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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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铭和陆冲都愣了一下,一齐盯着晏榕看了半分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默默回到沙发上坐下,陆冲才挠了挠头，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杜蘅走了，还有别人不是,你难道还怕缺人？刚才坐那里那个男孩子,我看就挺乖的，比杜蘅还乖，长得也不差，虽说比不上杜蘅,但是看样子就比杜蘅放得开会玩多了,今晚你找人好好玩一场,明天醒来就忘了杜蘅这事了。”

晏榕继续灌酒,浑然似没听到陆冲讲的话。

陆冲看着晏榕，舔舔嘴唇,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时组织不出适合的语言。

他抬头看向傅思铭,对傅思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

傅思铭却似笑非笑道，“上次你还说不来真的,今天怎么了，这么快就打脸了？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为人。”

晏榕抓着酒瓶的手一顿，脸上浮起灰败又复杂的表情。

陆冲着急地瞪了傅思铭一眼，“你说这些干嘛？”

傅思铭从茶几上叉了一片橙子塞到陆冲手里，示意他别插嘴,一面问晏榕，“杜蘅人在哪儿，你俩怎么说的？”

晏榕眼神放空，借着酒劲任由自己的沮丧流露无遗，一点都不在乎面子的问题，“我联系不上他，他不见我，躲着我，连家都不回了。”

陆冲讶异道，“你还去他家找过？”

“嗯。”晏榕脸上露出痛苦难受的表情，他眉头紧皱，摇摇晃晃从沙发上坐起来，狠狠锤了下自己的脑袋，醉醺醺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不见我，他不想见我，我找不到他，我给他什么他都不要，他躲着我不见我……”

傅思铭和陆冲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陆冲停下吃橙子的手，“晏榕……不是我说，你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至于嘛……我可真么想到你还能是个情圣。”

晏榕不理陆冲，自顾自说道，“他宁愿搬到一个比鸟笼还小的地方都不要我给他的房子，他什么都不要，连我也不要……他要走，我拦不住他……我已经十天没见到他了。”

他一坐起来，坐在他右手边的陆冲马上看到了他额角的纱布，刚才躺着被沙发挡住了，现在坐起来，额角一块白色的东西，特别打眼。

陆冲橙子还没吞下去就叫道，“你这头又是怎么了？”

晏榕不说话。

傅思铭观察他的神色，“这不会也是跟杜蘅有关吧。你又因为他跟人打架了？”

晏榕捞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

傅思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感叹，“你这次不仅真，还上头了。”

****

杜蘅为了躲避晏榕，在商陆那儿一直住到国庆结束、汇报日期临近。

商陆住的这家酒店就在他公司附近，特别方便，不用开车，走路十五分钟能到，很适合他加班后过来睡一觉。

杜蘅本来不好意思，怕打扰商陆，但商陆说自己在国内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人住着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他一起很开心，商陆说话看似很随意，又有一份不容易人质疑的真诚，把杜蘅的一点犹豫都给打消完了。

白天两人各自去工作，晚上回来聊聊天睡个觉偶尔凑活吃个夜宵，就像室友一样相处，轻松又愉快。

商陆知道他和晏榕的事情，但是从来不管不过问。

杜蘅也不想谈任何和感情有关的事，他现在只想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人心难测又善变，感情捉摸不定，但工作总不会辜负你。

在和晏榕分手之后的日子，杜蘅认真回忆了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也深思了人生以后的目标、规划。

在他爸妈遭遇空难以前，年幼的他梦想是像爸爸一样当个艺术家。

爸妈空难以后，他的人生一下跌落，变成了努力活下去，那是一种像野草一样挣扎求生的本能。

及至十六七岁初见晏榕，晏榕像一道光从裂缝里照进来，他的目标就成了追随晏榕。

他努力靠近晏榕，像藤蔓倚赖大树，希望借此接近阳光。

现在，他只想独行。

兜兜转转之后，才不得不承认，人生本就是一条孤独至死的路。

但是他不想一路浑浑噩噩走到头。

人生价值、人生意义这种东西说起来虽然虚无缥缈，却在冥冥之中一路指引着你的方向。

杜蘅从前就想开建筑工作室，现在也没有改变，只是更加坚定。

他的意义大概就在建筑，这是他热爱的东西，他愿意为之付出时间付出精力，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很感谢有这么一样东西，有一座幼儿园，支撑着他逃离情感的漩涡，有一个避难所。

这些建筑不用很大，不用很昂贵，但他可以竭尽所能，让他们变得特别变得有意义。

****

忙碌的工作间隙，有一天晚上，十二点多，杜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刚开门，就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得食欲大振，疲倦尽扫。

他换了鞋子，顺着香味往里走，很快就在客厅餐桌上看到两碗拌米粉。

米粉应该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细嫩圆润的米粉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酱油，上面洒了剁椒、花生米、萝卜丁、酸菜和蒜末碎葱。

