而过时，他就越发的骄傲自豪，觉得自己也是这些恋爱圈子中的一份子，是可以嘲笑单身狗的幸福存在。

他甚至好几次跟情侣中的男生对望，眼神里头无不透露出难掩的甜蜜，仿佛在说：“哎，兄弟，都一样，没办法，这不沈哥非要来给我买东西，我也就只能跟着来了，大晚上的……不过谁叫是咱们自个儿挑的呢，没办法，就得宠着呀……”

对面男生：“……是不是神经偏瘫哦，挤眉弄眼，表情怪吓人的……”

沈墨倒是对柏子仁的心理活动无知无觉，只是按着计划给柏子仁添置一些入住所需的必备品，某些大件倒还好说，但是涉及到一些日常用品时，沈墨就犯了难，山姆会员店基本上就没有单独售卖的产品，全都是成套成组，哪怕是拖鞋这种东西也要捆绑售卖，再不济都是两双一组，虽然价格上优惠不少，但关键是他根本不缺这点儿钱，反而是东西买多了显得累赘浪费。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柏子仁倒是心花怒放，对山姆会员店的喜爱又抬高了一个层次，好比他们现在所处的家居服售卖区，所有内衣睡衣睡裤，全都用塑胶袋捆绑在一起，各种型号搭配应有尽有，他无比发散的处男少女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猛然相中了其中一款，眼神热烈地递到了沈墨跟前。

沈墨瞄了一眼，只觉得眼前发黑：“……？？”

两套睡衣是古怪的粉红和橙黄的颜色，粉色尺寸稍小，除了兜帽上的长兔子耳朵跟配套的爪子形状的毛绒拖鞋外，上头的草莓图案也令沈墨满头黑线表示不能理解。

柏子仁倒是乐此不疲，直接套起了试穿的橙黄版本，橙色的似乎是柴犬的造型，也有对应的狗耳朵和短尾巴，柏子仁囫囵套上，双手摆在脸颊边上，做了个呼哧带喘的犬类表情，甚至拱到了沈墨怀里，用了劲儿的蹭了蹭，旋即撒娇似的发出一声狗叫——“汪汪！”

沈墨觉得头皮发麻，嘴角却又止不住地想要翘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回路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觉得柏子仁此刻这撒娇卖乖的样子竟然有些可爱，又怎么会叹息着想要买下这一套奇怪的睡衣，甚至蠢蠢欲动地想要试一试粉红兔八哥的同款？他觉自己冰封许久的心灵，像是被叩开了一条缝隙，从永冻的冰河中，流出了一线温暖的春溪。

此前跟柏子仁对视的男生害怕极了，躲在一边想：“大概不只是面瘫……脑瘫的概率更大一些，他哥哥可真可怜，要照顾病情这么严重的弟弟……”

沈墨无奈笑笑，摸摸柏子仁道：“好吧好吧，那就买这一套，但是接下来可不能听你的，我说买什么就得买什么，事不过三，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柏子仁点头：“汪汪！”

男生掩面：“真不容易啊……”

事后沈墨简直想要打烂自己的嘴，因为在发誓不听柏子仁的购物建议之后，他又拗不过他的黏人攻势，相继买下了成对的哆啦a梦凉拖鞋，轻松熊的洗漱套装，以及cp感极强的空调被套装，乃至最后计分换购马克杯时，他都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画着爱心的登对款式。

最后走到生鲜海产区时，柏子仁推着的购物车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家居用品，他无来由地想到了很多年以前，他也跟人一起逛过超市，但那时候全程都是他在絮叨跟挑拣，并没有得到过任何热烈的回应，以至于他一度以为逛超市是个浪费时间的可耻行为，然而现在……

