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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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停车场大爷没要停车费，三哥载着涂滟到了五号地铁门口。车没熄火，涂滟从车上迈下来，拎着头盔走进酒吧。三哥调转车头准备去停车场，这当口赵柬的车停到了他后头。

三哥是个懂车的，看到后不急着走了。

宾利慕尚，今年新款，黑色车漆。

慕尚官方发售的车型里头没这个颜色的漆，所以这是辆定制车。市售的普通款慕尚五百万起，定制车的话……价格就比较有想象力了。

三哥是个职业保镖，接触不少有钱人。据他所见，能开得上这种档次宾利的都是顶级富豪，所以他断定这车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这大热天的哪位富豪这么有空到这种小酒吧玩？好奇心让三哥决定留下来看看。

副驾驶的门开了，厉叔走下车，撑开阳伞，朝车后门走去。

这么大岁数的助理，估计老板的年纪也小不了。三哥心里琢磨。

厉叔拉开后车门，伞移过去。阳伞投下的阴影中，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踏出来，那鞋三哥也认得，意大利牌子，价格有五位数。

这是真·有钱人。

三哥趴在摩托车的手把上，兴致勃勃地等待谜底揭晓。

那只昂贵的鞋子踏到地上，车门挡着，看到一截从裤管里露出的脚踝，骨骼鲜明，结实有力，完全没有老年人的枯瘦感。

看着真不像是个年纪大的。

三哥瞪大眼睛，拔高了脖子往后瞧。

赵柬下车，站直了身。厉叔关上车门。须臾间昂藏的身影立在车前，西装挺括，英俊倜傥，意气风发。

三哥在心中点了个赞。

青年才俊，百万豪车，配了一脸。

摩托车的马达声让赵柬朝前看去，三哥抬抬手朝他打招呼，传达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赵柬微笑，点了下头回应，大步朝酒吧内走去。

三哥在心里有点了赞。

年轻有钱英俊还有教养，小伙子真不错！

涂滟要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大家伙就都放心了。

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嘛。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碰不到一块儿。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

涂滟走进酒吧，宛如从白天步入黑夜。

没有窗户，灯光昏暗，只有舞台亮如白昼。卡座坐满了，舞池内人头攒动。

台上乐队的小伙子们在卖力演出，贝斯、吉他、键盘、架子鼓，摇滚乐的火热节奏，主唱声线高亢清亮。

彩色射灯旋转，舞池内沸反盈天，狂喊着“南峰”的名字，人们戴着荧光手环的手舞出人浪，空气中充斥着亢奋和躁动。

涂滟挤过人群到了吧台，黎晚秋正抓着空酒杯在那儿扭。涂滟把头盔挨着吧台搁到地上，朝酒保打了个手势。酒保会意，送过来一杯泡着柠檬片的冰水，她没喝，把水推到黎晚秋那边。

一曲终了，黎晚秋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满身香汗，抓起那杯水喝光。涂滟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黎晚秋接了擦汗，对酒保说：“两杯长岛冰茶。再来杯水。”

“有什么打算？”涂滟问。

“还能有什么打算？找工作呗，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黎晚秋不甚在意地说。

“住哪儿？”涂滟问。

黎晚秋现在住的房子是跟男友合租的。

“这不正想找你呢。”黎晚秋说，“先到你家住几天行吗？”

“可以，不过涂希也在。”

“正好，人多热闹。”黎晚秋把纸巾攥成团丢进桌上的小垃圾桶。

酒保把两杯鸡尾酒放到二人面前，乐队又开始唱，这次是抒情慢歌，黎晚秋端着酒杯转个身，两眼迷茫地望着台上唱歌的清瘦男人，咕哝：“别说话了，我要听南峰唱歌。”

黎晚秋随着轻缓的音乐摇摆身体，涂滟拿过酒杯抿了一口。

入口处有一行人进来，涂滟转头去看过去。

赵柬在两个酒吧内保的陪同下进来。内保在前开路，他不疾不徐地穿过酒吧到一个卡座旁边，光线阴暗，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他。

倒是巧，总能遇见他。

涂滟一直留意着他。

赵柬回身，目光朝她这边过来。她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然而他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而过，接着便坐进卡座，侧脸朝着她这边。那两个内保分开，站到卡座两边。

他并没有看到她。

或是看到了却不认识。

涂滟自觉好笑。他已经不记得了，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三哥来了，看到黎晚秋后明白涂滟约的人是谁，顿时丧气，满脸“怎么又是这个女的就不能换个男人吗”的神情。

“喝酒吗？”涂滟用指尖轻敲吧台的台面，说，“我请。”

三哥咕哝：“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跟涂滟旁边坐的一男人嘀咕几句，那人乖乖让座，三哥坐下，刚好在她跟赵柬之间，高大的身躯把她挡了个严实。

涂滟吩咐酒保：“一杯伏特加，不要冰。”

酒保放了一个精致小玻璃杯到桌上，拿起酒瓶倒满。三哥抓起酒杯一仰脖干了，把杯子往台子上一磕，抹着嘴说：“再来一杯！”

两杯酒下肚，话匣子打开了。三哥苦口婆心地说：“滟儿啊，青春苦短，该找个男人了。”

