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往事（调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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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此时此刻病床上的贺栖淮，犹如一个刚生了大胖小子的产妇，被一群亲朋好友们围着祝贺。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祝贺的。

程寰给学校捐图书馆，跟他有什么关系？

“贵校学生众多，图书馆规模不大，我愿意出资在b校区的桂园那边盖一栋新楼……”

b校区桂园附近，正是贺栖淮他们专业的所在地。

“你这下算是‘立功’了，摔一跤给学校挣了一栋楼。”贺栖淮的室友是个又高又壮的黑皮小哥，大笑时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他不说是因为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你摔跤那岔子才捐的，听说隔壁音乐学院的妹子已经开始写基佬文了。小贺，有前途啊。”

“学校或成为最大赢家。学生会那边随便道个歉说没考虑到腿脚不便的同学，反正电梯停用也算不上见不得人的大事，丢个小脸，赚栋大楼，划算死了……你是不知道机房和会议室的设备要花多少钱，姓程的真他妈土豪沃日。”

“呵，倒也不是写小说赚得多，还不都靠他爹撑腰。”

“靠爹也得有爹啊……”

在同学们口口声声的探讨中，贺栖淮垂头看着医务室内雪白的被单，沉默不语。

他并非那种内心阴暗的人，但他很清楚程寰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业世家公子，不可能对着他上演“霸道总裁与普通大学生”的基佬剧，他捐钱一举，绝对是出于利益。

贺栖淮只是一个噱头。

无论是作为作家的程寰，还是作为上市公司的程家企业，他们都需要流量和关注度。给高校捐图书馆能圈一波流量，多了贺栖淮的故事，就更能被奉为佳话。明天的新闻报纸都会说程寰“接地气”、“关注学生疾苦”、“温柔浪漫”、“有男人味”等等。

贺栖淮不讨厌商人作秀，但他讨厌被人利用。

为了钱，为了噱头，把他当众抱了一路，害他经历社会性死亡，他贺栖淮何辜？

不爽归不爽，抱怨归抱怨，贺栖淮终究是个心大的人，天大的事儿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谁知他才关掉手机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校长叫去了办公室。

谢天谢地，不是叫他去挨骂的。

而是有个更加艰苦的任务，在等着他。

当然和程寰有关。

“如你所见，程先生为我们学校做出了巨大的投资，这件事你是当事人，校方希望你作为学生代表，在感谢大会上给程先生献花。”

贺栖淮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上献花的次数不少，毕竟这小伙长得挺帅，形象气质佳，警校第一的成绩也非常能拿出手，况且他还是贫困生代表，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

问题是他现在瘸了呀！

您让一个瘸子学生献花？

然而现实情况总是比想象更加可怕。

不仅仅是送花，还得去听讲座。

程寰的讲座。

“程先生非常喜欢你，说你纯朴可爱。”学生会的那位短发学姐事后找到贺栖淮:“问你有没有兴趣听他的讲座，还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卧了个大槽！

贺栖淮抱着他那部拥有五年历史的老年机，战战兢兢。

被盯上了，绝对被盯上了。

贺栖淮他老妈从小教育他，既来之则安之，君子坦荡荡。贺栖淮自觉没做什么对不起程寰的事儿，不就是看讲座混眼熟嘛，去就去呗，干她娘的！

于是，程寰在帝都公安大学办了五场讲座，每场同学们都能在正中间的vip坐席看见一个神情激动的瘸子。

贺瘸子眉飞色舞，动作夸张，一下课就带头鼓掌，有两次还不顾自己腿脚不便，瘸着腿杵着拐杖就往讲台上蹦，嘴里还大声嚷嚷:

“程哥我是你的铁粉，这本书你给我签个名呗！”

这股nc粉劲儿激得其他热心善良的警校都退避三舍，每次都让他冲在最前面，生怕这位瘸子一不小心又磕着碰着了，再在床上躺个几十天。

程寰倒是面不改色，对每个要签名的同学皆报以微笑，对贺栖淮也一样。那神情，那动作，仿佛不曾认识他，他也没有抱着他走过长长的一路。

但一回家，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贺栖淮看见老年机屏幕上的好友申请时，差点一个机灵滚下床去砸死室友。

“贺栖淮你大晚上撸管呢？这么激动。”

贺栖淮直接无视了室友的阴阳怪气，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眨巴眼睛:

［今天的讲座内容，栖淮同学可还满意？］

［腿上伤好些了吗。］

［如果栖淮同学想要签名可以线上跟我说，别跟和其他同学一起抢了，再摔一跤，岂不是想让我再捐一栋楼？］

贺栖淮想到捐楼这事就尴尬，一时脑抽，手贱回了句:

［那我摔得你倾家荡产。］

程寰那边沉寂了良久，正当贺栖淮对着黑色屏幕怀疑他是不是真生气时，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那我捐到你遍体鳞伤。］

……怎么越看越像小学生吵架，是不是该再来一个“反弹”、“反弹无效”之类的，一个是年满二十的警校大学生，一个人身份贵重的富二代精英，能不能正常点啊喂。

要不是贺栖淮这两天确实认真听过程寰的讲座内容，他可能真会怀疑程寰是个不学无术的风流公子。可事实上，这个家伙很专业，面对学生们五花八门的当堂提问，他每次都能答得一丝不苟，其中不少专业领域的知识都是贺栖淮这个看过几百本参考书的好学生完全没有接触过的。

如果程寰是个年逾四十的教授倒也罢了，偏偏他满打满算也就比贺栖淮大了四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十五岁考进某大学少年班，他的起点就比贺栖淮高了一截。

怀着几分对前辈的敬佩和几分假装粉丝的自觉，那晚贺栖淮很认真地跟程寰讨论了几个小时学术知识，关于犯罪心理学，关于小说情节……其中最令贺栖淮印象深刻的是文中的某个女性角色，女孩出身贫寒，不惜利用任何手段向上爬，为了掩饰肮脏的过去，她甚至制造事故妄图杀了所有知道她过往经历的老师和同学。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这样。”贺栖淮说。

“为什么要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呢？我就不怕。”

“如果有一天，我贺栖淮能优秀到吸引其他优秀的人与我交好，我一定会实话实说告诉他们，其实我很不容易，但我拼尽全力，总算来到了你身边。”

程寰可能有被他这番中二病言论给无语到，半天没回消息，贺栖淮等得快睡着了才收到一句:

［早点睡，周五等你给我颁奖送花。］

哦，妈的，差点忘了这茬。

贺栖淮挠挠头发，在硬板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

［晚安，程老师也早点睡。］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钟，对面就有了回复，仿佛他一直盯着屏幕似的:

［老师不敢当，以后就叫我程哥吧。］

贺栖淮愣了愣，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只是他打死也没想到，送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会出大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