是最经典的南昌拌粉的做法！

杜蘅看着鲜红的剁辣椒、绿油油的小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学时学校门口有一家卖拌米粉的摊子，一碗米粉5块钱，又辣又香，每天放学后，最饿的时候从那里经过，香气勾人，总是馋得他走不动路。

但他家里固定有晚饭，他妈妈许知意不许他贪吃外面的小食，要求他每晚必须吃一大碗米饭，这令他不敢擅自吃拌粉，怕吃饱了被许知意发现。

许知意不凶，相反很温柔，从来没红过脸，不对他说一句重话，他五岁时贪玩打碎一个价值五位数的展品茶杯，许知意也没教训他，只是把他关在陶瓷室，罚他做出一个茶杯来。

但是当许知意在餐桌对面温柔地盯着他，问他今晚的饭菜好不好吃时，杜蘅不敢表现得没有食欲。

他怕许知意失望。

他偶有几次吃上路边摊的拌粉，都是商陆买了请他。

商陆爸妈分居，没人管他，却会给他很多零花钱。

杜蘅后来独自生活，想吃时也自己网上买米粉做过拌粉，可惜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

不知是辣椒不地道，米粉不新鲜，酸菜不是手工做的，还是童年的食物有一层回忆滤镜加持，总是调不出记忆里的味道。

面前摆着的这碗米粉，看起来很地道，色香味俱全。

杜蘅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他把手压在肚子上，没压下去。

还好商陆不在，不然真有点丢脸。

杜蘅刚这么想着，商陆就拿着筷子从里面房间走出来。

商陆瞅着杜蘅的样子，哈哈笑道，“是不是看到就饿了？”

杜蘅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拉开椅子坐下，“你从哪弄来的米粉？”这米粉看色泽就很新鲜，不是那种干了之后再泡开的速装米粉。

“今天刚好有个朋友从南昌过来，我想起很久没吃过正宗的米粉，就让他在早餐店买了新鲜的带过来。”商陆把筷子递给杜蘅，

“刚借了酒店的厨房用一用，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先拌一拌。”

杜蘅拿起筷子把作料和米粉拌开。

商陆在侧，兴致勃勃看着他。

杜蘅挑了一筷子米粉，夹着一些碎碎的酸菜与萝卜丁，一起享用。

米粉很顺滑，劲道足。

辣椒的鲜、花生米的香、酸菜的开胃……全部融合在一起。

商陆观察着杜蘅的表情，爽朗一笑，也去拌自己的粉，“我好久没做过米粉，之前还担心比例没掌握好。”

杜蘅马上给予肯定的反馈，“好吃。”

商陆嘴角扬起一个微笑，自己低头吃了一筷子，然后满意的弯起一边嘴角，露出得意的表情，“有点小学门口的味道了，果然食物的原材料是最重要的，随便烹饪一下味道都很棒。”

杜蘅很捧场的说道，“是，优质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你掌握了其中精髓。”

商陆一边嗦粉，一边瞅了杜蘅一眼，“我看优质的食材，不仅烹饪简单，还能让人心情变好。”

杜蘅笑一笑，在初秋的深夜吃到久违的家乡风味，确实不仅能让人的胃觉得惬意，还能让人的心情畅快愉悦很多。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嗦粉的声音。

再过一会儿，两个装着米粉的碗就空空如也，除了一些酸菜末，什么都不剩。

杜蘅和商陆各自仰头瘫在椅子上。

杜蘅，“我很久没晚上吃这么多了，明天怕是要撑得起不来床了。”

商陆，“我也是，明早我要开会，你呢？”

两个人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

商陆问，“你手上的设计进展怎么样？”

“还行。”杜蘅的语气不自觉轻柔起来，就像谈论起自己家的孩子，“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还差一些细节。”

“上次听说你要设计的是幼儿园，你会设计成什么样子？”

杜蘅仰头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石膏线和水晶灯，把自己的想法简略说了。

说完后，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商陆忽然问，“你想过去蛇形画廊办展览吗？”

杜蘅顿了一下，“我恐怕还不行，能在那里办展览的，都是业内成名的大师，他们中有一半，都得过普利兹克设计奖。设计的天花板很高很高，有人能将某种材质运用到极致，有人能创造出极致的线条和形态……”

杜蘅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商陆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去蛇形画廊看过几次展出，我觉得你的设计和他们的一样优秀。”

杜蘅笑道，“40岁，如果我40岁能有这样的成就就非常满意了，我可以把这当成我的目标。”

“你当然可以。你和杜叔叔一样，很有艺术上的天赋。”

杜蘅倾心准备幼儿园的设计，临到去甘肃汇报的前夜，却出了一点问题。

也许是比一点问题更大的问题。

秋锦葵的语气是任何时候都没有的沉重，他提前给杜蘅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说到正事上，“我和你说了，你也先别急，我还在想办法，现在还有时间，应该能找到其他单位帮忙。哎，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中建手下那家单位被查出来有不良记录，不能帮我们投标。他们那边的人真是混蛋sb，有不良记录不早说，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们。不过你别急，现在还有时间，你先去甘肃，这边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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