他看着柏子仁宽厚的背影，忽而觉得这些琐碎的日常当中，竟然也能有如此的乐趣跟闲适……大约世界的模样，总是会随着身边人的改变而改变吧……

沈墨独自思索，殊不知柏子仁又在开始胡乱打算盘，他觉得牵手这事儿，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譬如现在，他完完全全可以利用超市里的东西，假意递给沈墨，继而借着两手相交的时候一把牵住沈墨，实在是个不露痕迹的计划……

但等他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时才发现水产区都是些活鱼虾贝类，实在是衬托不上沈墨的高档气质，是以一分钟之后，他就颇为笃定地选择了视线区域里最为霸气，最能体现自己情深义重的高级海鲜……

他猛然捞到一只张牙舞爪，通体威风的渤海小青龙递到沈墨跟前！

沈墨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龙虾，还被溅了一脸的水：“……？？”

“沈哥，你摸摸看，这家伙，特别带劲儿，以前我师傅教过我一道菜就是用这个龙虾做汤泡饭，特别的……哎呦，我*操！”

柏子仁还没说完，就觉得手指头一阵剧痛，竟然是小青龙一钳子夹在了自己手指头上，他着急跳脚地甩脱了小青龙，还颇为幼稚地和罪魁祸首隔着玻璃鱼缸对视了好几十秒，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泄愤心思：“你看我哪天来把你买回去，给弄个龙虾三吃，报了今天的一钳之仇！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一鼓作气，再而衰，柏子仁二战失利，鸣金收兵，径直往收银区走去。

沈墨轻笑一声，对着目瞪口呆的水产区服务员道：“没事儿没事儿，您给我把这龙虾秤上吧，我弟弟……最近叫人打了，脑袋还没太清醒……”

柏子仁忽然打了个喷嚏，狐疑地望向沈墨，后者举双手投降，以证清白。

*

从山姆会员店回到沈墨的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华灯初上，外头一派灯火通明。

柏子仁望着直达顶层的观光电梯，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第一次来这里时，他跟沈墨还是泛泛之交，岂料再次到访之时已经拥有了沈墨“男朋友”的头衔——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柏子仁心里，他已经暗戳戳地给自己升了位分，从私人教练变成了孔武有力且俘获了沈墨真心的英武青年。

是以此次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态度，以至于进门时都没有了往日的拘束感，反倒反客为主一般径直拎着海鲜肉菜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系了围裙，望着沈墨道：“沈哥，东西咱们先不着急收拾，我先把饭坐上，你歇会儿，看看电视消遣消遣，我手脚快的很，四十分钟咱就能吃晚饭，成不成？”

沈墨看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反倒有些呆愣在原地，他有种领地被人入侵的古怪感觉，可有止不住地喜欢这空荡房间里回想着的年轻声音，仿佛妖魔的巢穴里，照进了精纯的阳光，连自己身上的霉味儿都一扫而空。

他笑着点头，把刚买的柴犬拖鞋给柏子仁拿过去，继而倚在门边上歪着头道：“我接你回来，是想让你休养几天，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屁股还没沾地就开始忙活，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指了指冰箱，道：“我可以喝一瓶柠檬茶吗？”

柏子仁闻言一愣，这种征求意见的问法可真是叫他心潮澎湃，仿佛他的回应将在沈墨心里留下举足轻重的位置，不由苦恼地甜蜜起来，咂嘴道：“沈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东西全都是糖水，喝了对你身体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还想不想增肌，想不想保持身材了……”

他打开冰箱，看到满满一冷柜的柠檬茶，眉头皱的像个古时候的私塾先生。

沈墨哈哈一笑，搓手道：“拜托拜托，我今天累了一天，只喝一瓶好不好？”

柏子仁沉吟。

沈墨玩心大起，猛然窜过去抢了柠檬茶又往外遛，在把厨房拉门拉上的一瞬间，他吐着舌头冲柏子仁眨眼，道：“死鬼，偏不听你的！”

柏子仁闻言瞬间浑身僵硬，只觉得浑身肌肉关节还有不可言说的隐秘之处全都塞满了火热的冰，烫的吓人却又坚固到不可思议，在长如一万年却又短如一瞬间的时间里，他又彻底融化成了一滩热水，酥软的像是喝饱了老酒，只知道嘿嘿嘿的傻笑……