涂滟拿出药瓶，抠出一粒药丸放进嘴里，嚼碎。药的苦味儿被酒冲淡，尚可忍受。

黎晚秋转过身愤然说：“找什么找？一个人过得多好干嘛找那不自在？”

“你自己找了不让人家找？你什么心态？”

“老娘分手了！怎样？”

“噢你分了就天天赖着她？让她没法找男人？”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净操心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你自己不也是一光棍吗？你怎么不去找女人呢？”

“我就不找！我乐意！”

……

三哥跟黎晚秋不对付，见面就吵。

吵就吵吧，她落个清净。

一杯酒喝完，乐队开始唱下一首歌，那两个人还在吵。涂滟把空杯放下，胳膊担在台上，食指撑在太阳穴的位置。酒精让精神松软下来，胃里暖暖的，身体发懒，微醺的感觉叫人舒服。

酒保收了空杯问：“再来一杯？”

涂滟点一下头。

“长岛冰茶，还是换一种？”

“你定。”

酒保去调酒。

就着这个姿势，涂滟又朝那个方向望去。

赵柬长腿交叠靠坐在卡座里，跟人谈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她改为以手托腮，继续观察他。

对于一名商界人士而言，这两年他的新闻算多的。买钻石，买古董，买游艇，买飞机，买岛，买公司，肆意挥洒作为一个顶级富二代的权利。从今天他这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得出来，金钱能够带来的乐趣是无穷的。

跟两年前那落魄样儿比真实判若两人，精彩得她想拿着酒过去敬他一杯。

“那位是小赵总，赵氏集团的大公子，叫赵柬。坐他对面的是季风眠，季博瞻的儿子，一个钢琴家。”

“他常来？”涂滟问。

“季风眠是老板的朋友，常来。赵柬是第一次。”酒保推一杯酒过来，“浴火焚身。”

涂滟目光转向酒保，眼波流转，白皙的面颊上两团晕红，让她一贯清冷的调子里添了份冶艳。

酒保看愣了。

“你说什么？”她问。

酒保还在发愣，涂滟看他半晌，用食指轻弹酒杯，低声问：“酒的名字？”

酒保回神，忙说：“噢对，这是我们老板新调的酒，威士忌做底，加了草莓汁、柠檬汁和苦艾汁，味道很独特，建议你试试。”

“谢了。”涂滟淡淡说，拿起杯子把酒倒进桌上的垃圾桶，空杯推向酒保，“一杯长岛冰茶，谢谢。”

酒保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涂滟，讪讪闭嘴，回去调酒。

涂滟闭上眼睛，用手指敲敲太阳穴。

刚刚她很失礼，当着人面儿把酒倒了。

怎么才一杯就醉了呢？还是说那三个词凑到一起让她抓狂。

“赵柬”，“第一次”，还有“浴火焚身”。

她又想起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夜晚。

那晚，床上凌乱，衣服被踢到地上，身子软得像泥。他撑在上面，火热的大掌托着她的脸，黑眸中火光炽烈，表情因欲望而有些狰狞，哑声说：“给我！”

一撮火苗猝不及防地在体内燃起，欲望的小蛇向下爬，某个地方空虚得叫人抓狂。涂滟啧了声，狠狠咬住左手拇指。

疼痛将火浇灭，她把拇指拿下来，葱白的指尖上一圈玫瑰色深凹进去的咬痕。

潘医生说过，酒精会降低药力。她不能再喝了。

酒保把新调的长岛冰茶送来，涂滟又要一杯柠檬冰水。乐队还在唱，黎晚秋和三哥还在吵，涂滟一直喝冰水，那杯长岛冰茶完好地立在那儿。

进来的人更多了，酒保忙得没时间跟人聊天，许多人没有位子便端着酒杯站着边喝边聊，或者只是喝酒听歌。

突然身边爆出一声男人的嘶喊：“宝宝！我找到你了！”

涂滟回眸。来的男人她认识，黎晚秋的男朋友……准确点儿说，现在是前男友。

“宝宝你不要抛弃我！”前男友朝黎晚秋扑过来。

黎晚秋捂脸尖叫：“你不要过来呀！”

三哥不认得前男友先生，以为是喝醉了酒的好色之徒，抡起胳膊就给了他一下。

前男友身子骨纤薄，被三哥巨木一样的胳膊一抡，人就飞出去了，摔向了旁边的卡座。

卡座里坐的男人忙跳起来躲，又撞向了旁边卡座。

旁边卡座的人正端着一杯烈酒，被这么一撞，酒泼到了桌上的香薰蜡烛上，火顿时烧着了烈酒，火焰变成液体在桌上流淌。

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火啦救命啊！！！”

前阵子刚有过一次酒吧大火死伤惨重的新闻，人的神经都绷着。一声之后立马乱了。酒吧里的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不知是谁碰了舞台边上的一个射灯，光柱朝指向了吧台这边。三哥俯身去拉躺在地上的前男友，涂滟下意识转头望向赵柬那边，赵柬已经站了起来，也定定地望着她。

人群在乱跑，涂滟静静地站着，射灯雪白的光线营造出一个梦境。第二天早晨，阳光明亮，他在床上拥着她，跟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温柔低语：“娇娇，我送你个礼物。”

一枚带着体温的戒指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