小青龙倒是配合，又一次挣脱了束缚，一钳子夹在了柏子仁脐下三村，瞬间叫他痛到失声，几乎要委顿在地，好在最后时刻终于忍住，猛然捏住罪魁祸首扔进高汤锅里，咬牙切齿地点燃了煤气灶——“我要你血债血偿！”

沈墨歪着躺在客厅沙发上，想着自己刚才的幼稚言行，忽而觉得有有些好笑，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同别人开过玩笑了，但不知道为何，在柏子仁面前，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可以肆无忌惮地喝冷饮，可以毫无顾忌地熬夜，放肆的欢笑跟痛哭，但不安仍然在心里如影随形。

他想起了那位著名的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毕生的荣华富贵最后也不过浓缩成为一句“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沈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欢乐，会不会也是需要偿还的礼物，所有美好的背后，有没有藏着命运诡谲的目光。

“沈哥，尝一块！快快快，我还得回去看着火！”

沈墨忽然被拉回了现实，正看到柏子仁夹着一筷子龙虾肉戳到自己嘴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所有的微笑都如阳光一般照进自己的心里，驱散了方才的沉郁想法。

他愣了片刻，继而报以同样温柔的微笑，一口含住了龙虾，想也不想地歪头：“好吃，小柏做的都好吃。”

柏子仁见状有了瞬间的失神，赶忙扭头往厨房赶，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回应了什么，只知道一转身躲到沈墨目光不及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气，继而露出嘿嘿的傻笑。

他觉得一切进展都顺利的异乎寻常，人人都说事不过三，两次牵手失败已经让他大受打击，当刚才沈墨对他厨艺的夸赞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他反复咀嚼着沈墨方才的神情跟语气，仿佛脑海里头已经辟出了一块区域专门用于存放这些琐碎的，甜丝丝的小记忆……

他咧嘴望了望手上的筷子，想象着沈墨的唇瓣跟牙齿是如何在上头缱绻流连，一念及此更是觉得这筷子弥足珍贵，索性放在一边，倒也没有贱到上去嘬一口，只是时不时瞄上一眼，等到一顿饭做完，柏子仁已经觉得血糖浓度过高，几乎要朝着糖尿病的节奏发展过去……

最终只用了四十分钟，柏子仁就收拾出来四菜一汤，热的是清蒸开背小青龙，干锅花菜，宫保鸡丁，冷的是凉拌黄瓜，还有个龙虾头粉丝汤，用来泡饭就是打嘴巴子也不肯丢的鲜货。

*

柏子仁收拾完毕之后，一身汗津津地不见沈墨，却听见浴室里头有水声，立马知道是沈墨忙了一天，大概是想趁着柏子仁做饭的空当儿冲个凉。

他舔舔嘴角，想起第一次在沈墨家里的时候，他就曾在浴室里跟沈墨坦诚相见，彼时的种种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但其中旖旎还是翻了个跟头活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叫他面红耳赤。

此前他还不清楚自己心意的时候，只觉得这是对沈墨的亵渎，是自己的绮思妄念，但现在比之从前又有不同，他已经实打实的以“沈墨男朋友”的身份自居，此刻的虎狼心思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一念及此，他的表情立马名正言顺起来，继而灌了口龙虾汤，权当是借了个酒壮怂人胆的样式，转而去拉浴室的门……

起初他也不过是想开条缝儿，假装问问里头的情况，要是能瞥见什么额外福利，就当是额外赚到，主意一定就虚虚握住门把手，破釜沉舟似的朝右一拧，却没料到门把手陡然从里转动，继而浴室大门朝内洞开，他一个不稳，就被带了个趔趄，径直冲着门内的人影扑了过去！

“沈哥，饭好……哎！哎哎哎哎哎哎！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